第二十四章.2005.夕霧.冬日夏雪

“你說的從小時候我就明白了，我一直有個疑惑，為什麽我會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難道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嗎？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還不可以自己做主嗎？現在我來到了北瀆，我想重新開始，之前十九年的人生是為爸媽而活，為白芷而活，這樣的生活難道就有意義嗎？”何青黛站在白晟身邊低著頭，手指玩弄著頭發，白晟看不出她什麽表情，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發，“可我還是會對你好的，你不知道你幫我分擔了多少壓力，有些事情我不能跟白芷傾訴，但都可以跟你講，以前有柏子仁….可現在我隻有能跟你說說心裏話。”

何青黛眨了眨眼睛，“白晟，相信我，柏子仁一定是去了個很美的地方不肯回來了。”

“相信你，我也這麽覺得。”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我是送快遞的，麻煩大…大少爺出來簽收一下。”

“來了。”

南藤聽到屋裏有人應答，趴在門上聽到從遠到近的腳步聲。整理了下衣服，把快遞抱在懷裏，低頭認真的拿著筆核對快遞信息。

“你好，是大…大….大….”看到有人開門，南藤抬起了頭，撞上白晟麵無表情的麵孔“大少爺是吧。”

“對啊就是我，你怎麽在這。”

“我不在這怎麽給你送快遞啊，空投嗎？我說你能不能寫個正常點的收件人，你這不是占我便宜嘛，神經啊。”南藤抱著快遞看著白晟，像是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

“我樂意。”

何青黛從白晟身後探出腦袋，上下打量著南藤覺得眼熟，想起在電影院的時候見過他，“原來是送快遞的呀，既然大家都認識那麽就進來坐吧，你看你，都出了這麽多汗。”

“不用了，我車還在下麵沒人看著，你先簽收吧，我還急著去下一家。”

白晟默默接過單子，在紙上留下三個清秀的字：大少爺。

“什麽車啊，不會是奔馳寶馬吧，送快遞能賺幾個錢啊，這麽辛苦幹脆別幹了，你等著，我進去給你倒杯水。”

等何青黛走了以後，白晟攥著單子低聲問南藤，“餘梔還沒回學校嗎？”

“沒有，但是快了，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

何青黛倒了杯水走出來隻看到南藤匆匆走下樓的背影，“喂，你怎麽走了呀，水還沒有喝呢。”也許是自己聲音太小，南藤沒有聽到，但何青黛剛剛自認為用了全身的力氣在喊了，她轉過頭小心翼翼的問白晟，“是不是我說給他白開水他不高興了，也許他想喝可樂？”樓道裏傳來何青黛的聲音，南藤加快腳步跑下樓，騎著三輪車匆匆離開小區。送完一車的快遞從公司出來天色有些暗沉，太陽還沒有消失，月亮的輪廓就出來了。傍晚的風吹著有些涼意，南藤走在馬路上想著，夏天終於要過去了。路邊的一角圍著很多人群，南藤路過瞅了幾眼，中間圍著的是一個抱著吉他深情唱歌的男孩，南藤看到他的模樣有些滄桑，比實際年齡更大一些，應該跟自己年齡相仿。他閉著眼睛一臉認真的模樣，自我陶醉，指間彈撥吉他飄出輕揚的旋律，好像渾然不知身邊有這麽多路人為他的歌聲而停下腳步。南藤好像看到了回到北瀆之前的自己，想起在天橋賣唱的日子。他習慣的提了提左肩上的琴盒，才發現身後空空****。南藤覺得心裏空****的，不知今天怎麽，再怎麽勉強還是做不到臉上掛著笑容。眼睛有些酸澀，大概是今晚風太大進了沙。南藤穿過人群從口袋裏掏出五十塊錢放到男孩腳邊的琴盒裏，男孩看到他把綠色的鈔票放了進來，有些驚訝但很快笑了起來，衝著南藤鞠了一躬，“謝謝。”南藤在心裏真誠的希望那個男孩可以成為很棒的人，不要跟自己一樣什麽都做不好，失去了菘藍又弄丟了夢想。可自己在上海流浪的時候遇到了餘梔，所以也希望你一定要比我好過。馬路邊的白熾路燈像是約定好了一樣在一瞬間發出亮光，白光打在梧桐樹上像是蒙上了一層白沙。南藤第一次看到上百隻的路燈一起亮起，覺得很美，像是一顆顆星星，蔓延到路的盡頭，最後隻能看到很小的一顆鑽石。“礦泉水多少錢一瓶？”南藤得趕緊回到咖啡店上班了，可路上實在嘴幹舌燥，店裏喝的東西又很貴，而自己已經一天沒喝水了，早上忙到現在也隻是吃了一個麵包。“兩塊，小夥子要不要來一瓶，你看你嘴唇都幹得起皮了。”“大爺你這也太貴了吧，我記得以前都隻賣一塊一瓶。”“這還貴啊，我已經很便宜了，你瞧瞧別人都是兩塊五一瓶，你說的價格應該是兩年前吧，現在北瀆都這價。”南藤站在攤前猶豫了一會，說，“那我不要了，不好意思啊。”“沒錢那還問那麽多幹什麽，真是的，買不起就不要買啊，耽誤我功夫。”老板的話飄進了南藤耳朵裏覺得刺痛，霓虹燈下，南藤把頭埋了下來，周圍人群喧囂，雖然有點距離，但他聽得很清楚。“老板，人家買不買是人家的事情，你這麽講話就難聽了，合著，買你東西就是有錢，不買你東西就是沒錢，你拿到法律上這也沒理啊。”南藤從身後依稀聽到很耳熟的聲音，停了下來，但不確定是不是她。轉身他就看到餘梔叉著腰站在剛剛自己經過的小攤麵前，義正言辭的跟老板理論，路邊有很多圍觀的路人。南藤一直覺得餘梔雖然總是一臉什麽都不在乎的神情，但她比任何人都敏感，如果你對她說話的語氣有一點點不耐煩，哪怕你不是故意的，她也會在心裏難過很久。明明就是一個自尊心很強還玻璃心的女孩，卻總裝作一副很強大的樣子去力所能及保護身邊的人，即使受傷了自己蹲著角落裏舔舔傷口然後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告訴你“沒事”。南藤看著餘梔瘦小的身軀站在魁梧的老板麵前頓時覺得很心疼，他衝上前拉著餘梔的手想要帶她離開。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不要為我吵架，也不要對我這麽好，餘梔，對不起。

“拉我幹嘛呀你，”餘梔甩開南藤的手，說話的時候還帶點鼻音，“老板，這一大箱礦泉水我買了，那我是不是就是土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