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後來呢?”沈佳雁一邊吃瓜, 一邊興致勃勃的問:“他約你去看話劇,你答應了嗎?”

江稚魚遲疑了一下,點頭, 裝作平靜的說:“之前我請他幫忙, 本來就說請他吃飯,也不好食言。”

“所以你是什麽意思?”沈佳雁幹脆挑明了問她。

江稚魚當聽不懂, “什麽?”

沈佳雁放下了手上的西瓜,問:“陸星言喜歡你,你呢?要接受他嗎?”

江稚魚說:“我不知道, 也許現在……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那如果看話劇的時候, 他向你表白呢?”

江稚魚說:“他應當不會。”她說得如此篤定,連自己說出口後都嚇了一跳。

她並未和陸星言以戀人的身份相處過, 卻像了解自己那樣了解對方。

他給她留足了空間, 在看出她的退卻之後他沒有緊逼。

江稚魚說:“而且他現在是監督玉蘭置業這個項目的工程師,怎麽說,還是避嫌為好。”

江稚魚所在的項目組的職責是幫助玉蘭置業籌集資金,對於玉蘭置業來說, 當然是籌集到的錢越多越好;但陸星言作為監督人員,不能由著玉蘭置業胡來, 需要替政府控製成本, 畢竟這屬於公共設施。

“所以……”沈佳雁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是想等這個項目結束再說?”

沈佳雁心道, 小魚從沒有過這樣猶豫不決的時候, 即使是當年麵對顧子雲。

沈佳雁說:“這樣也好,總之你們剛共患難, 在困境中人總容易生出錯覺, 把一時感動錯當成愛情, 不如等日子再長點……反正陸星言暗戀你這麽多年, 估計他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了。”

沈佳雁瞧著好友一直心不在焉,問:“既然你已經做好了主意,為什麽又心神不定呢?”

江稚魚盤腿坐在沙發上,轉頭看沈佳雁:“我隻是覺得,這樣對陸星言很不公平……”

“不公平什麽?”沈佳雁笑了:“暗戀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情,這是陸星言自己的選擇,並不因為你知道了這件事而改變,我想陸星言也明白這個道理。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能得到回應,世上就沒有失戀的人了。”

沈佳雁肯定的說:“小魚,你也喜歡陸星言,但你害怕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所以你覺得對陸星言很抱歉……所以,還是順著自己的心走吧。”

她抱住好友:“無論怎麽樣,我都支持你的選擇。”一如這麽多年來,她始終陪在小魚身邊。

江稚魚低聲說:“我也不是害怕,我隻是顧慮更多了,高二的時候,我和顧子雲互生好感,我那時候也知道時機不合適,可還是允諾了顧子雲,但現在……我做不到允諾陸星言……”

江稚魚抬頭看她,眼裏有困惑:“我在想,是不是我已經失去了少年人的奮不顧身,已經變得世故世俗,至少平心而論,我做不到像陸星言喜歡我一樣,去喜歡他。這對他並不公平,就算談戀愛了,這真的是一段平等的戀愛關係嗎?我在他的想象裏過於美好,但我怕真實的我並非如此,不平等的關係終究會失衡的。”

對於陸星言來說,江稚魚是心口的朱砂痣,是床邊的白月光,所謂朱砂痣白月光,就是求而不得以至於在想象中不停地加描金邊,使之成為一個並不存在的想象中的人。

十年暗戀修成正果,聽上去很美好,可若是真的在一起,若是最後不成,往往又會分得很慘烈。

因為我們終將發現,記憶裏那個閃閃發光的人,是因為我們的視線落在他們的身上才發光,當我們走近他,往往會失望。

這種期待太沉重了,江稚魚說:“我也相信,十五歲的我真的很好很耀眼,可是現在我也不過是個被各種瑣事壓得喘不過氣的打工人,我學會了說謊話,說自己不願意說的話,開始迎合這個世界的規則,我變成了一個讓年少的自己失望的人。”

沈佳雁看著江稚魚,慢慢變得沉默,她慎重地握住好友的手,問:“所以,小魚,你不開心嗎?你不滿意自己嗎?”

江稚魚卻又搖頭:“但人總要長大的,這個世界不是烏托邦,我也不能一直在象牙塔裏,這些變化是我為了適應這個社會,但我永遠不會失去自己的原則。”

沈佳雁溫柔地說:“那你還是那個最好的小魚啊!”

“但不是15歲的小魚。”江稚魚說:“如果我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呢?我不想在我投入到這段感情後,再被告知,其實大家並不合適。”

“小魚,你開始患得患失了。”沈佳雁肯定地說:“所以,為什麽不去問陸星言呢?或許你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沈佳雁說:“其實失敗了也沒什麽關係,在這個年代,談戀愛最後分手不是很司空見慣的事情嗎?”

沈佳雁說得很輕鬆,看得很開:“他喜歡你,你對他也有感覺,那麽你們就可以試一試,如果最後因為你不符合他的期待而分手,那就分手,也算我看錯了陸星言。”

沈佳雁知道好友在擔心什麽,她拿起桌上的一片西瓜遞給她:“小魚,你不需要符合任何人的期待,現在的你仍然是最好的你。”

江稚魚默默地吃了一片瓜,高甜度讓人心情愉悅不少,她一邊沉思一邊放空自己,最後決定采納沈佳雁的建議,好好和陸星言再談一談。

過了一會兒,江稚魚問沈佳雁:“雁雁,你今年春節回家嗎?”

不出所料,沈佳雁搖頭:“不了,回去也沒什麽意思。”

江稚魚說:“那我留下來陪你吧,或者你跟我回我家?”

“別。”沈佳雁擺擺手:“你回去,我就在這待著,我要是回去,就會被聞訊趕來的我媽抓去相親。”

沈佳雁嘲諷地說道:“我從前對他們有期待的時候,他們毫無反應,現在我長大了,他們卻要我去符合他們的期待。”

沈佳雁說:“所以我不打算結婚了,如果你不結婚,我就和你住在一起;如果你將來結婚有了孩子,我就當孩子的幹媽。”

沈佳雁看江稚魚的神情,噗嗤一笑:“幹嘛?別擔心我,我真的不在意我爸媽了,有的人可能天生就沒有父母緣分吧,我該給他們錢給他們,其他的情感我也不想再付出了。”

沈佳雁看上去是個溫柔的人,認識她的人都這麽說。

但隻有沈佳雁自己知道,她其實心裏冷漠無比,她不關心街邊的乞丐,也不關心同事的家事,但也會逢場作戲地安慰幾句。

她是一口情感枯竭的井,但她希望小魚能幸福,因為小魚是她想象中希望成為的人,自信大方,永遠光芒萬丈。

江稚魚說:“那國慶的時候,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們悄悄溜回去,不住我家,住仙女湖旁邊的五星級酒店!這樣你媽就不會知道你回來了。”

沈媽媽不僅盯自己的女兒,還盯著江稚魚的動向,時刻準備把女兒抓回去相親。

“嗯。”這次,沈佳雁沒有拒絕。

過了一會兒,江稚魚看著手機,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沈佳雁湊過去:“怎麽了?是之前起火的事情有了結果嗎?”

江稚魚搖搖頭:“是小道消息,放火的那個女人有精神疾病,說是高中的時候就休學了,但家裏條件很不錯,一直養著她,花了很多錢調理生理和心理狀況……”

沈佳雁問:“你之前不是說,她是玉蘭大小姐的‘情人’嗎?既然家裏條件好,怎麽會……”

江稚魚把群裏的瓜分享給她:“家道中落,被騙到了紅燈場所,遇見了玉蘭大小姐。”

“既然如此,她為什麽要放火?”沈佳雁問:“她叫什麽名字?”

“讓我爬個樓。”江稚魚迅速地向上翻消息,她愣住了,因為她看見上麵寫:金引珠,26歲,B市人。

一些陳年的回憶一下子就湧入了腦海裏,江稚魚想起高一的時候,南大物競營,她的室友是一個瘦到離奇的學姐,她和學姐隻相處了短短幾天,後來學姐的家人帶走了她,再後來,她從學姐的同學口中得知,學姐因為精神疾病休學了。

同樣的名字,同樣是B市人,唯一不同的是,金引珠看上去沒有高中的時候瘦的嚇人,稍微豐滿一點的她完全像變了一個人,她的那股瘋勁更增添了她的美,使之有一種用生命燃燒出來的絢麗。

江稚魚說:“我從前見過她。”

她心情複雜:“怪不得她讓我走。”金引珠做的事情觸犯法律,江稚魚不會同情她,但是她覺得唏噓,因為罪犯是自己曾經認識的人,她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緣分。

江稚魚把從前的事情說給沈佳雁聽,但沈佳雁並沒有像江稚魚一樣覺得很驚訝,反而說:“我倒是能理解她,她本就有心理疾病,家庭遭遇重大變故,導致她流落風塵,她大約早就不想活了,可能又因為跟在玉蘭大小姐身邊,又受到了很多刺激……不要試圖理解一個瘋子的想法,如果她違反法律,自然有人審判她。”

沈佳雁的話音剛落,江稚魚的手機再次彈出一條新消息:【騰訊會議號:FGH88888,將於晚上九點開始。】接下來是一長串的會議要求。

江稚魚一下子轉移了注意力,躺倒:“好吧,我就知道資本家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哪有那麽輕鬆地白嫖到假期……”

不過在晚上的視頻會議上,在最後,高總宣布了一條新的任職消息:向小園將升職為SVP。

這意味著組裏會空出一個VP的名額。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