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葉兒微怔。

柏文睿似在開會,輕聲對旁人道了一句你們繼續,接著是椅子移動的聲音。

片刻後,柏文睿繼續道:“還好?”

蔣葉兒:“……”

柏文睿怎麽語氣突然變得這麽好?

什麽還好?

仿佛他們中間不曾發生過任何事,甚至柏文睿剛剛叫她“葉子”時的語氣中恍惚夾雜著無奈與關心,似乎他們的親昵未曾改變過。

聲音久違,語氣輕緩,蔣葉兒的思緒飄得很遠,剛和他接觸時,他就是用他這樣像是他們已經熟識很久的親近感,讓她誤以為他柏文睿,對她蔣葉兒,與旁人不同。

倘若她沒有被柏文睿狠狠地敲那一榔頭,她恐怕到現在都會被他這種溫軟的態度蒙在鼓裏。

不溫不火,又忽冷忽熱,時而一個動作就讓她紅了臉頰,時而一句話又讓她氣急敗壞,他是比幹,他沒有心。

自打那一刻,在他懷裏被他敲醒,跳出這個火坑,才意識到這個火坑有多深,有多熱,即使她跳出來的很快,卻仍舊被燒得遍體鱗傷。

直至今日,終於看清他的無情,也看清自己被自以為是的奮力追求就會換來歡喜和珍惜,蒙蔽了雙眼。

他不適合她。

她雖然蠢過,但不會蠢第二次。

心裏隱隱作痛,蔣葉兒按著胸口,冷著聲音,毫不留情地吐出一句話,“我很好,打錯電話了而已。”

柏文睿:“……”

原來還不知道範曉的事?

脾氣也見長。

柏文睿語氣也隨之一變,不再表現出任何關心,再次變得冷靜甚至冷漠,“我還以為你後悔讓你師兄來找我算賬了,也真是不好意思沒讓你遂願,腦袋沒被砸出病來。”

“你說什麽?”蔣葉兒皺著眉說:“麻煩把話說清楚了,你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柏文睿淡道:“如果早知道你玩不起,我就不碰你了,別再給我鬧這種糾纏不清的戲碼了,你不覺得累,我覺得煩。”

蔣葉兒:“……”

“我隻是打錯電話了你聽不懂人話?”蔣葉兒壓抑著的悲傷和怒氣一湧而出,氣得唇都在抖,“柏文睿是你把電話回撥過來的你分清楚了!”

柏文睿站在窗邊,穿著病服,看著手中被蔣葉兒無情掛斷的手機,神色不明。

“柏總,發什麽呆呢?跟蔣葉兒說你腦袋被砸出坑,蔣葉兒沒理你?”楊娜抽走他手中手機,挑眉問,邊要按亮他手機屏幕。

“沒什麽,現在的小姑娘都提上褲子就不認人?”柏文睿漫不經心地從她手中又抽走手機,放進病服兜裏,微微一笑,“被人給罵了。”

“提上褲子就不認人的是你吧?被人罵還笑呢?腦袋上縫的這三針看來縫少了。”楊娜手指甲塗著大紅色,唇色比指甲顏色更豔,**力與生俱來般,在柏文睿下巴上輕輕一挑,“我說,蔣葉兒這姑娘,要是出事了,你打算怎麽辦?”

“蔣葉兒麽?”柏文睿抬手撥開她手指,如一臉嫌棄,靠著窗,不準備回病房,就在這和楊娜慢條斯理地談私事,“我不希望蔣葉兒出事,這姑娘沒有壞心眼,人很單純。”

“她單純你他媽的還玩她?”楊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柏文睿你真夠牲口的,你當年玩我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麽冷血?”

“你和她不一樣。”柏文睿偏頭對她微笑。

“怎麽不一樣?”即使楊娜沒少搞過男人女人,對柏文睿的微笑仍舊難以把持,眼睛瞬間變得明亮。

柏文睿喜怒形於色,卻也不形於色,隻是他的怒火常常不代表他真的發怒,他臉上帶著的笑常常不代表他心情愉悅,讓人分不清道不明,令人捉摸不透。

楊娜現在這個年紀和閱曆,就喜歡征服挑戰柏文睿這樣的男人。

“不一樣之處啊,”柏文睿的目光下移,在楊娜的胸處盤旋一圈,“就在於,我願意碰她,我想碰她,而你,我懶得碰,即使你脫光了躺**等我,我都懶得看你,你看看你身上哪不是假的?”柏文睿從楊娜身上收回目光,麵無表情的冷笑。

這樣的尖酸刻薄,柏文睿簡直手到擒來。

楊娜被柏文睿耍著也氣得不輕,臉紅脖子粗,“柏文睿你這張嘴非得這麽毒不可嗎?!”

“可以啊。”柏文睿眯眼笑,“但是我不願意,至於合作的事就此作罷,叫你那些助理床伴把合同拿走,單從市場來看,我還是不準備涉足房地產業,我這正住院呢,別三天兩頭往我這邊跑了,你就是再追我,我都不會看上你。”柏文睿收了笑,再次冷漠威脅“另外,範曉的事,你要是膽敢背著我去告訴蔣葉兒,楊娜,你知道我忍你很久了。”

推開楊娜,向病房大步走去。

楊娜在他身後喊他,“柏文睿!”

柏文睿腳步不停,楊娜快走幾步抓住他,冷聲問:“你是不是真對蔣葉兒動情了?!”

“我不動情我碰她?”柏文睿頭未回,穿著病服,也掩飾不了他的冷傲氣場,背脊挺直,淡道:“但動情後發現我不過是替代品,你當我還能冷靜對待?”

“所以蔣葉兒也沒你說的那麽單純!”楊娜突然歇斯底裏,“我他媽的都追你多少年了柏文睿!你都寧願睡一個不過把你當替代品的女人,你都不願意和我試一試?!”

柏文睿冷著臉,推開病房門,“我需要休息,一小時後再進來。”

病房內剛圍成一小圈的會議室一樣布局的員工們,立即收起文件,有效率的一分鍾消失。

世界變得安靜,柏文睿坐到沙發上,表情沉重。

打開前不久手機上接收的郵件,標題為賀東,附件為賀東的照片。

真是夠像的。

片刻後,抬起手,將手機重重地甩擲到牆上,手機瞬時四分五裂。

蔣葉兒再次被柏文睿給氣哭了。

玩不起。

早知道。

我就。

這幾個詞對任何一個失戀女人來說都是致命點,最聽不得這幾個詞從前男友口中說出。

蔣葉兒捂著胸前衣襟,漸漸哭出聲來,彎著腰,疼得一張臉毫無血色。

“葉子?葉子你怎麽了?!”

蔣葉兒同事高杏拎著熱水壺推門進來,就看見蔣葉兒蹲在地上,將將要摔倒。

趕忙把蔣葉兒扶起來。

蔣葉兒哭著搖頭,抱緊高杏,痛苦失聲。

高杏也多少了解些蔣葉兒感情上的事,猜測可能那男的又傷了她,不停安慰她,邊罵著男人不是好東西。

蔣葉兒憋了這麽久,還是沒有憋住,表麵上的一切無事,不過是裝給外人看的。

被冷藏的心,久不見人,一旦被柏文睿碰到,就似是他的手滿是尖刺,疼得她難以忍受。

蔣葉兒分不清哭了有多久,在高杏懷中哭得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過去幾個小時。

哭著入睡對身體最不好,蔣葉兒眼睛腫,腦袋疼,心情壓抑。

她們住在縣城裏的招待所,久不住人,房間裏空氣不好,床單被罩即使新洗過,也散發著發黴的氣味。

蔣葉兒看清楚自己在哪,神智漸漸變得清晰,開始為之前的失態後悔不已。

她就是賤的,一個右眼跳而已,打電話給柏文睿幹什麽,她就是賤的,沒事自己給自己找氣受。

她也是賤的,如此為男人痛苦,當真不值。

沒辦法刪除柏文睿的手機號碼,因為早已背得滾瓜爛熟,蔣葉兒後悔曾經對他那樣專注,果然用情深的那個,一旦分手,就是被傷得最深的那個。

高杏回來時,蔣葉兒已經把情緒整理好,不好意思地衝她笑笑,“讓你看笑話了。”

“沒什麽,很正常,你不哭才讓我詫異,心想蔣葉兒這人居然不哭,太冷血了,不能深交,我跟我男朋友分手的時候比你哭得還狠呢。”高杏抬手捏了捏她臉,擔心地說:“還好?實在不行你先回去吧要不?你狀態很差。”

“沒關係我還好。”蔣葉兒歎道:“那位大姐還鬧嗎?”

“鬧,怎麽不鬧啊,親閨女被人奸-殺,結果找到自己家人頭上,都快鬧到拿菜刀砍人了。”

“走吧,再去看看。”

隻要案件和柏文睿沒有關係,蔣葉兒的工作態度很讓人佩服,不怕苦不怕累,被當事人潑狗血的事也遭遇過,事後也隻是一笑而過,沒有抱怨過這行不好做。

尤其作為女人,做這一行更是難上加難,太多經驗豐富的法醫都是男人,鮮少有女人,畢竟總是出差在外的時間多,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接受的。

又將近一星期,蔣葉兒和幾個同事終於將此次案子了結,坐車回去。

施俊出於蔣葉兒的關係,幫著範曉父母做了很多,包括出殯。

眾人也在施俊的叮囑下,沒有任何人通知蔣葉兒,然而終究百密一疏。

施俊見過的人,都努力堵了口,沒見過的人,終究因為口口相傳,傳到了蔣葉兒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