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夜時分。模糊的視線裏,一切事物的輪廓都顯得扭曲變形,呈現出猙獰而張牙舞爪的姿態。但仍然可以勉強辨別出,眼前的場景並不是在城市裏,而是僻靜的荒郊野外。而那一點點飄浮在半空中的碧油油的磷火,說明這裏應該是一片墳地。食屍的鴉群從墳地上空掠過,不斷發出不祥的叫聲。

月亮在天空射出陰慘的光芒,那些淒涼的月光慢慢在墳場中穿行而過,不斷照亮各種各樣或簡陋或華貴的墓碑。最後,月光停留在一塊樣式普通的漢白玉墓碑上。借著慘白的光線,可以看清墓碑上寫著的字:亡妻杜秦氏之墓。

墓碑上的字開始像水紋一樣波動起來。白晝的光亮……哀傷的人群……刺耳的哭聲……飄飛的紙花……沉重的棺材……討要工錢的力夫……最後一鏟蓋在棺材上的土……杜萬裏的嚎啕……

這是一段無比混亂的記憶,跳躍而破碎,就像是一冊畫卷被人莫名其妙撕掉了許多頁,而且還伴隨著一種很強烈的情緒——痛苦。

痛苦。很深沉的痛苦,就像是有鈍刀插入心髒,一點點碎割,一點點翻攪,讓痛的感覺充斥到每一滴血液,每一個毛孔。

這一段混亂過後,記憶重新趨於穩定,這才能看清,墓碑前方一直站著一個人,正是這記憶的主人。她正如鬼魅般站在那裏,死死盯著墓碑上的文字:亡妻杜秦氏之墓、亡妻杜秦氏之墓、亡妻杜秦氏之墓。

她的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土,手裏抱著一個嬰兒。月光悄然照亮了嬰兒的麵孔,那張臉和命案現場的鬼嬰一模一樣。

她抱著嬰兒,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上麵有一個大洞的墓穴,看著墓碑上那淺淺淡淡的幾個字。亡妻杜秦氏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