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宮裏的馬車也緊跟著停了。

清歌停了半步,目送桂公公下了那輛華貴的馬車,高昂的頭顱在看見清歌的一瞬間低了下去,畢恭畢敬地上前行了一禮。

本在府門口等著的雲青山嘔了一口氣,這桂公公向來目無下塵,即便是對他們那些個老臣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現在對年紀輕輕的大女兒就這般……

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您是來宣旨?”隻因桂公公手裏捧著的那卷黃布太顯眼,黑夜裏也閃著流光,清歌便問了一句。這麽一年多來,她見過的聖旨已經很多了,都是往相府裏送的。

黃裳小心翼翼地扶著自家小姐,卻已經明白了聖旨寫了些什麽,麵色也如清歌一般鎮定,和相府眾人看著簡直格格不入。

桂公公看在眼裏,心裏更加清明著,便落後了清歌一步在後走,一直到了正廳裏,才宣旨。

雲青山完全是聽得懵了,跪在地上久久沒回聲,眼神縹緲地落在清歌身上,似乎那是根救命稻草,可是他卻不想去抓。

皇上竟然要將他的寶貝玲瓏嫁去秦國那等虎狼之地,雖然要將玲瓏封為春陽公主,可終究抵不過嫁去秦國的種種不好。首先,若是秦國人一朝和大楚反目成仇,那雲玲瓏恐怕得以死明誌才好。二來,秦國離楚國路途遙遠,簡直應了別人所說的山高皇帝遠,若是他顧不上這個可憐的女兒,那……

最痛苦的是,他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隻盼這寶貝女兒能一朝陪在皇子側,日後有他相府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什麽叫鏡花水月,什麽水虛無縹緲,雲青山這一刻才感受到命運的折磨,嘶吼了一聲竟是暈了過去。

這等表現在接受聖旨來說很不好,一般而言,即便皇上下旨要誰的性命,那人都不得不去死,而且得在死之前歡天喜地接了明黃色的布匹。

清歌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扶住了雲青山,先行一步,往後院裏頭送了。

桂公公眉頭一鬆,再度給清歌行了個禮,見清歌也在回禮,趕緊偏過了半身,他哪裏敢接受這一禮啊,“縣主您的造化大著呢,也別折煞了老奴。”

等同秦婉的一張臉,可麵前這高挑的小女子比秦婉不知堅強了多少,錚錚傲骨才是皇上看重的吧?

“送您出去吧?”

清歌的聲音喚回了桂公公的深思,他趕緊擺了擺手就離開了,一麵還在自責,主子們的事情哪裏輪得到他去想。

如今的皇宮局勢不明,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多年以來因為疲憊而落下的惡疾越來越頑固,桂公公想著又加快了腳步。

像是躲著自己一般,這桂公公的身影消失得很快,清歌若有所思地皺了眉,立即扶著黃裳的手回了院子,寫了封信叫人送去了侯府。

再有一日,她的外祖父就要再度離京了,她雖然舍不得,卻不得不放手。

睡到了半夜,突然有人大喊“走水了。”

興許是前幾日的大火將眾人的神經都麻痹了,他們瘋狂地大叫著,吵鬧著,往日裏的規矩在此時碎弱不堪,就連清歌都被吵醒了。

半點火光都沒有,清歌皺了眉,想了想還是穿了衣裳往外走。

跟在她身後的黃裳和喬木換了個眼神,也靜悄悄地跟著,目光不時往四周掃了掃,這相府可真不安生,半夜不給人睡覺,總是鬧些幺蛾子。

清歌往人多的地方去,眾人都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屏息凝神的,那樣子似乎是有說不完的話。

走到裏麵,清歌看見了雲青山,是的,是雲青山。

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紋路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痕跡,眼前是一堆殘破的衣服,清歌定睛一看,是雲玲瓏今日穿的衣裳,還有摔碎了的釵環。

這麽一看,也就有些**了,清歌卻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情,隻是不明白,這府裏除了她以外,還有誰能有力量對雲玲瓏下手,而且悄無聲息地沒讓她發覺。

更讓她不安的是,雲玲瓏的衣裳怎麽可能會在薔薇院呢?王氏的神智到現在都沒清醒,有些瘋癲還要人看著,雲玲瓏那麽討厭瑣事,根本不會來這地兒的。

隻不過,碎衣裳落了一地,角落裏還有幾滴暗紅的血灑在了牆上,倒是叫人遐思,似乎有些不幹淨,還有些**……

“小姐,咱們回去吧,這風也真大。”

“是啊,陰風習習的,叫人心裏發毛。”黃裳也接了一句,美麗的小臉上有些擔憂。

一切沒有比掌控在手掌心的事情都足以叫人害怕,清歌明白這個道理,可越是這樣她越不能離開。

“深夜大叫走水了,卻沒有這事兒,是誰謊話連篇,是不想要舌頭了麽?”清歌大聲說了,還拍了拍身後一人的肩膀,“不要舌頭的話,就連根拔了吧,眼睛也挖了怎麽樣?”

這聲音叫眾人害怕,更是沒了看熱鬧的心思,紛紛退下,就連雲青山身邊的人也都離開了。

冷風中,清歌站在薔薇園外頭,冷眼瞧著雲青山身前的那堆破碎淩亂的衣裳,竟然開口了:“爹,您先回去吧,左右這是二夫人的院子,您在這兒久留可不好。若是想要將衣裳抱回去,就命人拿開好了,眼不見心不煩也不是這個理兒?”

雲青山似乎沒聽見,隻是捧著那堆碎步,口裏不斷地喊著:“毀了,一切都毀了!”老淚縱橫,雙眸緊閉,身子瑟縮顫抖,可是清歌卻沒有同情下去的心思。

勸了一句不聽,清歌又沒從雲青山的嘴裏聽見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就轉身離開了。

注定不太平的一夜,眾人心思怕是都不安穩,能睡著的有幾人也尚未可知。

清歌命黃裳去芙蓉院瞧雲玲瓏的狀況,卻是留下喬木,慢慢喝起茶來,倒像是兩個很久沒有再見過麵的老朋友,隻是清歌問的話卻句句叫黃裳害怕。

“這件事應該不是你們家主子做的,他金屋藏嬌藏得那位出水美人究竟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