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清風院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將玉枝唬地有些懵,直接跑進裏屋叫醒了清歌。

清歌被吵醒,按壓著肩膀坐起,不耐道:“說了多少遍,不要慌慌張張的,不守規矩又不懂禮,你還能做什麽?”

玉枝不敢反駁,小姐但凡被驚醒,都會有股說不出的怒火,於是她更加放慢了聲音:“老爺身邊的王滿來了,他可是老爺的貼身總管,這麽多年可是頭一次踏進咱們的清風院。”

清歌似乎沒有聽見一樣,隻是看著窗外的櫻花樹,樹下微弱的聲音延綿不絕,她問起:“昨日起,有人來咱們院子裏找那幾聲響徹相府的慘叫聲麽?”

“夫人和二小姐屋裏的,王氏夫人屋裏的,還有其他的一些主子都著人來看過了,不過都是尋了個由頭的。現在小姐倉庫裏的寶貝又多了些許,一會兒請您過目。”

小姐的手段稱得上是毒辣絕決,這人一旦被埋在土裏卻遲遲不死去,孤獨又害怕,沒幾天就該瘋了吧?可小姐竟然還要阿孟至少活五日,究竟想要做什麽,還是個謎。

清歌沒有再說話,隻是由著玉枝收拾,給她梳洗過後,才懶洋洋地出了門。

門外的王滿一個飛步衝了上來,給清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見過大小姐!老爺吩咐,著您一起身就去書房,有要事商議。”

“可是本小姐還未用過早膳,一會兒別餓得肚子叫,惹得爹不快。”雖是在同王滿說話,清歌的目光卻落在了櫻花樹下的那顆腦袋上,見阿孟那張灰白的臉僵硬畏懼,不由得歎了口氣。

王滿又是福身,笑道:“老爺一早就命人做了些新式的早點,據說還有小姐最愛吃的糯米糍,就是吩咐我,一定要小姐盡快過去。”

“既然如此,那就請您帶路了。”清歌理了理衣裳,帶著玉枝跟上。

走過大半個相府,清歌才到了書房,一進去,門就被人緊緊關上了。

回過神,清歌瞧著自己那莫名其妙

的爹正看著奏章,眼波流轉,倒是猜出了幾分可能。

近日,外祖父在西北的動作不小,解決了災荒,打跑了劫匪,消弭了官民矛盾。昨日她收到的書信上稱,外祖父的捷報已經送進皇宮,消息有所泄露也在所難免。

“清歌你先用膳吧。”雲青山放下了奏章,指著一旁的小案幾,慈祥地彎著眼睛,親自將食盒中的早點一一拿出。

一看這些都是肉,清歌就沒了食欲。她的身子本就算不上好,油膩的東西不能吃太多,就連黏性十足的糯米糍都不適合食用。

若是一大早就開始大口吃肉,她不僅會身子更受不住這麽個大補,而且反應會變得遲鈍,人會蠢笨。

“怎麽不吃?”雲青山夾了一塊東坡肉,心知清歌一定不會輕易用膳,麵上卻是不顯。

這個女兒長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言行舉止都變得與他的預期相悖,他看在眼裏痛在心底,早知道,他就不該容她。

心口一沉,但是雲青山還是露出笑容勸道:“你身子不好,補補總是沒錯的。”

清歌一抬頭就撞進了雲青山深思的眸,不禁有些好笑:“女兒沒有胃口而已,爹不必再說,您該知道我的脾氣。隻是不知,您叫女兒來有何事要商議?女兒一會兒要出府添些新衣裳,爹若無事就罷了。”

雲青山連忙笑了又笑,將手邊的奏章拿給清歌看了一遍。

清歌看完後,沒有雲青山意料之中的歡喜,反而說:“爹為楚相十載有餘,不該寫出這樣的奏章。秦侯爺隻是立了小功勞,皇上不一定會因此而賞賜他,反而可能因為懷疑他當初請折子要去西北大漠的用心。而肱骨大臣之間的關係,本來就不適合太親密,以免被做結黨營私論處。”

這話,雲青山聽得多了,諸多門生勸過不知一次,可從清歌嘴巴裏冒出來,雲青山卻更加懷疑了。

這清歌明麵上相府的大小姐,實際卻更往侯府親近,怎麽著都該幫著秦老說話。而

且他在奏章中可是請求皇上給秦老的侯爵地位再加封一層,又不是小恩小惠了!

那麽,清歌究竟是為相府考慮,還是為侯府思量的呢?

這幾乎能決定他會不會將這本奏章交上去,於是他又道:“清歌,爹明白你謹小慎微步步為營的心思,可是侯爺他這功勞在十年內都沒有誰能與他比肩,皇上沒道理會懷疑。咱們的皇上,可是求賢若渴又清明的。”

“可是再清明的皇帝,愛得最深的還是一手遮天的皇權,就連親族都不願意相信。”

“不許胡說!”雲青山一身冷汗,不知清歌哪裏的膽子敢非議皇上。

可是清歌毫不在意,繼續說著:“從前是因為西北災荒嚴重,又因臨近各國而屢屢動亂,連劫匪都出奇得多,實在是虎狼之地。可現在一切都治理好了,沒了後顧之憂,這西北方圓千萬裏的土地可是一塊風水寶地,皇上的心思怎麽可能還同以往一般?”

聽她句句發自肺腑,雲青山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可就是想再賭一把。為相十載多,他想再漲權勢幾近不可能,除非一賭,別無他選。

在他看來,男人就該掌控天下的權勢,否則活著還不如死去。

想到這裏,雲青山沉下了臉:“爹需要靜思,清歌你先回去吧。”

清歌行了一禮,就出了書房。

玉枝迎了上來,滿臉的後怕:“老爺可是找您的麻煩了?剛才那門陡然就關上了,夾住了奴婢的手指,奴婢卻沒敢衝進去……”

清歌擺了擺手,就往清風閣走去,路過芙蓉樓,迎麵走來麵滿歡喜的紅玉。

“你這是做什麽?”清歌看紅玉的手裏提著一個極大的食盒,笑得溫和。

“小姐她最近胃口不好,說是想吃夫人親自熬的羊羹。夫人讓奴婢送去,奴婢不敢耽擱了,這就先告退了。”說著,她逃也般地跑進了院子裏。

清歌卻是看著她的背影許久,才帶著玉枝回了清風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