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妖月本就飛揚的眉峰驀然一抖,伸出左手在自個兒眼前晃了兩晃,波光瀲灩的桃花眼裏登時邪氣滔天。

“發作這麽快。”他咬牙,咬得咯咯作響,好像要把敵人生吃了似的。

“這條胳膊交給你了,聖主!”他隨手一扯,把整條左臂的衣袖扯落在地。

肌肉線條分明的胳膊,整條伸到了秦韶華麵前。

小臂外側一個極為細小的創口,像是蛛網的中心一樣,向四麵八方蔓延著黑色細線。

那些細線都是體內經脈走向,顯是毒已侵入很深。

而指甲上的黑色變化,比起這些來,實在微不足道。

秦韶華眉頭微低,借著明亮燈火將千妖月傷口看了又看,又伸出手指在他胳膊上彈了一彈。

明明是血肉之軀,一彈之下,竟發出金石之聲。

好像在敲鋼管一樣。

“好變態的邪毒。恐怕你要交給我的不隻一條胳膊,而是整個身子。”秦韶華小巧手掌內翻出一柄極其薄韌的柳葉刀,嗤地一下,在千妖月身上劃了一刀。

又快又準。

千妖月左半邊上衣應聲而落。

半個胸膛光溜溜露了出來。

瘦而韌,精壯,無聲散發著男性魅力。

千妖月兩道長眉幾乎揚到腦瓜頂上去,一雙桃花眼瞬間鎖定秦韶華梨花白的臉龐。

秦韶華卻是眉頭輕皺,根本不和他對視,隻眯著眼睛將他**的半個身子仔細觀瞧。

一邊瞧,一邊摸。

順著從小臂創口延伸出來的黑色脈絡,一路摸過肱二頭肌、肱三頭肌、三角肌、胸大肌、腹直肌……

然後嫌腰帶礙事。

嗤,刀一揮,把腰帶劃開了。

扒開了累贅的外袍和內襯,接著摸下方腹肌。

“……聖主,嗯,這個……屬下我中毒了,您先不要趁人之危,先把我治好了怎麽樣?然後您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我絕對全力配合。但是現在這個情況,您看毒性蔓延得這麽快……雖然我的身體對於年輕女子來說的確是**力太大,但是屬下覺得聖主還是稍微克製一些為好……”

千妖月說話的工夫,秦韶華已經開始扯他褲子。

“別廢話,躺上去。”指了指牆邊錦繡軟榻。

“這個……有沒有太快了一點?”千妖月十分順從地聽話照辦,但是嘴上還是嘀嘀咕咕,一副要被非禮的口氣。

秦韶華借著他往榻上躺倒的動作,一把扯飛了他的褲子。

隨手扔掉。

質地上乘的綢緞長褲飄飄搖搖落在地上,千妖月隨之發出遭襲少女般驚悚的尖叫。

秦韶華將柳葉小刀片在他嚴實的褻褲上點了點。

“閉目靜思,最好立刻進入龜息狀態,別作妖了!氣血運轉得越快,你這毒進入心脈越快。你要是不怕毒發身亡,盡管給我胡思亂想、血脈膨脹一個試試。要不要我也脫了衣服配合你啊,千門主?”

千妖月立刻表情盡褪,完全躺成一個死人。

玩笑是玩笑,可開玩笑也得有命才行。不然去地府跟閻王爺開嗎?他還是覺得留著命和美人聖主開玩笑比較劃算。

不過聖主這手利落的扒男人衣服的功夫,可真是……爐火純青。千妖

月主動消弭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個想頭,就是覺得秦韶華一臉嚴肅扒衣服的樣子真叫一個勾魂攝魄。

秦韶華肅著臉,將隻穿了一條褻褲的家夥看了又看。

兩人說話的這麽一會時間而已,那些黑色的細線已經從上身蔓延到了胸腹。

毒素侵染太快了。

幸虧這家夥內力精純,抵抗過硬,不然換個普通人中招,神仙來了也難救。

“很疼,忍著。”撂下淡淡幾個字,秦韶華利落把千妖月掌心腳心全都紮出了血口子。

懷裏掏出珍重收藏的藥瓶,開封,將散發著惡臭的藥膏塗抹在傷口上。

藥膏一沾身,千妖月頓時一個抽搐,額頭見汗。

疼的。

這可不是一般藥。金貴著呢。當然也很霸道。

秦韶華開口引導,告訴他怎麽運氣,怎麽把藥效引導到全身經脈,對抗邪毒。

一個時辰過去。

千妖月身上的黑色毒線退回小臂創口附近,凝結成黑乎乎一團,在皮肉下不斷翻動。

而千妖月的汗水早就讓軟榻濕透了。

整個人像是脫了一層皮似的,臉色蒼白,精神萎靡。

秦韶華盯著那團黑毒冷冷看了一會,三根銀針紮在了創口周圍。

“歇著。每隔一刻鍾喝一杯清水,其他什麽事也不要做。”她簡單交待一句,叫白城子進來。

白城子不久前收到指令,匆匆趕來,一進屋見平日裏飛揚跋扈的千妖月成了這個樣子,頓時一怔。

上前診視半晌,眉頭皺緊。

秦韶華說:“他中的是蠱毒,暫時遏製住而已,根除卻難。這蠱比較厲害。”

她不是用蠱的專家。

白城子也是搖頭:“尋常蠱毒咱們醫宗皆有應對之法,就是楚國公府近日中的蠱毒我也可醫,但千門主身上的卻是奇怪。有點邪門。”

“正是邪門。”秦韶華起身,“這裏的事交給你,一邊照顧他,一邊把他追查到的情況弄清楚,理順出事情脈絡。”

“是。”白城子立刻叫了千妖月的手下了解情況。

秦韶華則帶了幾個貼身的護衛,直奔城東妙心庵。

那夜輕易治服了黃眼睛老頭的小姑娘阿衣,自稱住在那裏。

妙心庵是楚京諸多寺院中的一個,名頭不顯,香火也是寥寥,房舍簡陋得很,門前連個庵堂牌匾都不掛,座落在尋常民巷之中,外觀看上去和普通民居沒什麽兩樣。

幾間房舍,一扇木門而已。

這一夜中秋月圓,天青月白。京城裏處處燈火,就算因著太後國喪之事不能大舉宴樂,但是民間也少不了慶祝佳節。妙心庵附近的民居裏,家家戶戶笑語聲不斷。

但是妙心庵卻是寂靜一片,靜得仿佛沒有人住。

秦韶華屏退護衛,獨自上前叩門。

半晌根本無人應答。

隱隱有檀香氣息透門而出,是庵堂寺廟慣有的氣味。

秦韶華道一聲“得罪”,推門而入。

朝前走了幾步,木門在她身後吱呀一聲,自動合上。

秦韶華頭也不回,踩著明亮的月光徑直往裏走。第一進院落是供奉菩薩的大殿,配有東西廂房,也供著神像。每個屋子都亮著燭火,但是

沒有人。

秦韶華繞過正殿往後院走,後院的幾個房間卻沒有燈。

秦韶華站在後院中間,朝四下團團行禮,輕聲道:“晚輩是來求助的,並無他意。恭請前輩現身。”

四周寂靜。

隔了許久,西邊廂房裏突然響起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沙啞,卻是冷冰冰的,毫無溫度。

“你能壓製住蠱蟲,一路走到這裏,倒也算有點本事。”

秦韶華朝廂房恭敬欠身:“多謝前輩現身。”

從進入妙心庵的第一步開始,朦朧的夜色裏,這院子裏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隱秘蠱蟲的藏身地。

秦韶華一開始就察覺了。

手心裏的驅蟲藥粉換了一樣又一樣,百般抵擋,才安然無恙走進後院。

就是現在,牆邊草叢裏常人難以察覺的蟲行沙沙聲,也一直震**著她的耳膜。她越是恭敬,越不敢掉以輕心。

廂房裏的老婦聲音道:“不用謝我,我不會幫你。你走吧。”

秦韶華被直接拒絕,卻神色不改,依然平靜地說:“我與阿衣妹妹隻是一麵之緣,並無深厚交情,而且是她幫我不是我幫她,所以我沒有資格來求前輩援手。”

“你知道就好。”老婦冷冰冰地說。

秦韶華道:“我不是借著阿衣妹妹的臉麵來求前輩的,我是想跟前輩合作。”

老婦輕蔑:“你有什麽資格?”

“我的毒術震懾旁人可以,恐怕在前輩麵前不值一提。我不敢在前輩麵前以毒托大,因為前輩比我厲害得多。”秦韶華朝廂房走了兩步,走到窗下,懇切道,“但是前輩遠來楚京辦事,人生地不熟,恐怕有很多不便之處。我這裏有人手也有錢財,消息也便捷,而且官麵上、江湖上都有些勢力,或許能幫上前輩一點小忙。隻要前輩肯屈尊援手,我定然傾手下之力,幫前輩早點把事情辦完。”

秦韶華略壓低了聲音,緩緩道:“而且,或許前輩要辦的事,正好與我要辦的事不謀而合呢?”

陡然一陣冷風襲來,秦韶華隻覺陰風撲麵,渾身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

可是她不閃不避,眼睛都沒眨一下。

甚至脖子被一隻枯瘦的手緊緊扼住,她也沒有更改神色。

看著從窗內躍出,瞬間攻擊自己的人,她隻道:“我是奇門中人,正在捉拿反叛。”

滿頭灰白頭發散著,滿臉皺紋,枯瘦如柴的老婦,聞言收了手。

秦韶華後退兩步,行個禮:“我的人中了蠱毒,是改良的蠱蟲,並非普通品種。恰好我門中的叛逆也喜歡改良毒藥。我們捉拿叛逆卻中了蠱毒,所以我想,我要捉的人,和前輩要捉的人,他們是不是合作了呢?”

老婦眯了眼:“小姑娘,你怎知我來此地是要捉人?”

危險。

秦韶華敏銳察覺到四周潛伏的毒蟲正在**。

要是她言語有失,恐怕立刻就要被蟲子鋪滿身。

廂房窗子裏靜悄悄出現阿衣的身影。五彩斑斕的衣服襯著一張雪膚小臉,清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住秦韶華。

她小手裏的錦盒已經打開了蓋子,那條彩色的至毒蠱蟲,正昂著腦袋,衝秦韶華搖頭擺尾。

好像在說,我要吃了你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