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誰也不救。”山神突然插話。
他情緒不是很好，表情顯得有點凶狠。
李老太太看看他，又掃視在場眾人，目光在不知死活的袁方方和柳朋身上停了一會。
“你真的不救？”她問山神。
“山神”說：“……我不能。你知道為什麽。”
“是，我知道。你神力恢複沒多久吧？看你的樣子是很疲憊了，所剩無幾的力量，你不想浪費在別人身上。”李老太太平靜地陳述，然而轉向千妖月，“他不救我救。你說吧，救哪個。”
千妖月不太相信她能救人。
秦韶華顧不得那麽多，立刻道：“救我的女兒！如果需要犧牲一個人的生命，請用我的。方方與我們瓜葛甚少，不要再傷害她。”
李老太太淡淡一笑：“韶華，你還是這個性子。隻可惜犧牲不了別人，隻能用與這場血祭有關聯的人來救。時間不多了，我們開始吧。”
她朝四周看看，用目光測量周圍七棵樹的距離，最後挑了七棵樹中間的位置走了過去，盤膝而坐。
“山神”變色：“你要做什麽？”
“救人。”
“你是不是要……你知道這會是什麽後果！”
“以我之命，聯彼之身。這場儀式做完我會死。”
“不許！”
“你要阻攔我麽？恐怕你沒這個能力。在這個世界裏，我還殘存了一點點力量，當初你度給我的力量，就讓我用它來為你贖罪吧。”
李老太太話音一落，周身立刻開啟一團亮白刺目的光暈。
和暖暖的如出一轍，可是比暖暖的更耀眼奪目。
“山神”大步衝向老太太，想伸手將她拽起來，可是一碰到白光就被阻隔，手根本伸不進去。
李老太太已經開始吟誦一些更加古怪的音節，雙目緊閉，周身都在顫動。
牽牽和袁方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入白光之中，躺在老太太麵前。
白光突然大盛，刺得人睜不開眼。
秦韶華發現自己看不見女兒的影子了，焦躁難安。她試圖去觸碰白光，但被彈了回來。裏麵是在救人還是害人，外麵完全看不到！
齊王從昏迷中被醫師們救醒，屬下飛快朝他匯報剛才發生的事情。齊王聽得眉頭大皺，盯著千妖月等人沉沉思索。
他和秦韶華一樣焦躁。
女兒的性命被超越人類的力量掌握著，功夫再好，權勢再高又有何用？他空為一國親王，現在卻想不出好辦法。
他走到秦韶華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
寬厚溫熱的掌心溫度，讓秦韶華感受到力量。夫妻對視一眼，都知道現在必須冷靜下來，想對策。
趁著“山神”在李老太太身邊焦慮團團轉的時候，秦韶華走到暖暖跟前。
暖暖現在不能傳音對話，湛藍的眼睛無辜看住秦韶華。
暖暖，你的那位大人，傷害了牽牽。秦韶華盯著暖暖，無聲地，緩緩地把意思傳達給它。
它很小的時候就特別敏感，基本能弄懂秦韶華的意思。現在雖暫時不能傳
音交流，野獸的本能還在，秦韶華相信它大概能聽懂。
暖暖，我要救牽牽，必須遏製住“山神”的力量，你有辦法嗎。
暖暖藍色的眼睛慢慢眨動兩下，它在思考。
它看看“山神”，迷茫了一會。秦韶華靜靜等著。最終，暖暖把目光落回在她的身上。
秦韶華暗暗鬆了口氣。
暖暖起身朝湖邊走。剛才驚濤駭浪的時候，湖底許多紅色的小石子被拋上了岸，暖暖用爪子堆砌石子，擺成一個小小的半月形。然後它叼起一顆樹枝，放在了半月形前方，又用爪子比了比“山神”方向。
秦韶華瞬間懂了！
護衛們很快行動起來，無聲而迅疾地布置著。
秦韶華和齊王走回李老太太附近，“山神”依舊在白光周圍忙碌，試圖衝進去，但是一次都沒成功，反而把自己累得大汗淋漓。他並沒有察覺到周圍的動靜。
秦韶華暗暗捏著一把汗，催促護衛們再加快速度。
紅色石頭很快堆成了一個碩大的半月形狀，被護衛們用青草灌木枝覆蓋著掩飾，半月的圓心位置，正是“山神”附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韶華並沒有等到合適的時機。直到李老太太周身的白光陡然變成透明，像一個大氣泡一樣，裏麵的景象全都一覽無餘，秦韶華看到“山神”麵色大變，才明白時機差不多了。
“牽牽！”夫妻兩個同時靠近氣泡。
裏麵，牽牽小小的身體安靜躺著，依舊在昏睡，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她臉色紅潤了，呼吸也很平緩。而與之相比，袁方方整個人卻宛如槁木，膚色青灰，像是已經死去多時。
看到女兒正常秦韶華當然歡喜，可是如果代價是一個無辜女孩的犧牲，她怎麽也歡喜不起來。
“阿猿，有生之年還能見你一麵，我很欣慰。柳朋做了壞事，可也算好事，起碼讓我們意外相見了。”李老太太吐了一口血。
“山神”滿臉悲戚地望著老太太，他停止了進入白光的嚐試。老太太臉上已經死氣遍布，明顯斷了生機。
“阿猿，陪你在山洞裏的那些年，暗無天日，可那是我一輩子最簡單快樂的時光。我到現在也忘不了，更忘不了你。你不是壞人，我明白，你利用他們是為了見我，對不對，想把我從那邊接回來？”
“山神”一言不發，眼中閃著淚光。
“可你到底還是害人了呀，阿猿，讓我替你贖罪吧。今日之後請你忘了我，等你下一次攢夠了力量，就回你原來的世界去。你生命那麽長，未來會遇到很多能讓你幸福的人。”
李老太太氣若遊絲，吐出最後一口血，緩緩倒了下去。
氣泡破裂，碎成無數細小的晶片，老太太的身體也幻化為氣，隨著晶片四處飄散，最終歸於無形。
“啊……”
“山神”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淒厲長叫。
他發起狂來，毛發倒豎，目眥盡裂衝向老太太剛才打坐的地方。
秦韶華驚了一跳，牽牽就在旁邊呢！
她和齊王不約而同，雙雙搶上去保護女兒。幸好那
“山神”率先撲到老太太所在之處，秦韶華聯手齊王，一擋一躍，電光火石之間把女兒抱了回來。
兩人卻沒有時間去護住袁方方的身體了，發狂的“山神”已經雙拳捶地無數下，將周圍弄得土石四濺。
他的力量大到捶得整個地麵在晃動，像地震一樣。甚至那七棵怪異的樹木都被他震倒了。若不是眾人武功底子都不錯，使出千斤墜的功夫穩定身形，早就在劇烈的震**中滾入湖中。
堆砌起來的紅色石子開始潰散。
“動手！”齊王下令。
所有護衛一起發動攻擊。
強弓勁弩，暗器火彈，刹那間全都砸在“山神”身上！
巨大的爆炸聲響過，“山神”從塵煙中顯露身形。他並沒有受到多少傷害，用自身力量抗衡了所有攻擊。
暖暖站在紅色石子圍成的半月旁邊，爪子泛起一團小小的白光，很虛弱，但它在努力維持。
紅色半月立刻形成一道光芒，朝著圓心處的“山神”射去。
“山神”暴怒，“螻蟻！無恥的人類！我幹脆殺了你們！”
他甩手朝秦韶華等人的所在扔出白光。
但半月光芒阻止了他。兩團光芒對撞，半空中一聲爆裂震響。
紅光形成了一個巨大屏障，將“山神”籠罩在內。他試了幾次沒能突圍，憤怒瞪住暖暖：“我養了你三年，你聯合外人害我？”
暖暖垂下眼睛，繼續勉力維持爪子上的白光。
山神怒道：“你現在一天隻能開啟一次屏障，強行開第二次，是想立刻耗盡精力死掉嗎。隨你好了！”
他竟然放棄了攻擊，盤膝坐在老太太剛才的位置，把袁方方身體召到跟前。
雙手白光騰起，籠罩了袁方方。
沒人知道他在幹什麽，唯有暖暖愣了一下。
秦韶華召喚醫師們給女兒做全方位檢查，齊王帶著護衛們密切注意場中形勢。千妖月站在一旁，盯著“山神”動作，默默地不知在想什麽。
袁方方的身體突然被丟了出來。
兩個護衛倉促接住。
“山神”突然又恢複了極其凶悍高大的猿猴形態，似人似鬼，盯住眾人。
大家嚴陣以待。
“山神”卻陡然長叫一聲，仰頭望天，眼中滴落淚水。
東方天空微微發白，夜晚過去，天快要亮了。
隨著“山神”的長嘯，他的身體逐漸變成透明，一點一點變虛幻。
這詭異的畫麵，在場眾人卻並沒有覺得太過震驚。今夜大家已經見過幾番靈異之事，神經變得相當強悍。
一股強大的意識突然灌入每個人腦海。
“我不和你們計較，渺小的人類。她說我做了錯事，用性命替我贖罪，我便也用性命彌補過錯，向她道歉！血祭之人我救活她，那畜生我也保住它的性命，夠了嗎！滾，快點滾出雪山！不要髒了我和阿梅長相廝守的地方！阿梅，等等我，等等我……”
意識漸消散，眾人腦海恢複平靜。
而紅光籠罩下的“山神”，也完全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