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禍福難料 (1)

李夢花和黃有財剛通完電話,劉為民就回了家。他在外邊剛和朋友們喝完酒。他陰著臉,不說一句話。李夢花給他倒了一杯茶,他也不喝。李夢花不明就裏,問:“你這是怎麽了?不順利嗎?”劉為民依舊陰著臉,不說話。李夢花有點生氣了:“你到底怎麽了?你說句話呀?有氣你也不能撒到我身上啊。”劉為民冷冷一笑,說:“黃有財給你打電話了吧?兩人通氣了吧?”李夢花如實地回答:“是,他是給我打電話了,他要我告訴你,說隻要你不反他,他就讓你幹總經理。”

“讓我幹總經理?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劉為民冷笑著說。

李夢花擔心地說:“可是,你就這樣和他鬥下去,他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麽事來呢,我真的很擔心你啊。”

劉為民奸笑一聲,說:“恐怕你是擔心他吧?”“你喝多了是不是?怎麽胡說八道?”李夢花氣憤地說。劉為民不依不饒地說:“我沒醉,你認為我不知道你們倆的醜事?你不和我說我就不知道了?你瞞了我二十年,你可以啊,怪不得我罷免了他,你卻護著他?說吧,你和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劉為民的胸脯一起一伏,他兩眼噴火地盯著李夢花。

原來,他今晚和朋友們吃飯時,鄰桌上的人在那兒議論海建集團事件,這一聽不要緊,一個驚天的秘密被劉為民聽見了。“聽說海建的黃有財被手下罷免了?”有人說。另一人說:“黃有財?我認識,他可是大色鬼呢。”有人問:“你怎麽那麽說呀?”那人正在酒興上,見大家都伸著脖子聽他說下文,他便眉飛色舞地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啊,這個老黃啊,大約在二十年前,曾經在湖西鄉工作過,當時啊,他手下有一個姓李的小美女,他可是讒得不得了,聽說那年他提站長的時候,喝了點酒,就把人家給占了。他把個小天鵝肉吃到嘴了。”有人感興趣地問:“你怎麽知道的?”那人賣弄地說:“我有個親戚當年在那兒幹武裝幹事,那天晚上是個下雨天,我親戚當晚回了家,等第二天他回到鄉裏的時候,他看見黃有財的頭被打破了,而那個小女孩在宿舍裏躺了一天,哭了一天,沒上班,以後,人們看見他和那個小女孩見了麵都不說話,原先都挺好的,你們說,沒有那事的話,他們能那樣嗎?”“哈哈……”鄰桌的人都不懷好意地笑了。劉為民聽得是如坐針氈,他氣呼呼地離席而去,弄得朋友們都莫名其妙!

聽著劉為民咄咄逼人地發問,李夢花一下子呆坐在沙發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兩行熱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滾落下來。

劉為民見李夢花那痛苦欲絕的樣子,又一時慌了神。他從內心裏是愛著李夢花的,就是因為他深愛著李夢花,所以,當他和她結婚時的第一次,他沒見到他所期待的處女紅,他和她每次同床她都緊張恐懼,他盡管有疑心,但他在李夢花麵前是不敢有任何的表示的。他最怕的就是失去她,因為她是他的至愛!

他現在又有點後悔了。怎麽聽了別人的瞎議論,自己就這樣胡說八道?都是貓尿惹的禍!他坐在李夢花的身邊,抱著頭,一句話不說了。客廳裏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劉為民歉疚地對老婆說:“花,對不起,都怪我,我不該那麽胡說八道,都是我心裏壓力太大了,說話也不考慮,你原諒我,好嗎?”

李夢花睜開滿含淚花的眼睛,苦笑著搖了搖頭,抽泣著說:“不,你不需要道歉,道歉的應該是我。我瞞了你二十年,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愛你,我怕失去你,所以,我就不敢對你說,可是,你知道我心裏有多苦嗎?我這心裏,心裏,好苦呀。”說著,她伏在他的肩上,大聲地哭了起來,壓在她心中多年的痛苦,今天終於發泄了。

聽完了李夢花的哭訴,劉為民長長地籲了口氣,緊閉了雙眼,他已是淚流滿麵了。李夢花的一番話,已經印證了他的猜疑。他現在,更加仇恨黃有財了。他覺得,他領頭造反,造對了!

“現在你都知道了,你可以作出你的決定了。”李夢花淚流滿麵地說。劉為民把李夢花抱在懷裏,哽咽著說:“說什麽呢,又不是你的錯,我怎麽能怨你呢?要說怨,我隻能怨你不早和我說,早和我說了,我早就給你報仇了。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愛你。”李夢花痛苦地說:“我不和你說,我是怕失去你。”夫妻兩個相擁而泣。

劉為民心裏暗暗地發起狠來:黃有財,我不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那我就不是劉為民!過了一會兒,兩人都平靜下來。

“你可要小心啊,他可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的。”李夢花擔心地說。“放心吧,我會小心的。我這次一定要把這個混賬東西拉下來,要不然的話,我就心氣難平。”劉為民說。

“可是,他剛才在電話裏說,他谘詢了律師,說你們是不可能成功的,這……”李夢花還是不放心。

劉為民打斷她的話:“你別聽他瞎嚷嚷,聽見兔子叫還不種黃豆了?他這是想恐嚇我,想讓我向他認輸。隻要我們幾個人團結一致,隻要我們能得到大多數股東支持,我們就一定能勝利。”

“那,那你還是要小心一點啊。”李夢花還是擔心地提醒著自己的丈夫。

李夢花知道丈夫是在恨黃有財。她不想讓這種仇恨繼續在他的心裏膨脹,她怕他會因仇恨而去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從而把自己也給毀了。她輕聲地說:“可是,畢竟,這幾年,他對咱倆還是……把我從湖西鄉調到了東港建委,把你一步步地提拔了上來呀。”

“那是因為他在你麵前發了毒誓的。再說,他這也是拿我當槍使。”劉為民生氣地說。

“你生什麽氣啊,我,我是想和你說,你可別為了報複他而把自己給毀了。”見丈夫生氣了,怕他誤會了她的話,李夢花把自己的內心話說了出來。

劉為民看著老婆那擔心和憂鬱的樣子,不忍心再讓她傷心,更不忍心讓她為自己擔心,便把老婆攬在懷裏,笑了笑,說:“你放心好了,你老公不是個傻蛋,要是我是個傻蛋的話,我老婆也不會跟我了。”

“說什麽呢。”李夢花用手捶了一下老公的肩膀。當李夢花將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哭著告訴了劉為民的時候,他對她更加愛憐,而沒有一點嫌棄的想法,他覺得她太苦了,他覺得他應該為她報仇。因為,他愛她,他深深地愛著她,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是不能容許別的男人來汙辱的。殺夫之仇,奪妻之恨,是人生中的最大的仇恨。他也真想把黃有財給殺了,可是,他不是那種莽撞的人,他知道,那樣的話,他是會負刑事責任的,而那樣的話,他的女人就會受更大的苦,她不但會孤零零一個人生活,她還要受流言飛語之苦。在中國,如果一個女人被人強奸,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被侵害的女人!他不想讓她去承受這份苦的。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近二十年了!現在,也算是老天有眼,黃有財被他趕下了台!這或許是他的報應吧?不過,他也知道,要說黃有財現在就失敗,那也還為時過早,不過,他一定要想盡辦法,堅決把黃有財徹底打敗,這,既是為了全體股東,為了海建集團,也是為了一雪他個人所受的恥辱!

趁李夢花去洗刷的時候,他給郭興打了個電話,問他賬務問題。郭興說:“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他們把偷走的賬本藏在哪兒去了。”郭興估計,主要是房地產公司的賬本,還有集團的銀行和資金往來賬,應該還有本賬外賬,被他們藏了起來。

“那怎麽辦?”劉為民問。

“隻有讓他們交出來。不交的話,我們到檢察院去舉報他們。”郭興說。

“沒有確鑿的犯罪證據,人家檢察院是不管的,我今下午已找了檢察院的朋友問了。”劉為民說。“可他們不是把賬本藏起來了嗎?”郭興問。

“人家說了,我們連誰是董事長還沒爭出個明白來,還不能給他們定性為偷搶之類的,公檢法是沒法介入的。”劉為民說,“你繼續想辦法查賬,看看能不能從現有的賬上發現什麽問題,讓他們交賬本的事,我來想辦法,隻要我們團結起來,我相信,他姓黃的到最後一定會失敗的。”他這也是給郭興打氣,因為他發現,郭興情緒上不是很高漲,他怕郭興打退堂鼓!

郭興倒是不會打退堂鼓,可是,他很憂鬱!他下了班,回了家,母親和玉蘭又圍了上來,問這問那。郭興耐著性子回答了她們的提問。

聽了郭興的話,母親很擔心地對兒子說:“興啊,我說怎麽著啊,造反不行啊,你看看,你們現在連工資可都發不上了,要是發不上工資,那我們家生活可怎麽辦啊?這幾個月的貸款,你是知道的,都是用了我們家的老底,再這樣下去,我們可怎麽辦啊?”

玉蘭卻說:“媽,你說什麽呀,不發工資怕什麽?今天不發,明天還不發?隻要把黃有財鬥倒了,不就有錢了?郭興到時就按科長發工資了,得增加好幾百呢。”

郭興媽生氣地對兒媳婦說:“就是你們這些永遠不知足的人,鼓動的,要不,興也不會這樣的。”

郭興不耐煩地對母親說:“媽,你說什麽呀,我誰也沒受他的鼓動,我是自己決定的,他黃有財就是不對嘛,你不在我們單位,你不知道,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郭興媽一聽,傷心了,抹起眼淚來了:“好呀,好呀,我老了,不中用了,我的話不中聽了。好了,你們的事我也不管了。”說完,就回自己的屋裏去了。弄得郭興和玉蘭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小山從臥室裏走過來。郭興便對兒子說:“山子,快去找奶奶玩,奶奶屋裏有好玩的。”小山便蹦蹦跳跳地找他奶奶去了。不一會兒,郭興媽的屋裏便傳出了祖孫兩人的笑聲。

玉蘭對郭興伸出大拇指,說:“真有你的。”“嘿嘿……”郭興得意地笑了。

“哎,我說,要是黃有財就是不退,你們能不能撐得住啊?”玉蘭還是很擔心郭興單位裏的事。

“那我怎麽知道啊,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郭興憂鬱地說。

玉蘭有點羨慕地說:“要說也是的,黃總要按一比二的比例退股,也行啊,三萬變六萬,十萬變二十萬,你說他們怎麽就不同意呢?要是咱有三萬的股份就好了。”看玉蘭那神情,好像黃有財已把現金準備好了,正準備發似的。

郭興沒好氣地說:“說那些費話幹什麽,咱不是沒有股份嘛。”

玉蘭埋怨說:“也真是,當初,誰那麽壞,出了那麽個餿主意,不是事業編的人不能入股?”

“行了行了,別在那裏說了,說這有用嗎?快準備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郭興不耐煩了。

“睡覺,睡覺,就知道睡覺,哪個男人像你似的,老實巴交的,也不知道掙大錢。”玉蘭不滿地說。

“那好啊,你去找個能掙大錢的男人啊,我沒本事,你有本事,你出去找呀。”郭興大聲叫著,因為憤怒而臉色通紅。

玉蘭難過地抽泣起來:“你喊什麽,我不就是說說嘛,你就對我有本事了,你有本事當個真正的科長呀。”郭興氣急敗壞地拿起一個茶杯對著地板就摔,“啪”,茶杯摔碎了。這時,郭興媽從屋裏出來了:“這是怎麽說的呀,你們是怎麽了?小山剛剛睡了,你們吵什麽呀?”

郭興用手一指玉蘭:“你問她。她進了咱家門,嫌咱家窮了。”

玉蘭委屈地掉著眼淚:“我就是有什麽說什麽,你有火也不能對著我來呀,我說的都是實話,嗚嗚……”

“好了,好了,你們就別鬧了,都是我們家太窮了,玉蘭說的話沒錯,我們家是窮了,可是,窮人有窮人的日子,誰要是不願過窮日子,誰就好好地掙,話又說回來,我們比上不足,比下還有餘呢!過日子啊,也不是說有了錢了,就過得好了。你看看,他們單位的那些頭頭們,可是有錢吧,日子好過嗎?這幾天還不把他們給愁死了,誰知道明天會出現什麽事啊,是不是?叫我說啊,你們倆就別在那裏嘔氣了。你們也多少讓我省省心,行嗎?”郭興媽勸說著小兩口。

郭興還想說什麽,被他母親給說回去了:“行了,興子,你是男人,你就讓著點,啊,你先回屋裏去吧。”然後,她又對還在抽泣著的玉蘭說:“山他媽,你也就消消氣吧,興子就這樣,你就擔當點吧,他在單位裏鬧的,心裏不好受,來了家,咱就不和他說那些煩心的事,行嗎?”

玉蘭一下子撲在婆婆的懷裏:“媽,我心裏難受啊。我還不是為他擔心啊,他們要是敗了,他,他就恐怕連工作也保不住了呀。”

郭興媽兩眼含淚,她明白兒媳婦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事到如今,還能有啥辦法?也隻能聽天由命了。她用手撫摸著玉蘭的頭:“是福是禍,就看興子的造化了。”話裏有擔心,有憂慮。這一夜,娘三個是在焦慮中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