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王殿下凱旋啦。”一聲一聲越來越近,最後演變成山曉聽到的這個樣子,竟變成了眾多宮中內侍一齊歡呼的聲音。

她呆愣愣的站在轅門外,看著一隊杏黃大旗遠遠招搖而至,上寫著一個鬥大蒼勁的大字:慕。

暗歎一聲梁盟當真是昏聵,自己兒子出馬平了北邊的險境,功勞大小自不必說,就論士氣這一條,也該親自迎接出來才對,一個慕王,一個勵王,兩個縱橫馳騁的王爺,竟然一點都沒有引起梁盟的重視。

正想著,就見宮門大開,梁盟親自迎了出來,雖然坐在龍輦上不是很精神,但是梁筠的一眾軍士見到明晃晃的龍字旗,立馬精神大為抖擻,胸脯挺得老高,山曉點點頭,這才像話嘛。

果然,四妹說的對,這個看著文恬武嬉的南郡朝廷看起來雖然懦弱怕事,又擔著奢華塗靡的惡名,但是它的骨子裏還是有一個精明的中樞支撐著的,中間是久病纏綿的梁盟,身邊加上一個半強不強的上官影,接下來就是眾多王子,在大臣中也有以淳於和林為首的幾多有膽有識的臣子,文有張良才,武有廉頗能。

這麽想來,這個南郡還是很可怕的。但是,讓人唏噓不已的還是偌大的朝堂裏麵,能人不少,但各自心懷鬼胎,有人說,王子間的蕭薔之戰,在所難免。

想到這兒,山曉忽然就覺得眼前感人又振奮軍心的父親子孝圖,讓人惡心的想吐。

大概是她鄙夷的眼光太甚,以至於梁筠和他身邊的白衣儒士一起向這邊望過來,見她裝束打扮很是驚訝,然後,梁筠的目光就上下仔細將她打量一番。

纖瘦的體型穿起這樣寬大的袍子顯得有點空曠,手裏捏著一柄白羽拂塵,銀絲閃爍,顯示出非凡的材質,往臉上看,梁筠停了一停,他雖然與悔塵那個出家人呆的時間久了,知道有些出家人也是長的很魅惑眾生的,但是不遠處的這個道士自有一種讓人側目的秀美,眉眼細長,皮膚也很細膩,雖然有一縷長須飄然胸前,卻隻是給他增添了一絲仙風道骨,並未見有老態。

感覺有哪裏不對勁似的,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直到身邊的那個白衣儒士提醒他,梁筠才收回目光,點頭為禮,隨著隊伍往裏走去。

嘿?這算什麽意思?山曉按下心裏的異樣,深吸幾口氣,納悶剛才梁筠幹嗎一個勁兒瞅自己,不過,這個梁筠長的還是真不賴,英挺的眉眼,氣質無雙,又有一種內斂於內的霸氣。想著想著,忽然有一點不大該出現在這張道士臉上的紅潤浮現出來,山曉一抬手,臉上熱乎乎的,估計是紅了。

幹脆,今天也別去進諫梁盟了。說了估計也是白說,今天朝堂上的重點肯定是聚焦在凱旋歸來的梁筠身上了。

說道這兒,山曉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好在她剛才一時大發善心,勸慰梁盛說梁筠必定能夠取勝,不然此刻人家這麽大的一個人好生生的站在這裏,叫她怎麽說?

暴脾氣的梁盛還不得立馬將她當做是個妖言惑眾的神棍給押到天牢裏去?

想來想去,也想不清早上這一切詭異的不得了的事,山曉決定還是回去等到晚上再去找喬言說個明白,強似自己一個人暗暗絞盡腦汁。

***

有的人就是不能相信,信了就是要上當,喬言憤恨的想著,一邊走得飛快,出了鳳凰閣卻是連馬都不看一眼,直接往街道的北麵一直下去。

梁閔一直大搖大擺的跟在她的身邊,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一直走到都能看到北麵城門了,喬言也沒有能停下來的打算,單薄瘦小的身軀一晃一晃的,梁閔暗暗皺眉,伸手撈住她,揪著不放,嬉皮笑臉的貼上來,“墨雲,出城的話是不是也得先喂飽肚子?”

“出城?誰要同你出城?”剛才才受了騙,被他匡到這個花肆裏來,這兒又要賺她去哪裏?

梁閔好心的拿扇子一點前方:“諾,再走十幾步可不就是出城了麽?”說完,咦了聲,驚詫的看著她,問道:“剛才從鳳凰閣出來,你一直往哪個方向走?”

“南。”喬言想都不想直接答。

梁閔一對好看的眼睛差點掉出來,扇子抵在額頭上,一手抱肩,“天呐,誰信堂堂少傅卿是個不認路的路癡?”

喬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個把柄就那麽直剌剌的落在人家手裏,還有什麽好說的?梁閔笑夠了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慢慢折身往回走,“天順大路上有家叫做半裏坡的酒肆,酒菜都是做的很是地道,我平時無事便要過去坐坐。”

喬言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剛才鬱悶倒也不是因為梁閔擅自帶她來青樓,而是他硬要塞個侍女給自己,讓她好不痛快。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特別討厭有人擅自為她做主,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存活在這個天地之間,沒有人能夠主宰她,甚至一點點也不能左右她的意誌,哪怕隻是一點點的小事,她都特別敏.感。

這會兒見梁閔給自己賠笑臉,倒有點過意不去似的,好歹對方也是個王爺呀,她不著痕跡的將手撤離,點頭笑道:“既然這樣,那就去看看吧。”

梁閔得了她一句話,高興的什麽似的,走著走著,又偷偷的碰她的手,又被喬言微微躲開,一路上諸如此類的小動作不斷,鬧得喬言好不煩惱。

終於來在了一家寫著“半裏坡”的酒家麵前,紅色的小旗子飄揚的很是親善。

掌櫃是個中年矮個子男人,見到梁閔一愣,立馬過來親自接待,一邊招呼小二上樓整理間雅間出來。

梁閔伸手攔下,“別忙,我們坐坐就走,老金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他今天正巧在店裏。”掌櫃連連答話。

“那就叫他燒幾道拿手菜來,我們可是走了老遠的路慕名而來呢。”他說著加強了“老遠”兩個字的聲音,順便掃了一眼喬言,那意思就是在說,你看,我是跟著一個路癡繞了遠路才來的啊,實在不容易,老金快弄幾個拿手菜來給我們墊墊肚子吧。

喬言隻顧喝茶,根本不理他的弦外之音。

掌櫃下去傳話,不大一會兒,就傳上來幾道小菜,喬言看著盤子裏紅紅綠綠的菜肴,詫異地看著梁閔,“這是……”

“快來鑒定鑒定,都說老金是中州大官家裏的廚子,燒的一手拿手的中州菜肴,也不知道真假。”

四道菜,並不豐盛,但都是喬言熟悉的品相,每一道都帶著家鄉獨有的風味撲麵而來。

難道他一早就是要帶她到這裏來?有好久沒吃過家鄉的味道了,她伸筷夾了一點,放到嘴裏,很是正宗的輞川菜係,那股菜香忽然就變成了一種混雜的味道。

有點酸澀,有點苦味,還有點無可奈何,最後都在梁閔的注視下化作一點莫名的傷感。

喬言的一對眸子就被熱氣蒸的有些發熱,她放下筷子,展顏一笑:“的確是正宗的輞川味兒。”

梁閔這才放心的搖了搖扇子,完成件大任務似的露出笑意。

現在還差些時候到午飯時段,是以酒肆裏的客人隻有兩桌,另外一桌還離得他們比較遠。喬言看看掌櫃去了後堂,才抬頭注視著他許久,歎了口氣,問道:“王爺將微臣邀到這裏,有什麽話不妨就在這兒示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