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肖帆隨口道:“那是一定的。”

舒飛的臉更白了,喃喃自語道:“他們不會開了我吧?”

肖帆驚異地看著舒飛,說:“就算他們不開你,你難道還能做得下去?別傻了!”

舒飛搖著頭說:“隻要他們不開我,我就接著做,我好容易才找著的好工作,五險一金都有,現在基本月薪五千多,趙總還說以後做得好,連租房子的費用都給我報了,還另外給報每月一千的交通電話補助……”

肖帆也代舒飛惋惜,歎氣說:“那是舍不得,好好的工作就這麽給攪合了。不像我,說一聲不幹了,轉身就走,半點不留戀。”

但是,肖帆馬上接著說:“可是,現在的問題是不是你舍不舍得的問題,而是你們單位還容不容得下你的問題。再說,你不在意別人跟看怪物一樣看你嗎?”

舒飛臉上的表情很糾結,憋了半天,最後說:“那麽多女的都生孩子呢,怎麽就容不下我一個了?”說著,舒飛就將以前聽同事們說起的那個極品女職員靠著懷孕一事在公司賴下來的事情說了說,很樂觀地下結論道:“我覺得我們公司其實還是蠻開明的,再說我懷孕又不會耽誤工作。”

肖帆呆呆地張著嘴望著舒飛,塞一個鴨蛋乃是一個鵝蛋都完全無壓力。

舒飛也覺得很囧,弱弱地補充了一句:“現代社會不是倡導男女平等嗎?”

肖帆困難地說:“是該平等,問題是你一個男人懷孩子,不說躲起來自己悄悄地生,卻……”

舒飛打斷了他,說:“現代社會不是要多元化嗎?再說,這個什麽鬼藥物發明出來,男人生孩子已經是可以展望的未來了呀,也許我們公司的領導比較有前瞻性,能接受這一點。”

肖帆苦笑著說:“那你就堅持吧,加油哦,我會一直支持你的。要是實在堅持不下去,也不要緊,我還給你謀了個後路呢!”

舒飛訝異道:“後路?”

肖帆說:“嗯,我找過那王八蛋了,算了,不叫他王八蛋了,不然,以後我兒子就成了小王八蛋了。那人名叫景瑞明,我和他說了這情況,他倒是還算爽快,說是負擔一切孕期內的開銷,還叫我去他家裏住,好掩護我,生了的孩子他也照單收了,然後給我十萬塊錢。然後,我叫他捎帶手把你也一起照顧了,咱倆住一塊兒,也好有個照應,他答應了。”

舒飛搖搖頭說:“不行,若是單位實在容不下我,我也不能去你那裏,人家那是看在你肚裏的孩子是他的種的份上才樂意照顧你的,我去算什麽?非親非故,還拖一累贅的大肚子,何苦討人嫌!”

肖帆馬上立起眼睛說:“他敢嫌你,我也不住他那裏了!”

舒飛很堅決地說:“你別再說了,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幹的,寧可回老家去也不要隨意麻煩別人!”

肖帆悶悶地說:“那好吧,隨便你吧。我是決定了,明天就辭職不做了,很可能就搬去他那裏住。有什麽事情,咱們要隨時打電話啊。”

舒飛點點頭,眼中雖然還有惶恐之色,唇角卻勉強彎出堅強的笑容,說:“好的,我們要一直保持聯係。”

肖帆沒想到的是,這一次見麵後就是長長的分離,直到四年後他才重新見到恍若脫胎換骨一般的舒飛。

次日,兩個好朋友告別,然後各自奔往各自的前程。

舒飛早上到了公司,果然被各種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著,舒飛開始是畏畏縮縮地躲著那些眼光的,可是越是躲著那些刺探嘲弄的眼光反而越來越肆無忌憚了起來,叫舒飛忍不住覺得渾身發麻,恍然被擱置在生物課講台上即將被解剖的青蛙一般。於是,舒飛勇敢地回視回去,那些目光猝不及防地碰上舒飛的視線便或者垂落了下去,或者若無其事地轉往其他的方向。可是在舒飛收回了視線之後那些人依舊在眼皮子底下偷偷窺探舒飛的動向。

就這樣如坐針氈一般過了一上午。

以前午飯的時候一般都是舒飛幫著同事們訂餐,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同事們一個個心有默契似地紛紛腳底抹油一般溜去了外麵,留下舒飛一個人麵對空空****的辦公司不知所措,心裏那不好的預感一層層泛上來,幾乎將他從頭到腳淹沒。

送餐的小工來了,嘟噥著說:“往天不都是一次就訂幾十盒的嗎?怎麽今天才一盒?一盒還叫我跑這一趟!”

舒飛給了錢,將飯盒放在中間的會議桌上。

往日的午餐時間,同事們往往擠在這一張大會議桌前一起吃飯,一邊吃一邊閑聊,嬉笑打哈,熱鬧無比。

今天,隻有舒飛的一個飯盒孤零零地放置在上麵,就像那一句著名的唐詩:

獨釣寒江雪。

舒飛一下子什麽心情都沒有了,一把操起那飯盒,丟進了垃圾箱。

這就是往日親親熱熱地叫我“小師弟”,纏著我叫我幫忙做這樣那樣的同事們!

他們,是把我當病菌一般排斥嗎?

於是,在這個公司終於是呆不下去了嗎?

到了下午上班的時候,同事們才一個個悄無聲息地溜進來,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舒飛滿心的難受,隻是說不出來。

直到大約四點鍾的樣子,趙總回來了,直接就到了舒飛的辦公桌前,語調平平地說:“小舒,一會兒來我辦公室一趟。”

舒飛可以感覺到整個辦公室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到了自己的背上,當然,這些目光並沒多少惡意,隻是好奇圍觀而已,卻叫他想起魯迅的著名比喻,像被捏著脖子的鴨子一般看著同類的死亡,冷漠,麻木。

舒飛慢慢地站了起來,將手裏正在做的一疊報表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見舒飛進來,趙總也不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聽說現在有一個謠傳,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你是現在的網絡名人,是第一個被爆出來的懷孕男性,不知道是真是假?”

舒飛局促地絞著手,不知道該如實回答還是撒個謊蒙混過去。

趙總成日裏和人打交道,這點看人的眼光還能沒有?一看就知道剛才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舒飛羞愧地低下頭,說:“對不起,我給公司帶來麻煩了。”

趙總說:“豈止是麻煩!簡直就是大麻煩,天大的麻煩!小舒,你來我們公司時間不長,我也很喜歡你年輕人的衝勁和積極肯幹的工作作風,可是,這個事情出了,我也沒辦法,隻好請你自動離職了。”

舒飛如遇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呆怔了片刻,才惶急地說:“趙總,可是,我……這事情,我是被迫的,我是受害者啊。”

趙總一攤手,說:“我對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無能為力。這樣吧,你一會兒去人事部結算工資,就給你多發一個月薪水吧。本來像你這樣工作時間不滿一年的新員工離職,公司是不需要做任何賠償的。”

舒飛悲憤之餘,語無倫次地為自己辯解,像讓手裏的氫氣球不慎飛走的孩子一般徒勞地想要抓住最後一點可能:“可是,我是在上班期間發生這件事情的,那人還算是公司的潛在客戶呢,我這算是工傷,公司不能就這樣將我推出去不管!”

趙總吃了一驚,問:“怎麽回事?怎麽能算是工傷呢?你倒是說說清楚。”

舒飛忍著羞憤之心將那一日的事情說了一下。

趙總肥厚的手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似乎代表著他大腦的思考速度,然後說:“舒飛,你這樣說就是強詞奪理了,怎麽和你一起去十來個人,就你一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把責任推到公司身上?好吧,算我們倒黴,再給你多算兩個月薪水,就再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你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咱們就勞動仲裁吧。”

舒飛簡直絕望了,對著趙總說:“趙總,算我求你了,我不是圖那兩三個月的薪水。我是真的喜歡我們公司,喜歡這份工作,想要長長久久地幹下去。”

趙總搖搖頭說:“不行。你要是繼續在我們公司裏呆著,影響太壞了。網絡上那些人本來是追著你不放的,現在就變成追著我們公司不放了。你是沒看到那些帖子上怎麽說的,還說是我們公司的高層潛規則了你如何如何呢,那不是等於把我也拖下水了嗎?再者,他們沒準兒還要挖掘什麽誰是下一個懷孕的,那像我們這些啤酒肚肥肚腩的男人也成了懷孕男士了?這……不能因為同情你一個人叫我們整個公司都受累。你也別求我了,算我求你行不行?走吧。”

一個小時後,表情呆滯的舒飛出了公司大廈,手上抱著個紙箱,裏麵裝著一些他的私人用品和一個白色信封。

信封裏的一萬七千塊錢買斷了舒飛曾經的夢想。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有些虐心,不過小攻以後會狠狠地補償可憐的飛飛的,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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