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回到家,將水天虹想買地落戶的事給文雅潔說了,她聽後臉色一沉,罵道:“就你們家屁事多。前幾年給老三買戶口的事你忘了?才消停了幾年又想折騰。你妹妹家啥條件你不知道?買三四個戶口,上哪兒籌錢,到時候還不是從你這兒借,你有錢借嗎?先把醜話撂在這兒,辦事寄錢可以,家裏墊錢沒有,我可不當冤大頭。話又說回來,你們是兄妹,他托辦的事你不能不管,如果非要借錢,得定個規矩,不能沒完沒了,有事都來借錢”文雅潔無休止的嘮叨,水天昊裝做沒聽見,放下行李去睡覺。

水天昊從老家回來,汪仁川說上海灘最近新開了一家飯館,大盤雞、大盤肚、大盤羊燉魚做得非常正宗,幾位老鄉非要給他接風,帶上老婆孩子,晚上好好喝幾杯。

汪仁川是部隊農貿市場的經理,性格豪爽,為人老實,聰慧中透著仁慈,寬厚中露出圓滑,軍中言軍,商中言商,他在商海中練就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巧嘴。習俊傑、鄭有才、雪亮、胡武軍帶著家屬坐定,還有金沙鎮的魏仁民副書記帶著情人陳秀敏副鎮長。一桌人坐定,汪仁川介紹過在座的客人,笑了笑說:“水天昊跟我同年兵,酒量不相上下,可能他略勝我一籌。有一次,我去他家喝酒,炒了一盤大白菜,喝了三瓶白酒,可能都有點多。喝完酒後,我堅持要坐火車去農貿市場,他非要送我去火車站,我看他搖搖晃晃,他一個人回去不放心,我送他到營區大門口;他看我不放心,又送到火車站。夜裏兩點多鍾哪有火車,來去折騰了幾趟,大腦有些清醒,我送他回家睡覺。兩人都認為對方喝多了,半路上不放心,所以才送來送去,這就是革命感情。去年,他在雷達團代職,他還認真得不行,隻有節假日不回家才上我那兒去,哪像習老哥前年代職,天天住在我宿舍趕都趕不走,呆了一個多月沒意思回來了。老水代職認識了不少老鄉,天天晚上輪流請他喝酒,打電話叫我去,兩次都喝多了,以後打電話不去了。有次,他帶了兩位空軍老鄉去我那兒喝酒,提了兩箱啤酒,兩位老鄉喝了幾瓶嚇跑了,我們兩個從早晨喝到晚上,兩箱啤酒喝完又提了八瓶,喝完後他回雷達團,我稀裏糊塗去收帳。第二天清醒後,發現開了幾十張發票,卻沒有收回一分錢。還好,我拿著發票挨家挨戶去收錢,大夥自覺交錢,還一個勁兒的感謝我,說我寬限一天,這是對他們的信任。你可知道,一箱啤酒可是二十四瓶啦,我去收帳,那群笨蛋竟然沒有看出我醉酒。我說的意思,千杯好酒易得,終生知己難求。我們老鄉好長時間沒聚了,他出差回來,借此機會聚一聚,拉拉家常,認識幾個新朋友。來,幹杯。”

新疆人喝酒,不是三兩三的高腳杯,就是一百克的大酒杯,豪爽大氣,好鬥酒量。不勝酒力者,保準三杯罐倒。汪仁川坐莊,按當地習俗,東家要提議三杯,三杯過後盡開顏。有話說的提酒說話,無話說的以茶代酒。水天昊端起酒杯,拍著汪仁川的肩膀,酸溜溜說道:“感謝汪老弟,感謝眾位朋友,短短幾天差事,回來還要接風,不勝感激。借此平台,幸會魏副書記和陳副鎮長,敬大家一杯,先幹為敬,謝謝。”說完,仰起脖子,二兩酒的杯子來了個底朝天。

酒過三旬,女士們的高噪門嘰嘰喳喳東拉西扯,男人們的勸酒聲吵吵嚷嚷你來我往。汪仁川端起酒杯,摟著水天昊的脖子說:“老哥,你是機關高參,首長身邊的大紅人,比我幹得好。但我想說,感情這東西不是一天兩天能建立起來的,咱哥倆這輩子綁也要綁在一塊。雖然我在農貿市場加蓋了幾間門麵房,一間是公共廁所,一間是洗澡堂,還有兩間門麵房租出去買菜水;我大嫂看澡堂和廁所,我一分錢不收;我大哥買菜,每月收入不錯,兩個孩子城裏上學;我二哥去年來新疆,幫他租了一間門麵房買菜水,說是租房,我根本沒收他一分錢的租金,可他嫌辛苦來錢漫,幹了幾天不幹了,說我吃香的,喝辣的,舒舒服服坐在辦公室數數錢、算算帳,他非要讓我給他個副經理。這是部隊的農貿市場,不是我個人的,我能讓他當這個副經理嗎?三十多歲的人了,到現在連個媳婦都找不上。我花五千多元給他買了輛電動黃包車,街上拉人賺錢,好讓他混個媳婦。他可到好,偷偷買了黃包車拿錢跑了。他這個人沒文化,啥事都幹不成,我想給他買幾畝地,幹脆去農村落戶種地算了。魏副書記正好管這行,鎮裏有幾百畝地要買,想給他買十幾畝,他說不幹。不呆我也沒辦法,跑回去縣城買了輛三輪車拉人,累死累活掙不了幾外錢。”

水天昊聽說魏書記正好分管賣地這行,心想,水天虹不是一心想來新疆落戶嗎,金沙鎮離縣城不足三公裏,就在縣城邊上,要是能在金沙鎮買十幾畝地,算是為她辦了件好事。他跟汪仁川碰完杯,低頭悄聲問:“你說什麽,魏書記正在賣地?”

汪仁川說:“金沙鎮有幾百畝地,在漢回村,離縣城十多公裏,公交車直達村裏。金沙鎮前幾年蓋辦公樓,欠建築老板幾十萬元工程款,鎮裏開會研究,想賣地還帳。一個戶口六千元,帶六畝地,哈維莊有所廢棄的小學,有兩排教室,一排老師宿舍,誰要是想買房,兩個戶口帶一間教室,多加兩千元。怎麽,你想買地?”

水天昊聽後高興的說:“不瞞你說,這次回老家,我妹妹非要來新疆落戶,要我幫她買幾個戶口。”

汪仁川斟滿酒杯,拉起水天昊,站在魏仁民副書記、陳秀敏副鎮長中間:“老魏,我這位老鄉出差回來,說他姐姐想買十幾畝好地,看能不能幫個忙。”

水天昊貼著笑臉,接過汪仁川的話說:“聽老汪說,你正好分管這行。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請魏書記務必幫忙。請,我敬二位領導。”

魏副書記、陳副鎮長喝完杯中酒,拍著水天昊的肩膀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從今往後,咱們都是好朋友。明天要是有時間,跟汪經理一塊去辦公室找我。帶住房,一個戶口六畝地八千元,買地的人多得很,交錢開發票簽合同劃地,抓緊時間交錢,晚了怕買不到地。”

水天昊忙說:“明天上午,我跟汪經理去找你,然後打電話跟家人商量,交錢簽合同劃地。”

為表示誠意,水天昊又給兩位鎮政府領導敬了杯酒。酒足飯飽後,一搖三晃,朦朧醉態,老鄉們說笑著走出飯館。雪亮聽說水天昊要買地,笑話他說:“哎,那年給你弟弟買地,也在縣城邊上,那麽好的地方,他硬是不呆,現在又拐回來買地,後悔了吧!”

水天昊拍著雪亮的肩膀說:“兄弟,這次不是給弟弟買,是給妹妹家買。你弟弟不是也不呆嗎,他現在怎麽樣?”

雪亮搖晃的身體,嘿嘿幹笑兩聲:“我那個弟弟比我有本事,他學完車給別人跑運輸,後來縣城找了個媳婦,家裏出錢買車給電廠拉煤。媳婦辭去煤礦工作,建材市場租了兩間房買煤炭,兩個人每月賺幾千塊哩。”

水天昊聽說是煤礦姑娘,忙問:“煤礦哪位姑娘,叫啥名字?”

雪亮說:“煤礦老職工付師傅的二女兒,叫付會琴,高中畢業在煤礦看磅秤,跟我弟弟結婚後辭職不幹了。”

水天昊大吃一驚,一位城市姑娘,還是正式職工,怎麽眨眼功夫,自降身份嫁給進城務工的盲流?難道是遭人、與犯結婚、後來又離婚的緣故?他拍拍雪亮的後背:“你弟弟真有本事,農村打工仔找了個城裏婆娘;而你這個轉業安置工作的哥哥卻找了個農村媳婦。你在倉庫的時候,是不是跟付姑娘有一腿,有了孩子,迫不得已嫁給了你弟弟?嗬嗬嗬”

雪亮聽他這麽說,捶了他一拳,嗬嗬嗬幹笑幾聲:“這飯可以胡吃胡喝,話可不能胡說,那是我弟媳婦,你不要開玩笑。”

轉眼間到了營區大門,水天昊跟魏副書記、陳副鎮長打招呼:“二位領導沒有喝好,明天辦公室等我,哪兒也不要去,辦完事我請你喝酒。”

魏副書記揮揮手說:“你這個酒量,嚇到嚇死了,我還喝什麽酒?明天我哪兒不去,就在辦公室等你。”

陳副鎮長挽著魏副書記的胳膊緩緩離去,習俊傑望著兩人的背影:“我看這兩位領導關係不一般。”

水天昊笑了笑:“領導關係好,說明班子團結,這是好事呀!”

汪仁川附和道:“是這個道理,將合則戮力,帥合則同心,有副書記副鎮長兩位領導幫忙,明天找他辦事保準能成。”

魏副書記的愛人病退後,去首府陪兒子上大學,陪讀了大半年,閑著沒事幹,大城市花銷也大,她看準大學附近的商機,租了幾套住房開旅店,都是男女大學生臨時租房住,十把小時二十元,聽說生意十分紅火。

魏夫人長期不回家,兒子上大學,他孤男寡居;陳副鎮長老公給人事局開車,經常出差在外,她獨守空房。陳副鎮長挽著魏副書記的胳膊,從不避諱外人,神情是那麽的自然,儼然是一對恩愛夫妻,晚上是什麽情景,誰又能猜得到哩。

汪仁川還在睡懶覺,起床後準備去農貿市場上班。水天昊說他跟魏副書記第一次喝酒認識,還不是很熟悉,昨天酒有點多,獨自過去找他,萬一不認識咋辦?打電話請汪仁川陪他去。水天昊出門擋了一輛出租車,十元錢就到了鎮政府。

魏副書記辦公室擠滿了人,都是交錢買戶口簽合同的。他聽到敲門聲,透過縫隙看到水天昊跟汪仁川微笑著走進門來,趕緊起身握了個手,寒暄了幾句,遞給他兩份合同:“你先坐在沙發上看一下,我把這幾份合同簽完打發他們走。”

購房合同書,買地協議書都是八楷的大紙,沒有合同書的規範,沒有協議書的格式。協議書都是事先打印好的,連公章都蓋好了。協議書羅列了十幾條,都是要求乙方的條款,甲方好像什麽責任也沒有。現場的購房戶對合同書提出不少質疑,魏副書記飛沫噴濺,不厭其煩的解釋:“合同書隻是一種形式,隻要蓋了鎮政府的公章,就代表政府,政府是不會賴帳的。再說了,這是一座廢棄的學校,隻要交了錢,教室就是你的家,你想咋折騰就咋折騰,誰也管不了,你怕什麽?至於這些耕地,政府說是三十年,三十年後還是你的,你可以轉包,也可以轉讓,這是你的自由”幾個外鄉農民將信將疑,拿著合同走了。

水天昊跟魏副書記詳談了買地的事,他想買四個人的戶口,四個人的戶口帶二十四畝地,兩個戶口一間教室。協議談妥後,水天昊認為個別條款需要修改補充,想拿回去按合同書規範格式修改後多打印幾份,免得以後領導變卦引起不必要的糾紛。

魏副書記叮囑道:“在不違背政府原則的基礎上可做適當調整,最好不要隨意修改,不然,買地人看到不好。”

水天昊說:“內容改不了多少,關鍵是合同書、協議書的格式太簡單,打印字跡不清楚,紙張太粗糙,我想用正規格式打印幾份。”

水天昊商量完買地的事,想去看看地塊和住房,打電話也好有個交待。水天昊擋了輛出租車,魏仁明帶著水天昊和汪仁川去看地方,十多分鍾就到了地頭,他指著路邊一塊棉花地說:“就是這塊地,你看棉花長勢多好。這塊地土質好,老板明年還想承包,實在沒辦法,這是政府的地,要買錢還帳,年底隻能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