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水天海看二哥沒啥動靜,成天坐臥不安,替他著急。他把墊付的幾十萬元從工程進度款中扣出來,又找同行借了五十萬,湊夠一百萬打進銀行水天昊名下,隻要他當上公司老總,以後有的是錢賺。

光陰似箭,眨眼功夫,七八天過去,銀行成天都有職工的身影,水天昊手裏沒錢,不想湊這個熱鬧。他坐在辦公室,乘著沒有人,翻閱報紙,無意中看到雙色球中大獎的消息,號碼有點熟悉,趕緊掏出幾天前買來的雙色球彩票,一位、二位、三位、四位他瞪大眼睛對著熟悉的號碼,藍色區六個數字像是複印在彩票上,激動的心急著想跳出嗓門兒,他屏住呼吸,望著紅色區,一六,真真切切的一六,水天昊趕緊鎖上辦公室,反複的核對幾遍,七個數字準確無誤的出現在五注彩票中。

水天昊怕心髒承受不了血湧,喝了幾口涼茶,做了幾個深呼吸:老天有眼啊!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悄聲送來五百萬,除去一百萬元的稅款,捐贈彩票中心十萬元,還有三百九十萬,再借上一百一拾萬,湊個五百萬不成問題,天助我也。老天爺真是有眼啦,要是我成了公司第一大股東,我要向老天爺燒高香,給你宰雞,心裏一直念著你

水天昊激動的心平靜下來,彩票裝進上衣口袋,找了個別針別好袋口,坐上自己的專車去彩票中心領獎。

到了彩票中心,駕駛員小馬趕緊下車,快速的打開車門,做了個請下車的手勢。水天昊下車,拍拍小馬的肩膀:“你在這兒等我,我進去看個好朋友。”

小馬忙問:“要不要陪你進去?”

“不用了,一會兒出來。”水天昊頭也沒回,向彩票中心走去。

水天昊不讓駕駛員進去,就是怕中獎的消息傳出去,朋友們登門拜訪,學經驗談體會,親友們向你借錢,還有請不完的客,弄不好還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悄悄領完獎,捐贈彩票中心十萬元,算是對福利事業的回饋。

他裝著三百九十萬元的銀行卡,看望住在幹休所的嶽父母,說是出差辦事,順便過來看看。他沒有吃晚飯,連夜坐車返回單位,駕駛員也不曉得水副總專程跑來看望什麽朋友。

天上掉下來五百萬,激動得徹夜沒睡好覺,腦海裏滿是厚厚的鈔票,他辛辛苦苦奮鬥了二十多年,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特別是結婚以來,工資不夠花,不但是標準的月光族,而且還得厚著臉皮向朋友借錢花,日子過得緊巴巴,老婆為了生活沒少跟他爭吵。這幾年家庭收入雖說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可她還是不夠花,拿著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備用錢學駕照、拉保險、跑安利、銷衛生巾、入詩會、進論壇,辛苦錢不是送了人情,就是AA製參股吃飯、唱歌跳舞,三天兩頭還要參加同事吃請,同學聚會,吃了請還得請人吃,花的都是自家的生活費。

老虎的摸不得,水天昊苦苦功說,文雅潔就是聽不進去,美其名曰人情交往,禮尚往來,平時交往朋友,積累人脈,對以後做大事沒什麽壞處,不是罵他土老帽、假正經,就是怨他不懂浪漫、不會生活,隻知道老老實實辦事,規規矩矩做人,兩眼一睜,忙到天黑,生活圈子小,信息渠道窄,不入公眾場所,不識人間煙火,乘著年輕不好好利用健康的身體資源,等將來老了,兩眼昏花看不清,滿嘴無牙嚼不粹,腸胃穿孔裝不住,兩腿酸疼跳不動,腰背硬了扭不成,兩人孤苦伶仃,逢年過節企盼兒女們回家過年,那個時候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水天昊可不這麽想,人活著總得做點有意義的事,但決不是吃喝玩樂,說玩逗唱,青春獻給了邊防事業,好不容易為第二故鄉盡點微薄之力,這對一位有著二十多年軍齡的職業軍人來說,確是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為何不借此機會,為社會為人民做點有益的事?成天沉溺於吃喝玩樂,人際交往,吃請請吃,這是浪費時光

水天昊睡不著覺,小丫頭嬌嬌可愛的身影浮現在腦海。這個孩子從出生到兩歲,都是保姆帶大的。雖然周歲生日那天接到身邊,白天送到小保姆家,早晚接回來由文雅潔照顧,但畢竟不是親生,高興了捧在手心,不高興了非打既罵,就是親眼所見,也不好當麵袒護。教育小女兒,不能再像水龍威小時候那樣,兩人意見不合,管教方式不同,這樣對孩子的成長不利,水龍威就是很好的例證,不能再讓這樣的錯誤出現在水龍嬌身上。小孩總是淘氣的,不是弄亂房子,就是摔壞東西,要麽就是尿床,文雅潔看著心裏煩,從嚴管教也是為丫頭好。隻要水天昊露出一絲不悅,她就會大發雷霆,罵他沒有良心,還說這個丫頭就是他親生的,每次回來,不是買小玩具,就是帶小吃喝,兒子小時候哪受過這種待遇,她心裏不平衡,老是替兒子鳴不平,好像他這個父親沒付出過真情。

水天昊就怕老婆不管丫頭,要是她真撂挑子不管,這個孩子誰來管,就是送幼兒園,早晚也得有人接送。他不但不敢怪罪,還得順著她意願嚴加管教,嬌嬌不小心犯了錯誤,她罵一句,他就得跟著罵兩句,不敢有絲毫的不悅。

文雅潔也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大水龍威,好不容易抽出身來,想幹點自己喜歡的事,卻又被這個外來的小丫頭拉了後腿,心裏不高興也在情理之中,打兩下,說幾句,總比撂挑子不管好,她這個母親的角色可比他這個父親重要多了。

嬌嬌的頭腦就像一張白紙,畫得好與壞關鍵靠父母,小保姆的作用也不容忽視。上次他去接嬌嬌,無意中發現小保姆跟房東**,那一幕不時的浮現在腦海中。小保姆生活不檢點,要是被小丫頭瞧見,還不把這張白紙畫亂了?他問過機關幼兒園園長,兩歲的孩子可以送幼兒園,學費比保姆費便宜百十快錢。孩子送進幼兒園,既正規又安全,還能接受良好的學前教育。半夜三點多鍾了,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文雅潔躺在**想心事,而且越想頭腦越清醒,什麽怪事都可以跳出來,攪得她睡不著覺。嬌嬌快兩歲了,她給幼兒園說好了,九月份就送她去幼兒園。她有這種想法,還是最近幾天的事。

前天下班後接嬌嬌回家,半路上碰到一位老太太,大概六十開外,看上去顯年輕。她老遠看見嬌嬌走過來,熱情的打招呼,嬌嬌跑過去,親切的喊她李奶奶,看樣子兩人很熟悉。

李奶奶抱起嬌嬌,手裏塞了個水果糖,埋怨文雅潔說:“你不該把丫頭送給小保姆帶,她這個人既沒有戶口,也沒有身份證,跟老公鬧矛盾,扔下三個未成年的孩子,賭氣從甘肅老家跑出來找活幹,租住在我家平房。小保姆這個人不檢點,住在我家不到三天,就跟老家來的野男人鬼混在一起,我勸了她幾次,她不但不聽,還從我家搬了出去,後來又找了幾個男人。去年跟河南這位離婚男人住在一起,四十多歲了,能幹得很,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全交給小保姆保管,也不怕她帶錢跑了”

小保姆三十多歲了,還是個黑戶,沒有身份證,跟這位河南老公領不成結婚證,就這麽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她長得也就那樣,又是跑出來打工的,找一個好男人,有人疼有人愛,好好過日子也可以,可是這個小保姆吃著碗裏,望著鍋裏,河南老公外出打工,幾個月回不來,她白天外出打零工,三天兩頭帶野男人回來鬼混,像她這樣沒有自尊的鄉下女人,這麽可愛的小丫頭都讓她帶壞了,要是被她帶跑,想找都沒地方,還是交給本地老人帶小孩比較可靠。

文雅潔聽著有些後怕,心裏罵起了水天昊,他平時這麽精明的一個人,憑鄰居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嬌嬌送給這麽一個沒有文化的鄉下野女人,要是哪天真的帶跑了,還真沒地方找。

這位李奶奶很喜歡嬌嬌,聽她的意思,兩個丫頭都在外地,身邊沒有子女,老兩口成天呆在家裏,大眼瞪小眼,三天兩頭爭嘴吵架,日子過得沒啥意思。去年冬天,去日本川崎大丫頭家探望剛出生的外孫女,不適應那裏的氣候,生活也不習慣,心髒病複發,差點回不來,弄得日本親家很不高興。家住上海的二丫頭,還沒有生孩子,沒有理由常住下去。

上海男人小氣,這是事實。老嶽母患心髒病,老嶽父有糖尿病,兩位老人一旦突發重病,還得出錢住院治療。二丫頭迫於婆家壓力,經常打電話安慰父母在家好好養病,哪兒也不要去。

李奶奶想帶個孩子,一來有事做,二來不寂寞,三來還可以掙點醫藥費。她托人打聽了好幾個月,有人嫌她身體不好,不想讓她帶,萬一哪天心髒病突發,倒在工作崗位上,還說是帶孩子累的,扔下得糖尿病的瘦老漢走了,賴著讓你養活,或者賠個幾萬元,得不償失,沒人敢讓她帶孩子。嬌嬌乖巧聽話,很是討人喜歡,李奶奶隔三差五的往小保姆家跑,也碰到過小保姆與房東男人的苟且之事,老奶奶見多識廣,說她幾句也就過去了。她給文雅潔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想提醒她,趕快換保姆,最佳人選就在眼前,看你想用不想用。

文雅潔明白李奶奶的意思,她沒有怪怨小保姆的不是。小保姆還不到四十歲,臨時老公去外地建築工地幹活,身邊沒個說話的人,晚上睡覺多寂寞,找個野男人陪她睡睡覺,說說心裏話,誰也管不著。話又說回來,這麽聰明可愛的小丫頭交給沒有文化的鄉下女人帶,確是害了孩子。你們誰也不要帶,過幾天就送幼兒園

文雅潔有些倦意,大腦朦朦朧朧剛想入眠,電話鈴突然響了,是水天昊打來的,鈴聲回**在漆黑的房間,是那麽的刺耳,那麽的陰森,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文雅潔好久沒跟老公聊天了,水天昊主動打電話聊天,而且既說又笑,心情相當不錯。兩人從小學同學、當兵考學到相親、結婚一直談到孩子,有爭吵有歡笑,有喜悅有悲傷;有心酸有快樂

文雅潔聽他說,嬌嬌不想讓小保姆帶了,孩子兩歲多,過幾天就送機關幼兒園,她有些莫名其妙。水天昊周末回來接孩子,以前從來沒提過送孩子上幼兒園,半夜打電話過來,一直聊到大天亮,莫非他睡不著覺,而且想到一處去了,難道這就是心靈感應?不會這麽默契吧。

文雅潔驚訝的問:“為啥不想送嬌嬌去小保姆家?”

女人多疑,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天性吧,水天昊怕她多想,不想告訴她小保姆的風流之事:“嬌嬌兩歲上小班,三歲上中班,四歲上大班,五歲上學前班,六歲剛好上一年級,現在不送幼兒園,延遲上學,對女孩成長不好。”文雅潔覺得老公說的有幾分道理,也就不再問他。

水天昊一夜未眠,一點兒也不覺得困。他洗了把臉,去世紀廣場散步,馬路邊吃了幾個韭菜包子,給駕駛員打了個電話,步行去辦公室,不要過來接他。

機關辦公樓下,正巧碰到彭高峰總經理跟老婆從車上下來,像是千萬富翁,看上去精神相當不錯。彭總經理招招手,水天昊跟進辦公室。

“大家忙著籌錢入股,你咋跟沒事人似的,不是跑工地,就是接訪職工,出力不討好,都是些沒的事,我看你一點都不著急,難道不想集資入股?”彭總經理坐在三米長的老板桌後麵,示意他對麵沙發坐下。

“嘿,我一個窮光蛋,家裏鍋都揭不開,老婆成天跟在後麵要錢花,哪來的錢入股啊!急的都是有錢人,我這個人沒錢,急也沒用,不接訪職工,不跑工地,還能幹啥?我可是替老總分憂,想讓你靜下心來籌錢當老板,將來也好混碗飯吃。”

“我還想請你幫忙嚐碗熱飯吃哩。再說了,你不當這個副總,每月幾千元的工資國家照樣發。哪像我們這些人,名義上是國家處級幹部,享受正處級待遇,可是,企業不一樣,職工拿你當仇人看,政府拿你當外人看,連個養子都不如,有好處誰會想到你?你看我們這些領導的工資待遇,規定是年薪十萬,可前幾年,經濟效益不景氣,企業負債經營,職工的獎金都發不出去,領導哪年領過全薪,這幾年掛在帳上,有錢不能花,真讓人著急啊!那像你,日子過得多瀟灑,國家那份工資一分錢不少,按月到卡;公司這份工資,合同上商定六千元,一分錢不少,一年收入十多萬,你能說沒錢?鬼都不相信。”

“嘿,錢多消費高,這幾年物價一個勁兒的飛漲,過去一公斤蘿卜一毛錢,現在漲到五塊錢;一公斤芹菜三塊半,辣椒、茄子、蘑菇這些稍好點的菜,窮人根本吃不起。一雙皮鞋四五百,一件褲子二百多,這還是便宜的。老婆孩子講吃講穿,一個月沒個四五千,根本不夠花。我看嫂子也是個愛美之人,出手一定不會小氣。你是公司老總,老總的老婆公司上班,穿著當然要講究,不然,對不住老總夫人這個名分。嫂夫人一個月花多少錢,你也許不知道,她這份工資,估計不夠她自己開銷。”

“以前花錢,我從來沒有問過,這幾天集資入股,我讓她取錢,卡上隻有區區六十萬。辛苦了這麽多年,少說也有上百萬吧,誰知道她這麽能折騰,現在拿不出錢,她比我還著急,著急有什麽用?明天銀行就要停止入股,她跑到親戚家到處借錢,就連我兄弟的工程款都借來了,入股還不到二百萬。你說,幹了幾十年的分公司經理,還有那些項目經理,哪個拿不出幾百萬?看情況吧,實在不行,股金退出來,政府安排個閑職,混幾年退休算了,職工餓不死,我這個享受公務員待遇的正處級幹部也能活人。”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我雖然不當家,可我知道家裏的花銷。不瞞你說,銀行貸款三十萬買樓房,靠我那點死工資,這輩子不吃不喝,恐怕也還不清,再說還要還房貸,一個月能擠出多少錢?我借錢入股,是因為喜歡這個企業,喜歡跟這些純樸善良的職工們共事,不是為了當什麽領導,幹什麽大事,我想都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