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濁的汗水早就浸透了太叔上君的幾重衣衫,他的兩支鼻孔急速翕動著,一邊拚命想突圍,邊破口大罵:“老子……豁了去了……你們有種的……就他媽下手好了……老子寧可拚了這條老命,也不會皺……他媽的眉頭!”

這時,衛浪雲哈哈大笑道:“光叫你皺眉頭是便宜了你老狗,今天衛大少說不得要好生抖摟抖摟你,叫你嚐嚐為虎作倀的滋味!”

暴叱突起,古獨航貼地撲進,蟒皮鞭打著呼哨卷纏掃舞,有如遍地的蛇影在竄擊,太叔上君運筆力擋,而衛浪雲的銀錘已“嘩”聲猝響,錘頭疾飛而來!

早已弄得頭暈眼花,氣喘如牛的太叔上君,驟覺強風襲麵,慌忙中豎筆猛磕,筆錘相觸,“當……”的一記震天響,固然太叔上君已將衛浪雲射來的錘頭**開,但自家也被反彈之力往後—晃,刹那間,古獨航已暴揮九十鞭,狂也似自九十七個不同的方向卷來!於是—一一

手忙腳亂的太叔上君也就豁了命的遮擋著,但他的雙筆雖快,卻比不上古獨航這一陣子的銳勢,眨眼間,這位“鐵血會”的大當家便挨上了三鞭,痛得如火燒屁股似的“嗷”“嗷”蹦跳,早已蓄勢以待的衛浪雲更不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他右臂猛揮,“嘩”的暴響,錘頭帶著絞鏈閃電般射去,又準又狠的一下子砸在太叔上君的腰眼上,隻聽得一聲殺豬似的幹嚎,太叔上君若半座鐵塔的身體便—個蹌踉踣倒於地!

“哎呀!”

狂吼著,太叔上君仆倒的瞬息仍然意圖掙紮,他雙筆狠狠拄地,借一聲吼叫,正待躍起,古獨航的蟒皮長鞭業已卷上他的脖頭,用力一抽,又將這位“鬼剃頭”扯了個溜地滾!

這一下,太叔上君可是再也狠不起來了,四仰八叉的仰臥在那裏,大口大口的吐著氣,一雙粗重的“判官筆”也拋出了老遠,那模樣,就有如一頭累癱了的牡牛:“劈啦”一聲脆響,古獨航的鞭梢在半空抖了一下,飛快盤旋著收了回去,他踏前兩步,微喘著:“姓太叔的,你沒有威風可使了!”

全身上下幾乎沒一處不酸,沒一處不痛,尤其是腰眼的部位,簡直就痛得連那左邊的肌肉全扯碎了,太叔上君用力瞪著一雙牛眼,強忍胸膈間的翻騰血氣,咬牙切齒的沙著嗓音咆哮:“以眾……淩寡……算什麽……英雄好漢!”

湊近過來,衛浪雲笑道:“那是跟你們學的,我的太叔祖師爺,你也不用在這裏硬撐清高,開窯子的別瞧不起當婊子的,你還能說你是另外一個調調?”

骨骼卻像被拆散了,太叔上君喘著粗氣叫:“你休要……得意……小兔崽子……你們暗算得了我……卻無法將我……的夥計們全部暗算了……會有人找你們……討債的!”

衛浪雲冷兮兮的一笑,道:“太叔上君,你就等著你的那批狐群狗黨向我們討債吧,隻不過,我懷疑你的夥計們還剩多少?”

古獨航插口道:“少主,先廢了這頭老狗再說,他及他的‘鐵血會’是‘皇鼎堡’手下的頭號爪牙,決對輕饒不得!”

太叔上君口沫橫飛的吼:“古獨航你休要在那裏不可一世……眼前論勝負還早了點!”

冷厲的,古獨航道:“早與晚對你來說全無分別,太叔上君,這一場武林紛急,你扮演的角色就到此為止了!”

衛浪雲也笑吟吟的道:“更進一步說,太叔老先生,你這一輩子在江湖上所扮演的角色,也同樣到此為止了,戲終啦……”

“咯噔”一咬牙,太叔上君惡狠狠的道:“殺剮憑便……你們以為能唬住老子……你們這是做夢!姓太叔的別的沒有……就有一身硬骨頭!”

“呸”了一聲,古獨航痛恨的道:“太叔上君,你用不著充能了,你看我沒有法子將你這一身狗骨頭先拆散?你及你的那群爪牙,雙手染滿‘蠍子’弟兄們的血,身上背負著無數‘蠍子’弟兄的冤魂,你們用血來洗我們心,我們就也要用血來索你們的命!”

太叔上君一昂頭,瞑目大叫:“老子不含糊!”

一側,衛浪雲不慍不火的道:“總掌旗,你先別激動,你越激動,姓太叔的也覺得他能氣著你,沒關係,咱們慢慢來收拾他,他不含糊,咱們還含糊個鳥!”

太叔上君眼裏似能噴出火焰般咆哮:“衛浪雲,你這個小畜牲,奸妄小人……”

哧哧一笑,衛浪雲回頭朝窗裏叫:“皮四寶呀,你過來一下……”

很快的,皮四寶的腦袋從窗口伸了出來,衛浪雲道:“前麵院裏,我們一共還有幾多弟兄?”

皮四寶算了算,道:“約摸二十個左右吧,還有三五位恐怕如今業已斷氣啦……”

衛浪雲道:“能動的有幾個?”

皮四寶道:“還有十餘名。”

抿抿唇,衛浪雲道:“調四個人過來,要能動得了的。”

不多問,皮四寶掉頭去了,片刻後,四名血汙滿身,神色疲倦的“蠍子”弟兄已經到來,衛浪雲瞧著他們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的代著處痛,關懷的問:“能挺得住麽,哥們?”

四人中一名絡腮胡子躬身道:“少主放心,小的們還能再和那些王八羔子拚—場!”

點點頭,衛浪雲道:“好!不過眼前的差事沒這樣嚴重,更進一步說,非但不嚴重,尚是輕鬆有趣的樂子呢……”

絡腮胡子迷惘的道:“輕鬆有趣的樂子?”

衛浪雲道:“不錯,稍待一會你們就知道。”

地下,躺著太叔上君沉不住氣了,他大驚道:“衛浪雲,土可殺不可辱……你他媽,要就幹脆地給老子一刀……若是你要羞辱老子……看老子不操翻你祖宗八代!”

衛浪雲大笑道:“如果你過完了癮還能罵得出口,太叔上君,衛大少就任你罵!”

這時,絡腮胡子小心的問:“敢問少主,可是要小的們侍候太叔上君這老王八蛋?”

衛浪雲頷首道:“—點不錯。”

頓時磨拳擦掌,精神抖擻,絡腮胡子興奮的道:“少主,你老吩咐吧,要怎生收拾這天殺的?開膛破肚,拔毛剝皮,剜眼剮心!任是那—樣?”

衛浪雲悶悶的道:“慢慢來,兄弟,慢慢來,咱們別心焦, —樣一樣給他享受!”

說著,衛浪雲又招手叫過古獨航,向古獨航咬了片刻耳朵,古獨航立即轉身,手中蟒皮長鞭暴飛“啪”的—記,業已又準又快的點住了太叔上君的“軟麻穴”!

怪叫一聲,太叔上君吼:“好雜種……竟然製住老子穴道!”

搓搓手,衛浪雲道:“製住你的穴道算什麽?太叔祖師,下麵跟著來的還有比製住你的穴道更叫你高興的事兒呢!”

一揚頭,他又道:“來人哪,給我脫掉他的靴子!”

於是,四名“蠍子”大漢插好“青月刀”,如狼似虎的撲過去,三扯兩拉已經把不能坳彈,形同癱瘓了的太叔上君一雙黑緞高統長靴扯了下來!

瞧了瞧那雙寬有兩拳,長幾近尺的碩大靴子,衛浪雲不禁搖頭道:“媽的,這雙靴子就可以當船馳了!”

“請示少主,下一步要怎麽辦?”

衛浪雲笑道:“你們四個人分成兩邊,—邊扯住他—條尊足,一個人抓牢,另一個找了根雞毛鴨毛什麽的玩意來搔他的腳板心!”

四名大漢似乎齊齊一怔,衛浪雲見狀道:“別以為這種法子不夠狠,等一會你們就曉得其中的味道了,我是過來人,深知這套法門的妙用!”

四名大漢立即轉身去找東西,另兩個人則老實不客氣各自將太叔上君的一雙腳緊緊抱住,使腳板心朝前!

半晌,專找東西的兩個人匆匆回來,每人手中業已拿著一根雞毛羽,在衛浪雲頷首示意下,兩位仁兄便有板有眼開始在太叔上君那雙五指箕張的巨足足心上搔動起來。

起先,太叔上君還咬牙硬挺,慢慢的,他的麵孔肌肉顫動起來,唇角也一下一下的抽搐,又過了—會,他忍不住身體扭曲,可是,因為他的穴道受製,也隻是能做幅度極小的扭曲罷了,漸漸的,他終於忍不住笑了:“嗯,嗯……哈,哈哈哈……”

“嗷……嘻嘻……哈哈”

本來是盡量壓住的幹笑,但是,慢慢就變成了大笑,甚至笑得眼淚也流了出來。

這時,搔動他腳板心的兩名大漢更越發迅速的將手中雞毛指搔得有勁了。

雙臂環胸,衛浪雲道:“看他笑得多麽愉快。”

古獨航忍不住也笑道:“少主,你的法寶真不少。”

衛浪雲道:“這隻是開頭,總掌旗,好的還在後麵呢……”

伸頭將下巴擱在窗檻上看熱鬧的皮四寶呲牙笑道:“不稀奇,少主,這法子我以前也用過。”

衛浪雲笑道:“別自命不凡,四寶,等下我用的就是你不曾用過的了。”

他等待著,直等到太叔上君笑得混身亂顫,聲嘶力竭,那笑聲都幾乎變成嚎哭了,他才懶洋洋的道:“弟兄們,歇會吧。”

手執雞毛的兩個漢子立即停手,他們雖是在進行這些輕鬆的工作,就這一陣,卻也累出了一頭的汗。

剛剛喘過一口氣來的太叔上君忽然啞著嗓子叫:“衛浪雲……你這個天打雷劈的畜生……野種……你有本事就解開我的穴道……讓我們拚個死活……如此折磨人……算是什麽英雄好……漢?!”

衛浪雲“嘖”了兩聲,道:“你還罵得出?很好,可見你還有不少精神,太叔上君,下麵的好戲即將連台上演了!”

說著,他向古獨航點點頭,古獨航悄然自去,衛浪雲又道:“現在,繼續搔動他的尊足!”

兩個“蠍子”弟兄奉綸旨,立即又開始行動,太叔上君又哼哼唧唧的呻吟起來,衛浪雲回頭道:“皮四寶,去弄碗人尿,你自己撒一泡或到茅坑去盛一碗全行!”

嘻嘻一笑,皮四寶道:“我自己來一泡吧,還是熱的!”

縮回身去,一會後,皮四寶已手執茶杯一手伸出窗外,笑道:“行了,看,還冒氣呢!”

衛浪雲道:“你們四個人哪個去接—下?”

四人中,絡腮胡子放下了太叔上君的一支腳,自告奮勇的過去將皮四寶手中那支盛尿的杯子接了過來,大約的確哪在冒氣吧,絡腮胡子接在手上,不禁揚起頭,鼻子跟著聳動了幾下。

皮四寶大笑道:“二胡子,香不香?”

絡腮胡子苦笑道:“大把頭,這玩意哪有香的?”

“噯”了一聲,皮四寶一本正經的道:“你這就錯了,沒聽過一首歌?‘妹唷,俺倆一頭睡哪,掀開老棉被唷,乖乖,一股騷尿味啊……’,我這騷和她那騷是一個樣子,有種與眾不同的、撩人心跳的異味,你沒體驗過?二胡子?”

絡腮胡子忙道:“是,經大把頭這一說,果然有這麽幾分味道……”

衛浪雲幾乎笑彎了腰,道:“快拿過來,別再打諢了,夥計,你就將杯子執在手,拿穩點,等太叔上君張口大笑的時候,給他一滴一滴的朝嘴裏倒。”

一番話,太叔上君自也聽得清楚,他不禁大大的恐惶了,是的,在江湖上闖,水裏來火裏去,刀山油鍋全不皺眉頭才叫硬骨頭,可是,就不能受辱,一旦受了辱,除非能以洗雪,便一輩子也別想抬頭,眼前,太叔上君知道自己就要被迫“飲尿”了,而這尿隻要一飲,他大半生的威名即將完蛋;先不提以後有沒有機會和力量“找”回麵子來,至少,將來道上會立即傳開這件事實———太叔上君,鐵血會的首領喝下了“蠍子”弟兄的小便,而這件事隻要一傳開,他就別想混下去了,就算異日能同樣的逼著衛浪雲皮四寶飲他的“甘露”,他自己的顏麵總也丟盡啦,況且,事實上他能否生還,大有問題,就叫他生還吧,他也清楚如今他這邊的力量已大部被殲,再想重整聲勢對付人家,是難上加難了!

於是太叔上君突然呼嚎大叫:“慢慢……哈哈……且慢……我有……哈哈哈……話說!”

衛浪雲—招手,道:“停下來!”

當四名“蠍子”弟兄停手待命的時候,衛浪雲問:“有何指教,太叔祖師?”

努力喘了口氣,太叔上君咬牙道:“衛浪雲……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怎可如此……侮辱我?”

衛浪雲冷笑道:“太叔上君,你聚眾幹澗之內暗算我,又囚禁我於你的老巢之中,再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替‘皇鼎堡’當爪牙,殘害‘蠍子’所屬,妄想將我們宰淨殺光.正如古總掌旗所言,你雙手染‘蠍子’弟兄的鮮血,身上背負著無數‘蠍子’弟兄的冤魂,今天,你所嚐試的才隻是你的罪惡報應百分之一,侮辱?這種侮辱還太輕了,你等著吧,看我怎生—丁一點的零剮了你!”

他—仰頭,叱道:“動手———”

太叔上君惶急交加的大叫:“等一下!”

衛浪雲冷冷的道:“你還有什麽花巧?”

大大的吸了口氣,太叔上君道:“要怎麽樣———你才可以免掉我這種羞辱?”

臉上展開一抹古怪的微笑,衛浪雲慢吞吞的道:“可是,你已有了腹案?”

窗裏的皮四寶叫道:“少主,管他媽拉個巴子什麽玩意,先給他嚐了這一泡熱尿再說。”

太叔上君迫不及待的道:“衛浪雲,你聽我說……我答應你的條件歸還你的兵器行囊,再發誓永不與你及你的盟友為敵,這樣總可以了吧?”

沉吟了一下,衛浪雲道:“還不夠。”

呆了呆,太叔上君驚恐的叫:“還不夠?衛浪雲,你想清楚,這在我來說,業已丟人丟到家了,你還要我怎麽樣?跪在地下喊你爺?!”

徐徐笑了,衛浪雲道:“這倒用不著,除非你還得答允另—個條件,否則,這杯熱尿你是免不掉要嚐試一下了!”

瞪大了一雙牛眼,太叔上君驚疑的問:“另外一個什麽條件?”

衛浪雲平靜的道:“廢掉你的武功!”

尖嗥一聲,太叔上君叫道:“衛浪雲,這樣你還不如殺了我!”

緩緩一笑,衛浪雲道:“你想清楚了,如果你不答應,也絲毫影響不了我的決定:尿要照飲,刑得照受,未了,隻要我願意廢掉你的武功,或者想取你的老命,也一樣施行不誤,到那時,你羞辱也嚐了,痛苦也嚐了,該怎麽樣仍得怎麽樣,豈不吃虧太大?”

驀然狂號,太叔上君瘋了似的尖吼:“你殺了我吧……你快殺了我……”

搖搖頭,衛浪雲道:“我才不呢,太叔上君,我要慢慢的整治你,殺了你對我來說,實在是便宜得太過份了!”

靜默下來,太叔上君閉上了眼,好—陣子,才麻木似的道:“好—一就依了……你吧!”

衛浪雲笑笑道:“這才是俊傑,識時務!”

頓了頓,他又道:“其實,你這樣選擇乃是再明智不過的,在江湖上混,尤其混到你今天的地步也算不壞了,何不落個全身退,武功沒了正好找個地方安心下來享福,再也不會有別的麻煩找上你,犯不上搞得受侮辱。又背上個臭名到最後仍得完蛋大吉,而像我這樣做,實在也是寬容大量到了極點,以 ‘蠍子’方麵的意思恐怕就不零剮了你大碎八塊,這種便宜你不馬上接受,豈不呆得透頂?”

渾渾噩噩的,太叔上君道:“我業已落到這步田地……還有什麽好說的,反正,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衛浪雲道:“太叔上君,首先,我的兵器及行囊加上坐騎是怎麽個還我法?”

太叔上君怔了一會,沉重的道:“由我寫一封信,你派人去取就行。”

衛浪雲道:“如果你的手下不肯給呢?如今是‘妖駝子’ 卜敬之在守窩呢!”

歎了口氣,太叔上君道:“他們不會不給的,信上,我會蓋上我的印記——用我的肘節,肘節上有塊凸疤,疤上麵有突出的痕塊,還有幾條紋線,隻要見了這個印記, 卜敬之就曉得是我的心意,他—定會遵命交還你的東西……”

衛浪雲笑道:“這卻是個好法子,連偽造也不容易。”

太叔上君暗淡的道:“天下聰明人並不全在你們這邊……”

衛浪雲道:“不錯,太叔上君,我們這邊隻是較多一點而已。”

他一眯眼,又道:“等放你走了以後,你賭咒決不再和我們為敵?!”

太叔上君暗啞的道:“你廢了我的武功,我還拿什麽與你們為敵?!”

笑了笑,衛浪雲道:“我是說,你也不興風作浪?”

太叔上君憤怒的道:“我說不就不!”

衛浪雲道:“希望你這次是真心的,姓太叔的,下次我們再在這種場合上見了麵,大家就不好看了!”

接著,他一揮手:“先架他進去寫信!”

四名“蠍子”弟兄回應一聲,吃力的將太叔上君抓起,轉向前麵的房屋,這裏剛剛抬走,皮四寶已咕噥起來:“少主,太叔上君這殺千刀的又沒有個閨女嫁你,你對他就這麽開恩法?真是的……”

衛浪雲深沉的道:“你沒往深處想,四寶。”

皮四寶不服氣的道:“我怎麽沒往深處想?”

衛浪雲歎了口氣,道:“四寶,殺戮已經不少了,血也流得夠了,而一個有力的敵人須要加以殲滅,但若這個敵人已失去了力量,我們就不必要非取他的性命不可,這樣做,並沒有什麽益處,反之,不也顯得我們的寬宏大度?至少,他總算還留著命—條,還有感觸,還有知覺,還可以享受人生,既然這個敵人已不足為敵,便留著他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悻悻的,皮四寶道:“但他是元凶罪魁一個!”

衛浪雲—笑道:“是的,可是他也付出代價——幫眾的死亡,基業的潰散,本身力量的喪失,四寶,這些代價全是血淋淋的夠重了,夠慘了,我們不能學對方,難道事事非要趕盡殺絕不可麽?”

咕噥了幾聲,皮四寶喃喃的道: “我,我說不過你……”

笑笑,衛浪雲道:“四寶,有理才不讓人,你沒有理,自然就難以爭執了。”

這時一—

古獨航自屋角那邊轉出,汗涔涔的道:“少主,東西找來了,可真叫難找!”

皮四寶愕然插腔:“總掌旗,看你滿頭大汗,專找的啥玩意呀?”

古獨航舉舉他兩手所執之物,—支小瓷罐,另一小木盒子,道:“—小罐糖漿,另半盒是螞蟻!”

轉瞧衛浪雲,古獨航笑道:“這兩樣玩意可麻煩了,糖漿還比較容易,螞蟻就難了,屋角櫃底,院落田郊,搞了老半天才捉住這一點還虧我這一雙夜眼,換個人怕連一支也捉不到呢……”

拱拱手,衛浪雲道:“多虧你了,總掌旗,用不上啦!”

怔了怔,古獨航道:“用不上了?為什麽?”

皮四寶奇怪的問:“什麽用不上了?這兩樣玩意是要做啥用的?”

衛浪雲解釋道:“本來我已想好了整治太叔上君的過程,第一步搔他的腳心,使他笑得聲嘶力竭,然後灌他的尿,第二步,接著剝光他的衣服,將糖漿抹到身上,再把螞蟻往下一倒,螞蟻吃糖,順便啃齧他的肉,那種滋味,痛不死,卻難受到了骨子裏,聽過一句話:萬蟻鑽心?就是這個享受了;第三步,我吊他起來,卻隻吊他的兩支大拇指頭,還叫他的腳是剛好沾地,於是我們就開始推他晃秋千,那麽—晃,啊哈,他就會連眼淚也晃出來啦,我們晃他一陣,再倒吊他過來,這一次專吊他的兩支大腳趾頭,卻不晃他了找點豬油抹在他身上,再抓幾條餓狗來,餓狗嗅有豬油味,自會撲上去咬,這一咬,就連油帶人肉—起上了口,太叔上君更好受啦……”

伸伸舌頭,皮四寶道:“好家夥,少主,你的鬼名堂還真不少,比我能想出來的更多,光聽著,業已叫人心裏發麻啦……”

古獨航問道:“但是,為什麽又不用了?”

衛浪雲笑道:“因為太叔上君已經服貼了,總掌旗。”

接著,他便將方才如何對付太叔上君的經過述說了一遍,古獨航聞言之後頷首道:“這樣是最好不過,少主。”

皮四寶忙道:“總掌旗你也讚同少主的做法?”

古獨航正色道:“當然,為什麽反對?”

皮四寶呐呐的道:“我以為太便宜了這廝……”

哼了哼,古獨航道:“所以懲罰一個人,並不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有很多方法叫他痛苦,少主所使的就是這些方法中的一個,太叔上君將要以他終生的歲月來懊悔他此次的錯誤行為了……”

皮四寶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他會窩囊一輩子……”

古獨航冷冷的笑道:“等你能將什麽事全看透澈了,皮四寶,你就算真正長大了。”

臉皮一熱,皮四寶訕訕的道:“這個……呃,其實,總掌旗,我也蠻精明的……僅僅比你老人家差上那一點點而已……”

古獨航笑罵道:“潑皮!”

衛浪雲低聲道:“總掌旗,還煩你至前屋替太叔上君解開穴道,他要寫封信給他老窩裏的手下,囑他們交還我的兵器行囊及馬匹……”

點點頭,古獨航道:“好,我這就去。”

當古獨航離開後,皮四寶低聲道:“少主,村那邊‘花子幫’與‘皇鼎堡’遺孽們的拚戰,你看情形如何?要不要我們這邊去人援助?”

搖搖頭,衛浪雲道:“不用我們來幫忙,‘花子幫’的弟兄們包管能打贏‘皇鼎堡’那些野種,他們這邊一失利,那邊也就一定撐不住!”

皮四寶道:“還希望田二爺不要追齊剛那老王八追出毛病來才好!”

衛浪雲笑道:“你放心,我二叔不是白癡,他老人家業已精得出油了,豈會上齊剛的當?如今齊剛隻怕逃命還來不及呢……”

翻翻眼珠,皮四寶忽然感慨萬千:“唉,這種血染的日子,委實也有些叫人過膩味了……不是咱們追人,便是叫人追咱們……”

聳聳肩,衛浪雲道:“比較一下,還是咱們追人來得強;不過,如果我大叔所率的大軍尚不及時趕到,以後的鏖戰,恐怕就被人追的成分大了,到了那時,你小子再感慨也不遲!”

皮四寶喃喃的道:“媽拉個巴子,想想也有點發毛哩……”

衛浪雲岔開話題道:“陶輝你可已替他先行推拿過了?”

皮四寶頷首道:“方才曾替他推揉捏拿了一番,雖尚未醒,氣已順暢得多,臉上也有點血色了,可真叫險!”

衛浪雲正待回答,遠處的暗影中,一個人業已有如巨鳥般飛掠而來!

皮四寶立即大喝:“什麽人?”

衛浪雲目光凝聚,擺手道:“是田二叔!”

對話間來人已淩空落下,果然正是方才去追殺齊剛的“百竅心君”田壽長來了!

趨前兩步,衛浪雲忙問:“你老沒事吧,二叔?”

搖搖頭,田壽長道:“沒有,吃他竄到村南那邊的一片密林裏,林後便是起伏崎嶇的崗脊地帶,這一人去,就不好找啦……”

衛浪雲歎道:“所以一個人被逼急了任什麽顏麵也可以不要,就說齊剛吧,他身為天下武林四位霸主之—,卻也在情況不利之下丟棄他的同路人而逃之夭夭,連絲毫尊嚴也不顧了,—個名聲這麽隆的武林人物是不應該這樣的……”

“喔”了—聲,田壽長道:“小子,假如你以為每個武林中人都似你二叔我這般骨氣,你就錯啦,似齊剛這種人,隻是因勢造就的狗熊,他懂得屁的尊嚴!”

笑笑,衛浪雲道:“二叔去過村後坡地那邊了?”

田壽長點頭道:“追丟了齊剛,我就轉過去了,那邊也恰好打完,真是上天保佑,還算沒有吃什麽大虧!”

衛浪雲關懷的道:“情形如何?”

田壽長低沉的道:“‘皇鼎堡’這一下可是垮得差不離了,山坡那邊的一場戰,整個‘皇鼎堡’的殘餘可以說全投了進去,但去隻有兩個硬把子與幾十個小角色逃掉,以外的,包括‘灰衣令’的餘孽,全部橫在當地!”

一拍手,衛浪雲喝彩道:“幹得好,二叔,詳細情形怎麽樣?”

舐舐唇,田壽長道:“‘皇鼎堡’方麵的‘首堡殿’殿主‘響鈴刀’黃九以及他的手下人全栽在‘花子幫’手裏,‘黃包袱’ 長老 ‘三連劍手’中的施文也喪了命; ‘雕花笛子’公冶羊和 ‘黑龍’俞戎這小子的確狠,他和 ‘仙人杖’金泗拚了幾百招後,竟給了金泗—指,好在傷得不重沒啥大礙.幸而童氏兄弟及時趕到,才免了金泗的大難,等舒滄過去準備將俞戍圍而殺之之際,這雜種業已逃之大吉了… ‘灰衣令’的當家 ‘鐵膽無畏’ 冉秀堂被 ‘青龍冠’楊宗的最後絕活‘毒龍飛冠’擊傷遭擒,他屬下幸存的—堂一舵兩個硬把子,全叫晏青—個人給擺平了,‘皇鼎堡’ 與 ‘灰衣令’及小部分‘鐵血會’的嘍羅們也被宰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估計約有遺骸近四百具,咱們這邊‘花子幫’四弟子傷亡有近百人, ‘三十錦貂’ 已戰死了十三人,他們如今三十個弟兄隻剩十餘名了,老實說,這件事使我非常難過……”

衛浪雲低沉道:“但至少‘皇鼎堡’與‘灰衣令’算是垮定了!”

點點頭,田壽長道:“不錯,他們擁有千人以上的聲勢,如今業已煙消去散,連殘餘也聚不攏了,可是,這接連三場的血戰,也給了我們慘痛的教訓,教我們以後切切不能輕敵,在任何情況之下全須加意小心,由這三場血戰.亦可顯示出敵方的剽悍、瘋狂、與囂張;浪雲,你知道了,不怕死的並非隻有我們,對方也頗有那麽股子前仆後繼的幹勁,這還僅是開頭,以後艱險還多……”

衛浪雲小聲道:“二叔,‘花子幫’這次的損失如此慘重,頗叫侄兒心裏不安,等下見了舒大伯還得好生安慰一番……”

歎口氣,田壽長道:“這倒用不著了,花子頭與我情交莫逆,親同手足,我的事就是他的了,他的事也是我的事,我們是自來不分彼此的,我當然也極為他弟子損失之重而歉疚,他亦明白的,而他隻要明白也就夠了,無庸宣諸於口,浪雲,朋友交深了,兩顆心就連緊啦……”

衛浪雲道:“舒大伯本身沒有事吧?”

搖搖頭,田壽長道:“他連汗毛也沒有拔掉一根,你該知道,這老花子頭的本事強得很呢……”

怪眼一閃,他又問:“你這邊的情形呢?”

苦笑著,衛浪雲道:“不大見強。”

田壽長沉緩的道:“也看得出來,你說說看。”

衛浪雲低聲道:“‘鐵血會’是一敗塗地,冰消瓦解了,來偷襲的人上至太叔上君,下至小角色,隻逃掉了三兩個人,其餘的全死絕了,連太叔上君也遭了生擒!”

哼了哼,田壽長道:“‘蠍子’的損失呢?”

衛浪雲苦澀的道:“‘銅頭’陶輝重傷暈迷,‘金狐’盛名揚戰死,一幹弟兄也死了三十多,如今剩下二十來個人,不是重傷就是輕傷沒一個完整的了……”

轉過頭,田壽長問窗子裏的皮四寶:“你家頭子沒事吧?”

皮四寶忙道:“托二大爺福,當家的好得很!”

霎霎眼,田壽長道:“你呢?”

皮四寶挺一挺臉,道:“隻是幾處皮肉之傷,倒是日間挨的幾下子反而夠受!”

田壽長道:“等下我再為你看看。”

皮四寶感激的道:“多謝二大爺了!”

想起了什麽似的,田壽長望著衛浪雲道:“小子,你不是說你的‘比日大雙錘’法非到必要不肯施展麽?怎的先前你就用出來了?”

衛浪雲笑道:“先前情勢緊急,不用這錘法擋不住齊剛,我在萬不得已之下,隻好冒著吃虧他將來思出對策的危險狠上一遭了!”

田壽長道:“放心,齊剛沒那麽聰明!”

衛浪雲道:“但我還是非常小心,方才若不是逼得我沒有法子,我仍不屑於向齊剛施展呢……”

“嗤”了一聲,田壽長道:“你不用那麽謹慎過了份,武術就是用來防身製敵的,老是像藏寶似的不肯露,豈能發揮了它的功用?”

衛浪雲低聲道:“是大叔特別交待要小心……”

眉梢子一揚,田壽長怒道:“展老兒懂個屁?如果他懂事早也該來了!”

一看自己這位二叔又冒了火,衛浪雲趕忙岔開話題:“二叔,舒大伯他們如今正幹什麽?”

手捂胸口,田壽長沉聲道:“正在收拾殘局呀,還會幹什麽?我這今夜—陣折騰,倒真有些吃不住勁了,唉,老啦……”

皮四寶拍馬屁道:“二大爺說哪裏話來,二大爺正當英壯之年,怎麽就說老啦?身子輕,是折騰狠了,還虧是二大爺你,換個人.就算他是年青力壯的小夥子,隻怕也撐不到二大爺你老的這個時候早躺下個鳥了!”

心裏可十分受用,田壽長手撚唇上的胡須連連點頭,“嗯”“嗯”不停。

衛浪雲想笑又不敢笑,他道:“二叔房裏坐坐吧?”

—瞪眼,田壽長道:“那還有功夫坐?太叔上君那老王八呢?”

於是衛浪雲趕忙把他方才將太叔上君的處置述說了一遍,田壽長皺皺眉謹慎的道:“這老小子不會耍花槍吧?”

衛浪雲道:“不會!”

田壽長笑笑,道:“何以見得?”

湊近一點,衛浪雲道:“他人在我們手裏,武功又廢了,還什麽花槍可耍?再說,派去取回侄兒兵器行囊及馬匹的人必為我方高手,憑他‘鐵血會’如今留守在窩裏的一幹殘兵敗將也奈何不得——如果他們膽敢翻臉的話!”

吞了口唾沫,田壽長道:“你的意思,是派誰去取你幾樣玩意!”

衛浪雲忙道:“聽憑二叔裁示。”

點點頭,田壽長道: “就叫‘花子幫’的‘紅包袱’‘青龍冠’楊宗與‘怪魔翁’段凡兩個去吧,他兩個經驗老到,功力深厚,比較可靠些。”

衛浪雲笑道:“二叔說的這兩位,正乃侄兒心中屬意之人。”

田壽長哼了哼,道:“你若有為叔我的這麽個精明法,小子,你早就上天嘍!”

窗裏,皮四寶乘勢又拍—記:“少主的才智嘛,可謂—時無雙,但若比起二大爺來,可是差了那麽把火,這好有一比,二大爺是諸葛亮,少主是周瑜……”

田壽長喜歡人家將他比做諸葛孔明,聞言之下,笑嗬嗬的道:“四寶,你的比喻十分恰當,嗯,十分恰當……”

衛浪雲恨得牙癢癢的道:“皮四寶,你可真懂得這—套吹拍之術呢。”

兩眼—瞪,田壽長斥責道:“你幹什麽指責人家?就為了人家沒捧你麽?”

衛浪雲趕忙陪笑:“不,不,二叔,我隻是玩笑罷了,真的,玩笑罷了。”

翻身入窗,田壽長又回頭向衛浪雲吩咐道:“為叔的先替你赫連大哥診視—下,看看他的傷處有沒有變化,再為皮四寶敷敷藥,你的腿傷,等會再找一淨室替你醫治,插在肉裏的那短劍千萬別先拔出來以免失血,如今你且去古獨航那裏,瞧瞧太叔上君那廝信寫好了沒有,然後回來告訴我,我再和舒老花子商議—下派他的人去取東西!”

點點頭,衛浪雲轉身繞至前院,他跳過遍地狼藉的屍體.在幾名負責守護的“蠍子”弟兄躬身致禮下問明了古獨航等人的所在後,匆匆進右邊的側室,室中,一燈如豆,太叔上君正好滿頭大汗的擲筆捋袖,就沾著硯中墨汁,將自己的肘節部分權充印鑒,蓋在信尾的落款處,隻這簡單的幾個動作,他又喘息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四個“蠍子”大漢,立即扶住了他,桌邊,古獨航拿起信箋,雙手交呈衛浪雲,衛浪雲笑道:“總掌旗,你過目就行了,看看信裏的意思是不是那麽回事,另外,再注意一下其中有無花巧?”

古獨航仔細看了看信裏內容,頷首道:“寫得很中肯,頗有誠意,看樣子,不像有什麽詭計!”

衛浪雲道:“最好是這樣,否則,我們縱有不便,太叔上君恐怕就更不便了,是不是?太叔上君?”

牛眼怒瞪,太叔上君氣咻咻的道:“衛浪雲,你休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姓太叔的今天是虎落平陽,平時,你看我吃你這口氣!”

拱拱手,衛浪雲道:“笑戲而已,別見怪。”

端詳這位半座山似的“鐵血會”首領,不禁感喟的道:“太叔上君,下麵我就要一—呃,實行第二步計劃了。”

忍不住混身一抽搐,太叔上君麵色慘變,他滿是油汗灰土的臉膛上似是蒙上了一層有形無質的灰黑,微微顫抖著,他道:“沒有……再商榷的……餘地了麽?”

衛浪雲也有些難受的道:“怕是沒有了……太叔上君,你該十分明白,這個懲治,在你對我們的暴虐行為上來說,業已格外從寬了!”用了—種上乘內家氣功----“無形拈”封死了太叔上君的穴道,也就等於破散了對方的護身真氣,叫太叔上君這一輩子也施展不得技擊之術了,在衛浪雲來說,他這暗裏所用的手法與其說是殘酷,還毋寧說是慈悲,至少,他已免掉了太叔上君在明知其結果而又得目注自己功力盡失的情形下受著痛苦與悲憤的齧嚼……

好半晌—一

太叔上君總算透出了一口氣,他麵孔幹黃,冷汗涔涔,雙眼也灰黯無神,連臉上皺褶也突然變得那麽深密了……就這片刻,他又宛如衰老了二十年!

衛浪雲歉然道:“很對不起。”

太叔上君想動彈—下,但是,他肩膀及兩臂部被身後四名“蠍子”大漢牢牢抓著,歎了口氣,他語音沙啞的道:“你們還緊張什麽呢?我如今功力盡失。業已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叟……毫無兩樣了……”

使了個眼色, 衛浪雲道:“放開他。”

於是,四名大漢立即鬆手退後,太叔上君坐著的身體大大晃了晃,他急忙用力攀住桌沿,鬢角抽搐著道:“你—一—做得好!”

衛浪雲吞了口唾沫,道:“勢非得已,太叔上君,希望今後能急流勇退安享餘年,不要再在紛攘混亂的江湖道上浮沉了……”

太叔上君沉沉的道:“你放心……不用你說,我也非跳出這個圈不可……我今後再憑什麽和人家……爭雄逞霸呢?”

衛浪雲溫和的道:“我們會送你回家,太叔上君,並希望你貫徹你的諾言,今後不要與我們為敵了—一—這其中,包括你也不要唆使他人與我們為敵!”

像剛跋涉了千山萬水那樣疲乏,太叔上君喘息著道:“如今……我意已灰,心已冷……任什麽也不會去想了……”

衛浪雲抱拳道:“多謝,現在你先去歇著,該起程的時候,我們會去請你。”

說著,他一揚頭,四名大漢便將形似癱瘓了般的太叔上君扶起,這位“鐵血會”的當家搖晃著頭,四肢綿軟,就像連骨頭也軟化了!

古獨航望著太叔上君被架出門口的背影,低聲道:“少主,這一來,太叔上君就再也作不得惡了,你看他,就和害了一場大病—樣,連站也站不穩了……”

衛浪雲沉重的道:“任是誰挨了這麽一下也會和他差不多,總掌旗,這不僅是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沮喪更嚴重!”

微微點頭,古獨航由衷的道:“這倒是事實……”

衛浪雲道:“我們也都是習武之人,自也明白這武技對一個習武之人是如何重要,因此,剛才在出手破他功力前的—刹,我委實費了好大力量才強迫自己行動……受此打擊的武士,那種心裏的絕望與淒苦,就是不喻也可知……”

古獨航正色道:“少主,情感是回事,理智又是一回事,隻有—個理智不昧於情感的人,才是成大業,立霸圖的材料,少主,或者你早已明白這個道理,但卻也要注意確實力行不渝才是!”

笑笑,衛浪雲道:“多謝總掌旗教益,但人總是人,有時候,便往往橫不下那條心來,相信總掌旗也有此經驗。”

古獨航平靜的一笑道:“有是有,不過,也不多。”

哈哈一笑,衛浪雲道:“總掌旗是出了名的鐵麵無私,這一點,我是望塵莫及,甘願認輸了……”

古獨航亦不禁莞爾,他道:“對了,少主,何時送太叔上君去取回你的物件馬匹?派誰去可也決定好了麽?”

點點頭,衛浪雲道:“方才業已與二叔談好了,由‘青龍寇’楊宗與‘怪魔翁’段凡兩位長老陪同太叔上君前往。”

“哦”了一聲,古獨航道:“豈不正如少主原來所中意的人選!”

衛浪雲笑道:“一點不錯。”

古獨航又道:“何時出發?可得越快越好!”

沉吟一下,衛浪雲道:“是的,不過卻得問問我二叔意思,看他老人家怎生定奪呢。”

籲了口氣,古獨航笑道:“這樣一來,少主的兵器與馬匹能以取回,不啻是如虎添翼了!”

天色是灰暗的,彤雲密布,風泣如號,在這裏,業已有了點邊漠隆荒的蒼涼韻味了,再去三百裏,便可抵達陝甘交界的“子午嶺”,在“子午嶺”近郊的“小流瀑”,便是“紫淩宮”的所在。

橫在前麵,是條寬有二十多丈的蜿蜒河流,由於時已入秋,河水略落,但卻仍是浩浩****,波湍流急,秋冷水寒,看在眼裏,越發令人覺得確已到了露冷霜嚴的秋天季節了……

一列騎隊便在離著河邊尚有幾百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當然,他們便是田壽長、衛浪雲、“花子幫”、“蠍子”等一幹人了。

整個騎隊,約摸隻有一百多人,除了穿著各色雜衫的“花子幫”弟子看上去尚有百人之眾以外,“蠍子”組織裏頭竟隻有三個人——古獨航以及兩名還帶著輕傷的手下,另外,就是晏青手下的“三十錦貂”了,可惜與這為數三十的好漢,如今,從頭至尾,隻剩下十個人,就這一場拚殺,業已將三十名親同手足的兄弟活生生拆掉了一大半!

為首的田壽長表情是深沉又凝重的,眉宇綰結,雙目陰鬱,就和天空低沉的雲霾一樣,顯然,他心頭正有心事擔著,而這心事,一定夠他憂慮的……

在等候了“勿回島”的大隊兩天後,田壽長等人不得不離開“趙家集”,因為他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他們攻擊“皇鼎堡”的行動定已宣揚開去,“六順樓”及“紫淩宮”方麵爪牙遍布,當然很快就會得到消息,而他們得到消息後立即就會采取措施,這措施不外兩種:一是加強防範,再則搶先製敵!“六順樓”那邊因為澹台又離義女被田壽長設計擄去,或者還有點“投鼠忌器”,舉棋不定,但“紫淩宮”方麵則無此顧慮,他們很可能在田壽長等人力戰兵疲之際揮軍強攻,損兵折將不說,“勿回島”主力實際上尚未到來,設若“紫淩宮”挾其優越力量,在毫無損傷的最佳狀況下迅速進襲,勝敗之分是不言可喻的,到了那時,田壽長和衛浪雲以及他們的盟幫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田壽長等人不得不走,他們隻有遠離“趙家集”,使敵人摸不著行跡,才能避免—隅挨打的劣勢,現在,他們正是按照臨時決定的策略,出奇兵攻擊“紫淩宮”,這一手,依田壽長判斷,十有是大出對方意外的,依“紫淩宮”那邊的預測,定然以為田壽長等人避之唯恐不及,哪有在這等兵疲馬倦的情形下再主動向強敵近撲的道理?當然,田壽長雖是如此推測,卻仍憂心忡忡,暗裏捏著—把冷汗,第一,他怕自己的推斷萬一不準——如果對方非但未曾出兵攻擊,反而正在蓄勢以待在那裏怎麽辦?第二,就算人家如所料派出了大批人馬出宮去找他們火並去了,卻不會空著一座“紫淩宮”.一定也會留下不少能手守護,隻這—留守的人,他們能否對付得了,還是—個天大的問題,每—思及此處,田壽長非但提心吊膽,那張嘴就更不歇的咀咒起他的拜兄展履塵來了,“趙家集”苦等了兩日後,除了等回派了迎尋“勿回島”大軍的十撥快騎中的三撥外,不但沒見“勿回島”的影子,就連另外七撥探馬也沒有消息啦,田壽長匆匆率隊離開,卻罵了一路來。

在隊伍離開“趙家集”的時候,“蠍子”方麵重傷的人如赫連雄、陶輝、皮四寶以及其餘僅存的二十來名弟兄,除了由古獨航挑出兩個傷最輕,體最健的角色以便使喚外,其他的人完全護送回“蠍子莊”療治,就連皮四寶也被強迫送回,因為他筋骨傷重,並非短時可愈,雖然皮四寶鬧了—陣,但也隻好乖乖回去,“花子幫”方麵,除了戰死的弟子有八十名左右外,傷的也有五六十人,這些人,全隨同“蠍子”的傷患—起先回“蠍子莊”休養,“花子幫”中受了傷的“紅包袱”長老“魂使”夏貴以及受重傷擒的“灰衣會”首領冉秀堂,亦—並隨同前去,這些傷患.由舒滄派了二十名弟子護送, 又加派了“黃包袱”長老中的“三連劍土”遺下的二人雷半樵、賈煥隨往照拂,此外,為了接應可能返來的七批探馬及“勿回島”大隊,他又留下三名較為機警幹練的“中頭兒”級弟子附錄伏“趙家集”內。以使隨時領到達的人馬前來會合,經過這些分派,他們這批隊伍,實力方麵也就更顯得薄弱了。

除了這些,“青龍冠”楊宗已偕“怪魔翁”段凡二人扶同太叔上君前往“鐵血會”的堂中贖取衛浪雲的兵器馬匹,楊宗及段凡二人已受命完成任務後兼程趕回.趕回會合的地點就在前麵這條河一——“大龍河”的這邊一處稱為“不留亭”的小荒村裏。

騎隊停頓著,田壽長目光沉沉的注視右邊半裏處一片坡地,那裏,有十來幢簡陋的房舍零落散置著,顯得既荒涼,又孤單,是個—點情調也沒有的野村子,嗯,難怪叫“不留亭”了,誰留呢?

本來,田壽長和衛浪雲是抱著無窮的希望等候“勿回島”大隊趕來的,隻要大隊來了,他們就可以不用這麽冒險,這麽辛勞,又這麽長途跋涉的遠兵攻堅,反而可以一邊與“六順樓”談條件,一麵以逸待勞就在中土挑個好地方準備予“紫淩宮”迎頭痛擊,可是,“勿回島”的主力未至,他們就無法這樣辦了,休說和“六順樓”談條件生怕人家乘機“吃”掉他們這點薄弱力量,便是“以逸待勞”也待不成了,如果“紫淩宮”大舉而來,憑他們眼前的人手,除了遊鬥閃擊還可能占些便宜外,正式對壘根本就不是人家敵手,田壽長和衛浪雲百般無奈,隻有實行這條最痛苦的計劃——遠兵攻堅,奔馳遊鬥的痛苦的計劃!

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田壽長喃喃的道:“展老鬼,展老鬼……你可害死我們了……”

他旁邊的舒滄皺了皺眉,低聲道:“別他娘在這裏長籲短歎,渙散軍心!大夥業已有些不是味了,你還悶著頭歎你娘的什麽鳥氣?”

田壽長又“唉”了—聲,道:“我越想,就越覺得展老匹夫坑人不淺!”

舒滄搖頭道:“展島主—定是遭到無法抵擋的天災了,否則,他斷不會遲緩行動的,難道他不曉得這番大舉乃是關係著我們生死存亡的未來?”

恨恨的,田壽長道:“反正不管有什麽理由,我全和他不甘休!”

“嗤”了一聲,舒滄道:“你這叫蠻不講理!”

這時,衛浪雲故意笑道:“二叔,你老也別犯愁,咱們是吉人天相,包管有贏無輸,逢凶化吉,吃穩他們了!”

田壽長冒火道:“小子,你就愛敲如意算盤,如若吃了虧,怎麽辦?拿你的頭來頂?也不看看現實情勢,就喜歡做白日夢,說他娘的癡話!”

舒滄護著衛浪雲道:“老猴子,人家孩子說幾句吉利話,也是想討個好彩頭,你他娘的什麽狗熊脾氣,真正莫名其妙!”

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麵的古獨航,“仙人杖”金泗,“天地雙戟”童家兄弟,以及那些神色疲倦的弟兄們,田壽長不禁煩惱的道:“好口彩?我他娘都急瘋心了,就靠我們這一支疲兵,去找‘紫淩宮’的麻煩,唉,也不知我事前怎麽有膽想到的?”

嘿嘿一笑,舒滄道:“這可是你一個人的騷點子,娘的,你發號施令,我們跟在你屁股後頭轉,如今你自己的嘴巴不大緊,若想回頭老漢可不答應,丟不起這個人!老漢我就算賠上這副臭皮囊,也得豁到底!”

田壽長怒道:“莫非我就會敲退堂鼓不成?真是笑話!”

衛浪雲忙道:“二位老人家先別爭執,不管攻與不攻,也要等到楊長老及段長老趕回來會合以後再說,要不,我們的力量實嫌不足,加上我的家夥和坐騎不在,亦未免在功夫上打了折扣。”

哼了哼,田壽長道:“攻是一定要攻,否則,我們遠巴巴的趕到這裏來是幹啥的?遊山玩水麽?娘的……”

舒滄雙眼一翻,道:“當然要打,老猴子,你是英雄,我們也不見得就沒種!”

手搭涼棚,田壽長又望向半裏外的“不留亭”,—邊又嘀咕道:“晏青這兔崽子搞什麽名堂?叫他去踩踩‘不留亭’的虛實,竟去了這麽久?等著等著我的心火又上來了!”

眼瞼—展,舒滄調侃道:“前麵‘大龍河’的水深涼浸骨.你心火上來,不妨下去泡泡,包管消熱祛燥,煩惱俱除!”

—瞪眼,田壽長火道:“花子頭,你去數你的‘數來寶’吧!”

舒滄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你也翻個跟鬥跟老漢瞧瞧,看看有沒有十萬八千裏?”

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衛浪雲忙憋住氣,道:“二位老人家,過幾天咱們過河的時候,可是從‘大龍河’上遊的石橋過去?”

田壽長沉著臉道:“也沒見你這等豬頭豬腦的人!從石橋上過不錯,是方便與舒適了,但‘紫淩宮’的好手也就不等我們喘氣便找上頭來!你也不想想,上遊的石橋乃渡此‘大龍河’的唯—要道, ‘紫淩宮’豈會不派眼線駐旁?尤其一過此橋快馬長程不出兩天便抵那‘紫淩宮’,在如此重要的天險關卡上,人家怎會不加意防範?我們大模大樣的縱騎過橋,你看吧,包管在我們尚未落腳之前,人家的大軍便四麵湧到了!”

舒滄接腔道:“那麽,從哪裏過呢?”

得意的一笑,田壽長道:“有這一問,還算你稍微有點腦筋.從哪裏過?嗬嗬,這卻又要看我姓田的老人家的法寶了!”

舒滄氣不過的道:“你有個鳥的法寶!”

田壽長得意洋洋的道:“你聽仔細了,花子頭,也好長長見識,我創造了一種玩意.名叫‘波上龍’,這玩意乃是由每—塊長三尺,寬兩尺的木板連接起來,木板兩則有環扣,可以密合,頭尾裝有鉤套,能以各掛一隻充滿氣的羊皮囊,河有多寬,便將這‘波上龍’接合多長,兩岸用網纜扯緊,以鐵樁釘地,人馬通過,又穩又便利,用完了拖過來拆卻,層疊裝著,馱上馬背就走.一點也不費事,‘波上龍’的木板是以—種‘白飄木’特製,硬且輕浮力強,不易腐爛,製成—套,可以使上好多年……”

舒滄輕蔑的道:“這種小玩意簡單得很,老漢也會做……”

哈哈大笑,田壽長道:“天下事就在—個起頭,也難在—個起頭!我說出其中奧妙.你自是會做,我若不說,你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老花子頭,如果我不講我的法子,你怎麽渡河, 一定是叫你的小花子們泅過去了!”

“呸”了一聲,舒滄道:“老漢可以飛越!”

霎霎眼,田壽長道:“不錯,你約莫有這個飛越的本事,你的‘紅包袱’們也可能做得到,但其他的人呢?馬匹呢?配備與幹糧呢?也一起飛越過去?”

不禁語塞,舒滄忿然道:“老漢把這河水全吞吸光!”

一下子笑得打仰,田壽長上氣不接下氣的道:“花子頭啊,……你可真叫‘大癡’羅漢……”

舒滄氣得一張肥臉全漲紅了,他恨恨的道:“你得意什麽?他娘的雕蟲小技,不值一笑,看你樂得那副德性,活脫剛咬著根驢鳥!”

一邊,也笑得肚皮痛的衛浪雲忽然強忍住,道:“看,晏青他們回來了!”

田壽長與舒滄急忙望了過去,可不是,沿著河邊小道,正有三乘鐵騎如飛馳近!

三騎為首者,果然正是“飛豹子”晏青,他後麵,則是手下“三十錦貂”中的兩名弟兄。

晏青勒住馬,田壽長已高聲問:“怎麽樣?那破村裏沒有紮眼的事物吧?”

晏青猛然勒馬,坐騎“唏聿聿”人立而起,尚未落地,他已翻身離鞍,利落的往旁一站,垂手道: “回稟二爺,‘不留亭’中一切平靜,尚未發現有何不妥之處。”

田壽長道:“怎麽去了那麽久?”

晏青恭謹的道:“小的坡上坡下全查看了一遍,耽擱了點時間。”

“嗯”了一聲,田壽長道:“你們幾個帶路,走啦!”

於是,在舒滄一聲叱喝之下,這列騎隊便迅速往半裏外的“不留亭”奔馳而去,一時間蹄聲如雷,馬嘶人叱,聲勢卻也不小。

奔行中,古獨航靠近了衛浪雲開口道:“少主,有件事情,一直想請教你,這離開‘趙家集’的七八天卻一直想起來又忘了,忘了又想起來……”

衛浪雲笑道:“什麽事?”

古獨航道:“‘灰衣會’的頭子‘鐵膽無畏’冉秀堂功力高超,但他卻也栽於‘花子幫’ ‘紅包袱’長老‘青龍冠’楊兄手中,可見楊長老的修為之佳,業已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了……”

點點頭,衛浪雲道:“不錯,楊宗乃是用他的看家本事‘青龍飛冠’擊傷冉秀堂的,這一手頗不簡單。”

古獨航笑道:“我要問的,就正是這個,楊兄的‘青龍飛冠’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武功?竟有這等厲害法?”

不待衛浪雲回答,跟在後麵的“仙人杖”金泗已笑接道:“這個問題,古兄,恐怕少主還不如我知道得清楚,可願聽我向你吹噓吹噓?”

古獨航回頭笑道:“多謝金兄肯予指教。”

金泗道:“客氣了,我們楊老大的所謂‘青龍冠’,事實上並無‘冠’之有,所指‘冠’,乃是說他盤在頭上那股又濃又密的頭發,他結成一條大辮子,高高在頭上,想古兄是看到了?”

笑著,占獨航道:“哦,原來如此。”

金泗又道:“楊老大在對付強敵之際,可以貫力入發,他盤在頭頂的結股辮子立時飛繞,不但矯若遊龍,更捷如閃電,那種快法,那般猛法,如非親見,簡直不敢令人相信,辮長五尺有餘,每一施展,翻騰絞射,掃打撞彈,力道威猛無比,我曾目睹楊老大以此式—口氣橫相擋斷十侏碗口粗的‘鐵杉’,又用辮稍淩空擊落三隻低飛頭頂的蝙蝠,端的穩、狠、準俱占全了!”

古獨航佩服的道:“頂上功夫已是難練,楊兄猶能貫力入發,更是不易,這門絕學,頗堪令人咋舌奇技,確是奇技!”

衛浪雲也笑道:“人曰發為‘青絲’,盤青絲於頂,是為‘冠’,而發辮飛旋,疾若龍騰,果然符合‘青龍飛冠’的名稱!”

興致勃勃的,金泗道:“有一次,我不服他的氣,彼此便較量著玩.兩百招內尚不分勝負,就在兩百零一招上,我們揚老大突展‘青龍飛冠’的功夫,我一個不防,竟被他那發辮—家夥搗了個大馬爬,胸口疼得就活脫挨了—鐵錘,事後,我才知道乃是他此時所運最輕的力道,換了個人,就這一記已可將胸瞠洞穿了!”

哧哧—笑,衛浪雲道:“金長老,你明知楊長老這門功夫厲害,為什麽還去找釘子碰呢?”

尷尬的打了個哈哈,金泗道:“老實說,我在吃虧之前,也一向自命不凡,認為楊老大那‘青龍飛冠’的功夫奈何不了我……”

衛浪雲道:“大家全有這個通病.在沒有見過真章以前,誰也不相信別人比自己強,等吃了癟,滋味就不好受了……”

金泗笑道:“其實也不能—概而論,譬如少主你,我雖未曾與你對手,卻也早就知道贏不了你啦……”

連連拱手,衛浪雲笑道:“過獎過獎.慚愧慚愧……”

這時,前行田壽長回頭叫道:“唉,你們還在樂些什麽?前頭到啦!”

衛浪雲抬頭望去,不錯,就在這幾句話的功夫,騎隊業已抵達“不留亭”的山坡下了,前麵, 一幢破爛瓦房的靠南牆上,用白粉歪歪斜斜的塗抹著那三個字:“不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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