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子幫”的“紅包袱”長老“仙人仗”金泗與“三十錦貂”首領“飛豹子”晏青二人的指揮下,大隊人馬全上了山坡各處的隱蔽地點借著地形紮下帳篷,而衛浪雲便偕隨田壽長、舒滄、古獨航等人進入了坡下這幢最靠路頭的破爛屋子裏。

兩名跟著古獨航前來的“蠍子”手下,先行進屋找主人交涉去了,田壽長他們便在天井中等著;張目四瞧,田壽長不由搖頭道:“這座房子可破舊得到家了,連個格局也沒有,當初建蓋的時候,他們怎麽不多費點心思?”

舒滄打了個哈欠,道:“窮鄉僻壤,偏野草民,蓋所房子能夠棲身擋風雨也就夠了,哪裏懂得什麽鳥的格局!我說老猴子,這不是叫你上洛陽城的‘九升樓’去喝酒,哪有這麽些講究法?湊合著得啦!”

移目端詳著天井正麵及兩則的幾間簡陋又低矮的房子,衛浪雲皺眉道:“不過,我寧可到坡上去住帳篷……”

這時,兩個“蠍子”立即領著房東——一個大把年紀的老頭子出來,向田壽長稟明了租借條件,然後,他們由田壽長指定了各自的房間,進房前,衛浪雲向古獨航道:“這房主人好像經常將房子租借於人的,你看他對這一套是這麽個熟稔法,開條件開得幹脆利落,一點虧不吃,一人一天五錢銀子,按日算,不管夥食,每天供應三壺熱水,另取費三錢,正堂屋不在租借之列,無事莫進,每日每人租金以子時起算,床褥用具如有損毀照新購價賠償;總掌旗,這老子應該去開客棧才對,包管有個好賺頭……”

古獨航笑道:“‘不留亭’這個地方雖說荒僻,但也難免沒有行腳商賈或江湖中人經過,時日一長,住在此地的人就會精於此道,曉得賃屋於客的門路了;再說,看這家的居民都像十分清苦,有撈一筆的機會,他們又怎麽輕易放過?”

進房之前,古獨航又回頭來道:“少主,你的房間和我正是隔鄰,晚上不妨過來聊,在這等地方,也夠寂寞的了……”

衛浪雲頷首道:“我會過來,現在卻想先睡一會,可真累死了。”

就這樣,他們便在這“不留亭”暫時駐紮下來,田壽長他們早已決定了行動步驟,在此地的等候中,能將“勿回島”展履塵所率領的主力人馬等到自是最好,否則,便隻有在楊宗和段凡二人返來後就須展開行動,他們無法在此久候,一來是恐怕行蹤又被敵對方麵獲悉,再來,也隻隨時移動才能避免敵人的包圍堵截,而“勿回島”的聲威與尊嚴加上眼前江湖上的大勢所趨,都不容許他們光是躲藏遊走便算了,他們仍須一邊移動,一邊攻敵,縱然這種言,他們如今僅有三條路走: 一是攻敵,二是待敵來攻,三是逃之夭夭,逃之夭夭既不可能,待敵來攻擊恐怕吃敵所陷,便隻有主動襲撲對方了,但這“襲撲”之術卻頗堪斟酌,即像田壽長的計劃——一—閃擊遊鬥,不做正麵對壘,因為,他們眼前的力量,已不足應付這—類的爭戰了,可是他們知道,卻依然要搶先找上敵人,假若等敵人先找到他們,那麽,情勢就會大大的逆轉;任何一場失去主動,失去先機的殺伐,是難望有勝算把握的……

日子,在每個人焦慮中,惶急中,期待中過去了,—天一天的過去了,今天業已是他們來到 “不留亭”的第五天,而空中仍然像鉛塊似的堆著沉重的陰霾,北風仍在號哮.他們等待的人也毫無蹤影。

田壽長的眉頭也越發皺結得分不開了,他陰沉的臉色就如同天空的灰黑雲霧,那麽黯淡, 又那麽濃鬱得難以揭解……

在田壽長的房中,舒滄、 衛浪雲、古獨航三人圍在這張舊方桌的三邊坐著,田壽長則獨自於房裏來回蹀踱,他負著手,不時咕噥著一些別人聽不清楚的字句,這些天來的奔勞辛苦,、業已將他原本便瘦削幹黃的麵龐折磨得更加憔悴蒼老了,這—雙眼睛也凹陷下去好多!

舒滄輕輕用指頭毫無意識的敲叩著桌麵,半晌後,他轉頭道:“喂,老猴子,你別這麽走來走去行不?媽的,已經夠煩了,你卻非要弄得大夥更煩?”

田壽長陰沉的道:“我看,我們這一次的舉事是要砸了!”

雙目中怒火一閃,他又憤然道:“如果真的砸了,展老兒要負全部責任,都是他援兵不能按期帶到,我們餘力不繼才遭至這等結果!”

舒滄不同意的道:“老猴子,我業已說過如多遍了,展島主是明白人,他必然知道這次大舉的嚴重性嚴重到什麽地步,所以他決不會有意拖延會合時間,一定是遇上了什麽不可抗拒的阻礙力量一一——你他媽也該設身處地為別人想想,不要老是—個勁的埋怨人家,況且,時已至此,光埋怨有個鳥用?”

衛浪雲也道:“二叔,你老歇歇火,舒大伯的話頗有道理,要不是有了什麽意外,大叔是斷斷不會失約的……”

猛—跺腳,田壽長吼道:“你們兩個還幫著老匹夫說話,不管有任何理由,如今他的人以未到卻是事實,我們業已陷入進退維穀的窘境亦是事實,你們替他辯,辯出—百個借口來我們仍然一樣被坑在這個的 ‘不留亭’了呀!”

肥臉一板,舒滄道:“用不著在這裏怨天尤人,難道像你這樣拉開嗓子雞毛子喊叫就有辦法了?如今除了我們自己要馬上想出法子解決問題外,任你喊爛了嘴,氣瘋了心,該什麽樣,還是什麽樣,於事情並無絲毫補益!”

長歎一聲,田壽長道:“據我看,情勢是不大好了,我們好比騎上了虎背,要想下來,就沒有騎上來那樣簡單啦……”

舒滄斷然道:“這樣吧,我馬上下令回堂口,將我們的所有的留守人馬全部調來,孤注—擲,幹他娘的一個天翻地覆!”

眼角一吊,田壽長搖頭道:“你瘋了,你的留守人馬如果全部調來,很可能在數次火並之後更傷亡殆盡,這猶可說,你的碼頭裏一旦空虛,萬一叫其他幫會的勢力乘隙而入,全盤占據,將來你就連個窩也沒有了!

舒滄大聲道:“如果真有人膽敢這樣落井下石,將來我們不會再搶回來?”

“呸”的一聲,田壽長道:“與其如此,何不固守著免得找這種麻煩?況且,設若我們—場武林爭戰輸了,你以後又憑什麽去搶回來?”

雙頰的腮肉一抽,舒滄笑道:“事事都這麽多顧慮掣肘,我們任什麽全別幹了!”

田壽長堅持道:“決不可以抽調你堂口裏的弟子再來,我們不能將全部的責任完全叫‘花子幫’承擔,沒這個道理!”

舒滄激動的道:“老漢甘願——”

衛浪雲忙道:“大伯,我二叔說得對,今天這場武林盟主的爭奪之戰,大伯及所屬隻是站在輔助的立場,主要責任是我們的,怎可舍本逐末,改成由‘花子幫’完全承當?這樣做的確不合適。”

一咬牙,田壽長道:“我們再等一天,一天之後,不管他們來與不來,我們立即揮兵渡河,與‘紫淩宮’幹幾場再說,要不,我你不去找人家,人家遲早也會找到我你頭上來,到了那時,就更對你我不利了!”

籲了口氣,衛浪雲道:“如今這個頭已由我們起了,幕也被我們拉開了,不幹也不成啦,光是東躲西藏的話,將來一旦傳揚出去,‘勿回島’及其盟幫不僅威望掃地,尊嚴**然,也永遠別想再叫同道中人敬服了……”

古獨航點頭道:“不錯,再說,就算我們四處躲藏,對方也不會放過我們,別到時候又丟了人,又吃了癟,那才叫不上算呢……”

田壽長道:“就這樣決定了,再等一天,明天這個時候若尚不見人到,我們三不管,就開拔渡河!”

估量著,舒滄道:“奇怪,楊宗和段凡這兩個混帳該回來了呀,我算算路程,最晚昨天就應到了,怎的至今尚未見到他們兩個的影子?”

衛浪雲忙道:“路途是遠了點,大伯,他二位對這裏的地形也不十分熟悉,或者到了“鐵血會”那邊可能遇上什麽阻礙,發生什麽枝節,這些全有可能,隻要有了一點意外,時間就會耽擱了!……”

哼了哼,舒滄道:“如果這兩個混帳回來後說不出遲返的道理,看看老漢怎麽用家法來教訓他們!”

連連搖手,衛浪雲道:“大伯千萬請勿動肝火,楊長老與段長老二位,俱為武林健者,又是貴幫的重要領導人物,事情輕重,他們一定分得十分清楚,若非有實際上的困難,他二位豈會怠忽使命,延誤歸期?”

舒滄張了張口,也沒有再說什麽,管自拿起旁邊竹幾上的—隻土瓷茶壺,對著壺嘴咕嘟狠灌了一陣。

這時,古獨航朝窗外看了看天色,道: “已近黃昏了……”

衛浪雲不自覺的摸摸肚皮,道:“唉,這幾天吃的都是幹糧蠟味,至多用客粗飯還算是熱的,就沒好生享受一頓正式的大菜,連五髒廟全也那麽幹澀得叫冤啦!……”

眼皮子—翻,田壽長道:“什麽節骨眼啦,還光在那裏顧著吃?有幹糧給你果腹業已不易了,想當年,在我們闖江湖的時候,經常幾天幾夜連滴水也撈不著喝,餓得兩眼看出去是—片黑,肚皮都快貼上了脊梁骨,若能弄點幹糧吃吃,已不啻人間美味,無上佳品了,哪似你這樣嬌嫩法?有吃有喝還在叫苦,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衛浪雲舐舐嘴唇,笑道:“二叔,那是哪個年頭,如今多少也有點不—樣了,人嘛,總要越過越好,不能越過越賴,是不是?”

氣得—吹胡子,田壽長道:“你就是一張嘴巧,十個人也說不過你—個!”

舒滄橫著眼道:“別光教訓人家孩子,你他娘那張鳥嘴還不照抹上油—樣?”

古獨航忙笑著打岔道:“二位老人家先歇歇火,順順氣,等—會我那兩個手下就會將晚膳從坡上拿下來!聽說今晚除了每人例份的幹糧外,還可以分到一塊鹵牛肉,光是跑路來回就是三十多裏!”

摸摸肚皮衛浪雲笑道:“既是如此,待會得多吃點。”

田壽長搖搖頭笑道:“你呀,小子,一談到吃,你就比什麽也來勁——”

門外,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步履聲響,但這步履聲卻是急促又蹌踉的,就好像奔進屋來的這人正在被鬼追著一樣,那般的慌張失措,又那般的驚懼惶恐,幾乎就連方向也似辨不清了!

舒滄喃喃的道:“送飯來了?但怎的又這麽個慌張法?”

古獨航注視門口,神色微變:“不大像……”

突然站起,田壽長語聲急切得有點變了調:“大家注意,恐怕是有情況!”

一掠上前,衛浪雲“呼”的啟門,另外,一名“蠍子”弟兄正好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趕命似的奔了進來!

古獨航猛然離座,低叱道:“什麽事?黃才!”

那叫黃才的“蠍子”立即麵孔漲紅泛紫,雙目驚恐的大瞪著,他一下子沒站穩,險些摔跌地下,古獨航一把拉住他前襟,右手反揚,兜頭就是兩記大耳光,惡狠狠的,他吼道:“給我站好回話,哪見你這沒出息的東西?”

兩記耳光一挨,黃才反倒是鎮靜下來,他猛一搖頭,像是要使腦袋清醒過來,連浮腫的麵頰也不敢摸一下,趕忙氣急敗壞的道:“回稟總掌旗,大事不好了,我們業已叫人包圍啦!”

有如晴天響起一記焦雷,震得房中的每個人全是一眩,田壽長在瞬息的愣然之後,急忙先沉住氣,緩和的問:“不用急,小老弟,慢慢說話,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被人包圍,是被什麽人包圍啦?”

抹了把汗,黃才氣籲籲的道:“回二太爺的話,我們是叫‘紫淩宮’的人給包圍啦,老天,密密麻麻的一片紫袍,把這‘不留亭’團團圍住,就像鐵桶一樣了……”

田壽才吸了口氣,道:“真的?”

黃才哭著臉道:“二太爺,這是什麽節骨眼下了?小的不要腦袋了麽,豈敢哄騙你老人家?”

猛—咬牙,古獨航道:“好王八蛋!”

擺擺手,田壽長平靜的道:“不要氣,老弟,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來了咱們就接下,大不了一場火並,沒什麽唬人的!”

衛浪雲道:“二叔,出去看看!”

田壽長道:“當然,不出去,人家也不會就任我們躲在房裏呀!”

於是,他們幾個人迅速走到大門口,一踏上石階,天老爺,眼前的景象已不由令他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在“不留亭”這十幾戶屋舍所散落著的小坡脊周圍,全布滿了身著紫袍的彪形大漢,他們距離這裏約有三十丈左右遠近,皆是徒步,不見一乘馬匹,不論是道路、田間、坡頂,都有他們的所屬把守著,這些人,便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田壽長他們就正好被圍在圓圈的中央,黃才說的不錯,果然陣勢嚴密得像一具鐵桶,一具能箍死人的鐵桶!

紫色的頭巾與紫色的長袍在寒風中飛舞飄拂,齊額勒住的金環也在閃閃爍耀,和他們手上鋒利的馬刀互相映炫,形成一溜溜刺眼的波動冷芒,‘紫淩宮’方麵的人馬大約有七八百人之多!個個殺氣騰騰,威風凜凜, 一付排山移海的味道,剽悍極了,也沉猛極了,叫人一看上去,就明白這乃是一群飽經陣仗,訓練精良的戰士,他們的形態所表露,好像在告訴別人他們素來征戰的成績是多麽優良!

“紫淩宮”的屬下們便都那麽沉靜又冷酷的站在那裏,每個人的麵容全是僵木又硬板的,找不著一絲表情,一絲可以稍微反映內心感受的征候;七八百人站在四周,宛如七八百具雕塑的石像一樣,那股子冷漠陰森的韻味,業已明確的轉達了他們的深刻歡喜,他們的刀鋒將會毫無遲疑的插進對方胸膛!

喃喃的,田壽長道:“真是邪門……這些雜種怎麽來的?好像自天而降……”

舒滄的兩頰肥肉不禁**了一下,額上一根青筋浮突,太陽穴也在跳動,他舐舐唇,揩了揩手上冷汗:“老猴子……這—下可熱鬧了……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呃,我們似是四腳朝天的烏龜一樣,拚命掙紮,也翻不過來啦……”

衛浪雲苦笑道:“慘矣哉!”

咬咬牙,田壽長道:“可是,他們怎麽摸來的?”

吐了一口唾沫,舒滄道:“別管他們是怎麽摸來的了,事實上人家業已到了眼前,而且將我們團團包圍啦,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想個法子怎生對付他們才是;娘的,我們真叫人家當孩子耍啦!”

古獨航喟了一聲,道:“‘紫淩宮’的行動實在夠快,夠嚴密,我們還在談笑風生,竟已不知不覺中陷入重圍了!”

搓搓手,田壽長低聲道:“各位,眼前這場仗,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對我們的不利已到了什麽地步,可是事實上我們又不得不硬拚到底,唉,這真是一點不假的‘拿鴨子上架’啦,不論好歹,隻有幹他一遭吧!”

舒滄冒火道:“怎麽個幹法你總得交待清楚!是突圍,是死守,是混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你不先講好,我們怎麽打這個糊塗仗?”

略一沉吟,田壽長道:“突圍!”

衛浪雲迅速道:“朝什麽方向突圍?”

田壽長斷然道:“當然朝回突圍,換句話說,向‘大龍河’的反方向突圍!”

怔了一怔,舒滄道:“不過河啦!”

一跺腳,田壽長道:“過了河就接近‘紫淩宮’的勢力範圍了,我們跟著就會遭遇到更強大的壓力,憑我們這點力量,打暗仗還勉強,明著來豈不自找苦吃?花子,你可真迷糊了?

舒滄怒道:“我迷糊?我隻是咽不下這口氣!”

這時—一

古獨航忙道:“二爺,突圍固佳,但我們攜帶著的那些裝具又怎麽辦?裏麵有些器具是你老的獨創的秘密武器,萬萬不能落入敵手,不過一待突圍開始,勢必亂成一團,那時想要全部保全,又怕不易!”

田壽長立即道:“通通先毀掉!”

舒滄叫道:“先毀掉?那以後呢?以後我們用什麽?”

田壽長不耐煩的道:“以後再製造呀,製造方法在我腦子裏,還怕丟得了?如果給對方弄了去,仿造以事,反過來打我們,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衛浪雲又問:“二叔,突圍後的會合地點?”

田壽長考慮了一下,道:“就在百裏外‘黑垓山’腳的山坳子裏吧!”

點點頭,衛浪雲道:“好,那地方很合適。”

不禁歎了口氣,舒滄道:“娘的,一退就是百裏!”

田壽長冷冷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我們退後一百裏,異日便能卷殺向前千裏不止,如果全在此地橫下來了,將來還拿什麽出氣去?”

回過頭,古獨航問身邊的黃才:“黃才,坡上的弟兄們也發覺被包圍了吧?”

黃才忙道:“早知道了,方才小的與李琛剛到坡上去拿飯食,才走上去,‘紫淩宮’的人馬便像從地底鑽出來—樣乍然出現,當時坡上的金長老似是也呆住了,他急忙命小的回來稟報各位,同時又令李琛幫他向隱蔽在坡上各處的弟兄們傳警,小的奔下來的時候,但見各處帳篷聳動,人影往來飛掠,但卻沒有一點呼鬧驚叫之聲,如今想是大夥兒全在坡上埋伏起來,準備拚殺啦!”

古獨航抬頭望向山坡,果然沒有一個人影,也不聞丁點聲息,顯然正如黃才所說坡上“花子幫”與“三十錦貂”的人馬全部埋伏起來了! 

這就是了,古獨航不由暗自點頭,“紫淩宮”方麵固然訓練有素,井然不成,但“花子幫”和“勿回島”所屬的“三十錦貂”則亦同樣的臨陣沉著,指揮若定,也是極有組織紀律的江湖幫會,而每一場武林爭戰,對壘的雙方如果俱多精銳,其傷亡慘重也—定就相對的增高了……

似乎又有一個新決定,田壽長招過古獨航,低低的道:“老弟,你到坡上去與金泗共同指揮調度,同時也務必做到兩件事,一、聽我的招呼,用所有攜帶的 ‘白磷火箭’、‘千裏起焰球’、‘硫磺彈’、‘琉璃飛桶’等火器分向四周的敵人投射,在他們衝到之前,能發射多少就發射多少,然後,再點一把火,將這些器具加上其他物件通通焚毀,不能有—樣流入敵手!二、短兵相接之際,傳告所有人馬自行突圍,叫他們記牢會合地點,給他們說,三天之後如果還到達不了,就各自返自己的堂口,不算逃脫!”

古獨航沉重的道:“遵命,二爺是否還有諭示?”

苦澀的一笑,田壽長道:“再有,老弟,多保重——”

鼻端有些酸楚,古獨航連忙一挺胸,大聲道:“二爺更請保重,你老放心,我們決不給你太丟人!”

說著,他又向舒滄躬身施禮,再轉朝神情專注的衛浪雲:“少主,你的傷勢尚未好,千萬莫逞意氣之勇,作匹夫之鬥,能走即走,二爺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番即使失利,異日仍可卷土重來,少主,務請珍惜!”

衛浪雲笑笑,道:“放心,總掌旗,我會留神的。”

抱卷環揖,古獨航低聲道:“各位, ‘黑垓山’見!”

在古獨航領著黃才匆匆離去後,田壽長不禁感慨地道:“古獨航這個人才智雙全,英勇出眾,是個有謀略,有決心,果斷又紮實的人物,更難得是他對他主子的忠心不二,赤膽報效; ‘蠍子’裏有了他這個人,不愁撐不起來了!”

衛浪雲頗為同意的道:“赫連大哥平素少問幫務,除非有重大的事情須他決定,否則,一幹大小事兒差不多全由古總掌旗代勞了,他處事公充,賞罰分明,不循私、不偏袒,在‘蠍子’裏頭是個僅次赫連大哥受到擁戴的人!”

田壽長道:“當然,這種角色一定是頗有人望的!”

叫了一聲,舒滄道:“天爺,這是什麽時候了?你爺倆還在這裏給人家評頭論足?娘的,老漢我這廂就差急出一褲子尿啦!”

田壽長笑罵道:“沒出息!”

衛浪雲轉目四顧,忽道:“奇怪——”

抹了把冷汗,舒滄道:“奇怪什麽?”

衛浪雲小聲道:“大伯, ‘紫淩宮’的夥計們為什麽還不動手呢?一個個呆鳥似的愣在那裏全不動?”

哼了哼,田壽長道:“這有什麽奇怪,他們之所以不立即動手的原因,無非是想看看我們有什麽行動罷了!”

舒滄咬牙道:“我們就將有一個唯一的行動—-—摘下這群邪龜孫的王八頭!”

衛浪雲目光仔細向四周注視,一邊喃喃數著:“一個……兩個……三個……”

迷惘的,舒滄問:“孩子,你在數什麽?”

衛浪雲道:“看看有幾個‘紫淩宮’的‘紅帶子’人物!”

田壽長忙問:“數清楚沒有?”

點點頭,衛浪雲道:“出現在前麵的隻有三個,正對我們有兩個,山坡上一個,以外‘黃帶子’的我就沒數了,好像也有五六個之多——約摸是到齊了!”

舒滄也一邊搜索著,道:“我又發現幾名‘藍帶子’人物……乖乖,可不是六個?來齊了,不知鳳嘯鬆這老龜孫來了沒有?”

田壽長冷然道:“這等場麵,他豈有不來湊熱鬧之事?何況他如今不僅是湊熱鬧,在他來說,他一定想逞逞威風呢!”

雙手一握,舒滄道:“逞他娘的個威風!”

衛浪雲接口道:“二叔,怎麽沒看見鳳嘯鬆?”

冷笑一聲,田壽長道:“他是主角呀,戲沒有開鑼,他怎會上場?”

舒滄不屑的道:“區區一個‘紫淩宮’宮魁,擺他娘的什麽臭架子!娘的皮,他們不動手正好,老猴子,咱們先衝上去殺他—陣!”

搖搖頭,田壽長道:“不行,眼前局勢對我不利,我們隻能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貿然輕動,必將招致不可期之損失!”

兩眼火紅,舒滄怒道:“他娘的,我們可真成了甕裏的活鱉了!”

就在他們正在爭論的時候,正麵包圍著他們的“紫淩宮”屬下忽然往兩旁讓開了一條路,他們外麵,自河濱方向,正有五個人快步走了上來!

田壽長雙目凝聚,低緩的道:“正主兒來嘍!”

迅速的,那五個人便由讓到兩旁的人牆中間穿過;衛浪雲和舒滄也仔細瞧去,發覺那五位來人中,赫然有三個是腰纏紅帶子的人物,另一個沒紮帶子,卻在紫袍的右襟上繡著一團火焰,火焰裏豎起一劍——繡工精致之極,看上去,就好像火焰在跳動,豎起的劍在閃晃一樣,當然,他們立即明白這種穿著的人是‘紫淩宮’的什麽角色-----地位更超過“紅帶子”帶頭的“護宮”!隻是,不曉得那人是三個“護宮”中的哪一個。

那五個來人中,也是走在最前麵的一個,身材碩長,氣質高昂,遠遠行來,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飄逸瀟灑味道,待他走得稍近了,嘿,這是好一副唇紅齒白,俊俏秀挺的模樣,看他年紀,約摸三十出頭,發如墨,膚如雪,一襲寶藍長衫,足登緞麵粉底鞋,手上還執著一把玉柄金骨的絹麵大折扇,風度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容,算叫他一個給占齊了!

是的,這人正是武林中四位霸主之一,名震江湖的“紫淩宮”主叫“笑閻羅”鳳嘯鬆!

不覺“哼”了一聲,田壽長道:“鳳嘯鬆越長越像個娘們了,細皮嫩肉,十足的‘相公”胚子!”

眯著眼細細端詳,舒滄喃喃的道:“我這還是第一次瞻仰鳳嘯鬆的尊容,嘖嘖,他成名了這多年,怎的看上去竟這麽點年紀?好像隻有三十來歲嘛……算算,他至少也近六十大關啦!”

田壽長輕蔑的道:“說他‘駐顏有術’是抬舉他,我看,他十有八成是懂得‘采陰補陽’的門道,你看看,油光水滑的,兩隻招子也帶著妖氣!”

衛浪雲也是頭—遭與鳳嘯鬆見麵,雖然有關對方容貌、個性,以及武功方麵的描述他已知道得不少,但親眼目睹之下,卻更覺得人家那股子風範與威儀自然流露於顧盼之間,一打上眼,便曉得不是等閑之輩!

約走近了三十丈距離的一半,鳳鬆嘯等五個人已停下腳步,為首的他則朝著田壽長頷首微笑,其狀十分雍容。

田壽長低罵一聲,道:“我們上去。”

於是,他們三人也湊近了百十步,在隔著對方五丈遠的地方站住,衛浪雲目光一瞄,哈,那三名隨在鳳嘯鬆身後的“紅帶子”人物中,有一個赫然是月前受過他戲弄的“九頭鳥”元德香!

元德香仍然還是老樣子,他好像已忘記上次在衛浪雲手裏搞了灰頭土臉的事情似的,—見衛浪雲瞧向他,竟還表示友好,含笑致意。

衛浪雲也笑著點頭,心裏卻想:“元德香這一笑,可真叫“百媚生”喲!”

現在他們雙方主腦人物就這麽站定了,中間相隔五丈距離,當然,他們彼此全也心中有數,這中間五丈的地麵,即使是生死界,陰陽關了, 一旦衝破,則血腥橫溢,幹戈四起;事實上,欲想和平解決,隻怕也不大可能,占上風的一邊豈會便宜罷手?而占劣勢的一邊更不能退縮示弱啊

空氣在這時尚是十分平靜柔和的,不過,大家誰也知道隱藏在這平靜與柔和表麵後的東西是什麽,那將與眼前情調完全相反的東西了——是血腥、幹伐,是殺戮以及暴虐!

輕輕以手撥開垂在胸前的青綢束發飄帶,鳳嘯鬆和藹的—笑,微微欠身道:“久違了,田兄。”

田壽長陰沉沉的道:“你也是,久不相見啦!”

爾雅的一笑,鳳嘯鬆道:“秋風凜然,山重水遠,田兄率領大隊人馬迫近‘大龍河’,不知有什麽去處?莫不成這等天氣,田兄還有雅興遊覽天下勝景麽?回顧甘陝一帶,在下不覺愕然,此地一片荒漠,偏僻冷寂,實在找不出什麽可供一遊之地呢……”

田壽長皮笑肉不動的道:“就算我們悶得發瘋,成麽?”

微現訝然之色,鳳嘯鬆道:“田兄英明睿智,雄才大略,行事無不細加策劃,所為必有因由起始,豈會毫無目的地而以“發瘋”之口實四處亂闖之理呢,田兄是說笑了……”

田壽長氣憤的道:“那麽,你倒說說看,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鳳嘯鬆一笑道:“在下明言,若是猜得不對,田兄可也得莫動勿名……”

嘿嘿冷笑,田壽長道:“你說吧。”

一雙眼角微吊的眼睛精芒暗閃,鳳嘯鬆道:“日前曾聞江湖傳言,貴島興師與‘花子幫’、‘蠍子’各批好漢,聯手攻襲‘皇鼎堡’,非但將‘皇鼎堡’齊剛以下的人馬殺得一敗塗地,更將‘灰衣’、‘鐵血’二會的所屬弄得潰不成軍;貴方獲得全勝,名揚四海,威震武林,真是可喜可賀,隻不過,嗯,在下卻深恐貴方喜悅過甚,一時未曾細加考慮,便乘著大勝餘威,不聲中響的也朝在下‘紫淩宮’如法泡製一次,如若那樣,在下固是承擔不住,貴方卻也怕要弄個樂極生悲呢……

田壽長冷冷的道:“你以為我們會那麽笨?就以眼前這點力量便去招惹你‘紫淩宮’?何況我們更是遠兵攻堅,帥老兵疲?鳳嘯鬆,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點!”

眉稍子一揚,鳳嘯鬆道:“這可難說,田兄,別人或者不會這麽愚蠢——也可以說是大膽,但你卻是與眾不同的,你一向喜歡‘奇兵製勝’、 ‘攻人不備’、 ‘行人所不能’、‘為人所不敢’,假如說你有此用心,也並非是不可能的,嗯?”

哼了哼,田壽長道:“你不要在那裏自說自話,自以為是,姓鳳的,我們沒這麽傻,在你的地盤裏以這麽點力量襲擊你……”

輕輕笑了,鳳嘯鬆道:“真的?”

打蛇隨棍上,田壽長道:“如果你不信,鳳嘯鬆你就在這裏看著,我們退兵好了!”

鳳嘯鬆“嘩”的展開他那隻玉柄金骨的精致大折扇,細瞧著扇麵上工筆繪著的‘寒山煙雨圖’——那形狀,就像他是第一次才看見似的,好半晌,他始和和氣氣笑容可掬的道:“在下懷疑,田兄,若非在下先行將你等圍住,你會不會撤兵?在下以為,恐怕你們非但不會撤兵,更要將血刃及煙火烈焰指向‘紫淩宮’了吧?”

田壽長大聲道:“你即不信,就也隻好隨你說了!”

鳳嘯鬆笑道:“田兄,在下這人是最講道理,最明公義的,決不冤枉於人,也決不放縱——老實說,貴方大批人馬,挾以全付弓刀火器,屯駐‘大龍河’邊之‘不留亭’達五日之久,恐怕再沒有所刺探,或是有所等待,其目的,放眼甘陝一帶,除了‘紫淩宮’之外,恐怕再沒有其他合適對象了吧?這是一。貴方屯駐期間,日常言談,頗多涉及對在下及‘紫淩宮’有不利之處,明白點講,貴方在駐此期間,業已透露出目的為何了,這目的,便是對‘紫淩宮’作奇襲,此乃二——”

田壽長怒道:“你是聽誰講的?鳳嘯鬆,休要獨個兒在那裏自說自語一一”

笑了笑,鳳嘯鬆道:“田兄,你要證據?”

冷森森的,田壽長道:“如你拿得出來!”

鳳嘯鬆道:“不但拿得出來,而且,還是活生生的!”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交待,道:“尹帶頭,傳我們駐派此地的眼線梁謙。”

在鳳嘯鬆身後,那個瘦長清臒,蓄有兩撇八字胡的中年人一一“紫淩宮”最高的“紅帶子”帶頭“一葦淩波”尹疆,聞言之下立即向後麵—招手,於是,人牆中,一條人影已飛奔而至。

田壽長、衛浪雲、舒滄三個人的六隻眼齊向來人望去,這一望,卻不由全變了臉色,這奔過來的仁兄,不是別個,赫然就是他們所租賃的房間的東家——那個對租賃條件門檻爛精的糟老頭子。

那老家夥一—梁謙,這時業已換了一身紫袍,他奔近之後,先向鳳嘯鬆深深施禮,然後,又齜開一口黃牙衝著田壽長等幾個人一笑!

鳳嘯鬆和氣的道:“容在下代為引見,此人姓梁名謙,為本宮駐外眼線頭目之一,列位於‘不留亭’所租之屋,便是梁謙日常所居,他樂於將房屋經常出租,因為這樣可以獲得不少消息,有時候所能得到的乃是十分珍貴的,例如—一——各位這一次的行動便是;當各位大舉光臨‘不留亭’,梁謙即已看出各位的承屬身份來,然後,他在暗中加意刺探,注意竊聽,便大致明白各位來此的目的,於是乎,他馬上派人馬飛騎向本宮傳報,本宮在得悉之後,立即調派人馬,盡速趕來迎候各位,現在,田兄,這個證據夠不夠呢?”

慢慢的,田壽長嗬嗬笑了,他指著那洋洋自得的梁謙,道:“老小子,你可真會裝,竟連我們這等老江湖也被你瞞了過去;不過,你記住了,隻要有機會,我將一顆一顆的敲掉你那滿嘴黃牙!”

梁謙勃然大怒,但他卻不敢徑自回答,僅自橫眉豎目的瞪著田壽長,這時鳳嘯鬆一揮。梁謙立即行禮退下,臨走,還不忘狠狠盯了田壽長一眼。

衛浪雲心裏暗罵道:“別瞪了,老王八,二叔說的話絕對作數,就算他忘記,我也忘不了,你等著,早晚你那—口牙不會是你的了!”

鳳嘯鬆安詳的道:“田兄,梁謙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你卻乃武林泰鬥,江湖碩彥,何值與他動氣?再說,他身為本宮所屬,自該忠於本宮,此舉並無錯誤,在本宮的立場來說,更應重重獎賞才是……”

田壽長哼了一聲,道:“那是你的事!”

鳳嘯鬆目光一轉,投注衛浪雲身上,他上下打量了衛浪雲好久,才深沉的笑著道:“這一位英姿勃發,豐神俊朗的少年兄弟,大約便是‘勿回島’的少島主‘銀雷’衛浪雲了?”

衛浪雲躬躬身,笑道:“不敢,正是不才!”

連連點頭,鳳嘯鬆道:“嗯,目蘊精氣,神透豐潤,眉入鬢,目似星,鼻直口方,形容俊逸複顯堅勇,不錯不錯,果然人中龍鳳,堂堂一表,名不虛傳,的確名不虛傳;在下久仰了,衛少島主!”

衛浪雲閑閑一笑,道:“謬獎謬獎,‘紫淩宮’宮魁名震一方,威揚天下,聲勢之盛,更是如雷貫耳,令人敬畏有加,不才與閣下相較,遠矣哉!”

鳳嘯鬆和顏悅色的道:“小老弟好會說。”

轉臉,他又望著胖敦敦的舒滄,正容道:“想尊駕,必乃‘大癡羅漢’舒滄舒兄了!”

舒滄大馬金刀的道:“‘花子幫’的花子頭而已!”

微微一笑,鳳嘯鬆道:“豈隻如此,尊駕威名無雙!”

舒滄淡淡的道:“那也是以前了,在如今,尤其於鳳宮魁麵前,我這‘威名’還到哪裏去稱‘無雙’?”

點點頭,鳳嘯鬆道:“很好,舒兄果然快人快語一一”

又展顏笑了,他接著道:“在下素主寬厚仁和,雖說各位對待本宮及在下頗為不善,但在下亦不思過份報複,在下隻有三個要求——這是要求,不是條件。”

心裏冷笑,田壽長慢慢的道:“說說看。”

鳳嘯鬆輕咳一聲,道:“其一,請各位及所有屬下武裝,暫隨在下至本宮盤桓一時,其二,請立即通知貴島人馬及盟幫,放棄與本宮為敵之企圖,為了表示各位誠意,在下請求各位為首者——隻限五人一一自廢武功,其三,請向武林傳柬,公開聲明,願奉本宮為正統,擁戴本宮出主武林大盟;以上三個要求,如若貴方能以接受,在下保證可以化幹戈為玉帛,不傷貴方一毛一發,更有極大好處惠與貴方!”

田壽長靜靜的道:“你的第二個‘要求’,要我們這邊為首的五個人自廢武功,你倒說說看,你選中了我們哪五個?”

深沉的微笑,鳳嘯鬆道: “說出來,尚請莫要見責——”

田壽長冷淒淒的道:“不用客氣,你。”

鳳嘯鬆目光平視,緩慢卻清晰的道:“我們選中的五位,是‘勿回島’島主展履塵,田兄你,衛少兄浪雲,以及貴島屬下五門中的第一門——‘九旭門’首座‘無相刃’厲寒,另外一位,嗯,便是眼前的‘大癡羅漢’舒滄舒兄了。”

怪叫一聲,舒滄道:“姓鳳的,你們倒是挑得巧呀,這—來,可不是等於將我方所有的領導人物全廢掉啦?”

淡淡一笑,鳳嘯鬆道:“大勢所逼,奈何?老實說,本來‘蠍子’首領赫連雄也得算上一個,但是如今他身受重創,業已代我們解決了這項困難,我們也樂得自原定的六人減成五人,說起來,已算得上是格外客氣了……”

田壽長冷笑道:“好一個格外客氣!”

舒滄大聲譏諷道:“鳳嘯鬆你的消息可也靈通,赫連雄受傷的事你們這麽快就知道了,‘紫淩宮’的狗腿子真不少哪!”

鳳嘯鬆不以為忤的道:“知已知彼,百戰無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

這時,衛浪雲接口道:“鳳宮魁,這幾句孫子兵法上的名言是一點不錯的,尤其用在眼前的節骨眼上-----貴方兵多將廣,士飽馬騰,我們這邊人疲力衰,勢成強弩之末,比較起來,你們來得可正是時候,果然是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哪。”

雙目精芒微閃,鳳嘯鬆道:“小老弟,兩國交兵,求其致勝,而致勝的法子,有時候就不能太講求公平的法則了,今天的場合,如若我們易地而處,相信各位也—定是這樣的吧?”

衛浪雲笑笑,道:“不過,我們不會如此之苛!”

鳳嘯鬆微曬道:“這就難說了,小老弟,而且我們方才提出的要求,事實上並不算苛,老實說,在下深深懂得‘苛’的內涵為何,設若在下真個欲做到此—地步,小老弟,就不會這麽簡單平易了!”

—仰頭,他又轉向田壽長道:“怎麽樣?田兄之意,認為在下這幾樣小小要求,是否可以接受?”

田壽長怒道:“你這是逼迫我們訂定‘城下之盟’!”

鳳嘯鬆安祥的道:“剛才在下業已說過,大勢所逼,無可奈何。”

舒滄轉頭望向田壽長道:“我看,姓鳳的還不如把我們全剝了皮來得幹脆!”

連連搖頭,風嘯鬆道:“舒幫主言重了,我們並無深仇大恨, 隻是因為立場的迥異,觀念的不同,加上目的的衝突,才演變成今天的局勢,以我們彼此間的理想來說,我們無法以和平的方式統一,既不以和平的方式統—,就隻有訴諸力量以及—一智謀.要達成本宮的目標,我們很遺憾非這樣做不可,但是,卻可以不須流血來完成,當然啦,這就更要看各位與我們的合作誠意如何,以及是不是看得清楚局麵的優劣了。”

勃然變色,舒滄咆哮道:“鳳嘯鬆,你不用在這裏故作斯文實則蠻橫的恐嚇我們,大家全是一把年紀了,活到這大也不是被唬大的,誰含糊誰?不錯,目前你們占盡了優勢,我們等於被陷住了,但人是—口氣,佛是一爐時,我們寧肯叫你宰了也不能叫你唬住,沒啥關係,你他娘有什麽法寶不妨施展出來,大夥俱是道上闖的,這種名堂也見得多,也經多了,了不起來個血濺五步,頭拋三尺, 二十年後又是好漢一條,沒有什麽驚人之處,你聽著,反正———”

忽然,衛浪雲上前一步,打斷了舒滄的話,道:“舒大伯,小侄無禮,先攔你老一句貴言,小侄認為.這件事仍有商榷餘地,似乎不該這麽快就決定—一—”

雙眼瞪得如牛蛋,舒滄大出意料道:“什麽?你說什麽?姓鳳的方才所提出來的那幾個條件尚有商榷餘地?你你……呃,你莫不是瘋了?”

鳳嘯鬆讚許的望著衛浪雲點點頭,道:“小老弟,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非但明白大體,而且頭腦也清楚得很.像舒幫主那樣,未免就稍嫌偏激了!”

吼了—聲,舒滄叫道:“我偏激?誰說我偏激?!”

田壽長目注衛浪雲,不禁心裏微笑了,他插口道:“花子頭,你先別嚷嚷,你說的固然對,但浪雲講的也未嚐沒有道理,這樣吧,讓我們商量商量再說。”

他又朝鳳嘯鬆道:“怎麽樣?能不能給我們點時間?”

毫不考慮,風嘯鬆立即頷首道:“可以,要多久?”

望了望暮雲四合的天色,田壽長道:“半炷香的時間,如何!”

鳳嘯鬆大方的一笑道:“行,但隻有半炷香的時間的,成不成,都在那時決定——”

頓了頓,他故作真摯之狀,道:“田兄,希望你們要明白不答應在下所提出這幾個要求以後的後果,那是十分令人不愉快的,而且免不了還是血淋淋的呢!”

田壽長不悅的道:“你不要威脅!”

笑笑,風嘯鬆道:“並非威脅,隻是事實而已,另外,我還想再向尊駕補充幾點—一一”

哼了哼,田壽長道:“你說!”

鳳嘯鬆和緩的道:“明人不做暗事,關於本宮此次對各位所發動的力量,在下欲向各位大略提示一下,也好請各位做個斟酌,本宮兒郎除了在下親臨之外,本宮的三位護宮之一‘二護宮’ ‘鐵獅’費立昌、‘紅帶子’帶頭‘一葦淩波’尹疆、紅帶子高手‘九頭鳥’元德香、‘紫蜘蛛’龍百祥、‘旋刀輪’司徒強、‘大幡旗’郝邯、‘十字劍手’趙嘉等全部到齊,‘黃帶子’帶頭‘奉天拐’孫厚,以及他手下的五名硬把子‘雙飛問心槍’陳行、陳誌,‘白額狼’施非、 ‘翻雲斧’許廣、‘奪魂指’任大竹而通通臨陣,至於‘藍帶子’沈帶頭與他的所屬們就不用詳加介紹了,另外,我們尚有八百名身強力壯,久經陣仗的英勇弟兄助陣;憑這些實力,做為向各位表示誠摯的一點心意,也做為各位考慮此事前的利害參酌,在下想各位全是聰明人,自是知道采取為何了!”

“咯噔”一咬牙,舒滄惡狠狠的道:“鳳嘯鬆,你甭在那裏炫耀你的武力,哼,我們今天也隻是算差了卦,走錯了一步棋,否則,若是‘勿回島’大軍在此,加上老漢與‘蠍子’的全部力量,就憑你眼前的這點人馬,根本就夠看的!”

認真的點點頭,鳳嘯鬆正色道:“完全正確,舒幫主,如若貴方主力在此,在下目前率領之所屬當然不足為敵,問題是——貴方主力並非在此;不過,嗯,設若真的貴方挾以全力而來,在下也自不會僅帶這麽小部分手下恭候!”

微微一笑,他又道:“據在下判斷,貴方之各路人馬之未曾會合,可能便正如舒幫主你所言—一算差了卦,走錯了棋,否則,各位決然不會就以目前這點薄弱力量便孤軍深入的,當然,在下明白各位的苦楚,業已 ‘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了,對不對?雖然你們主力未能聚,你們又在力戰兵疲損失慘重的情形下,但你們卻無法不繼續幹下去,而你們下一步的目標呢?不是‘六順樓’則定是‘紫淩宮’,永不會有第三個對象了。這一點,相信彼此全是心照不宣;老實說,在下戒備久矣,‘大龍河’對麵,直到‘子午嶺’附近,廣幅三百餘裏,在下的眼線密布,偵騎四出,便是專候各位前來指教的,哪知各位更是精明非凡,竟不過‘大龍河’,就在此‘不留亭’駐紮下來了,隻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一住下,卻住進了本宮派屬的密探家裏,雖不能說送上門來,實際上可不也一樣?”

田壽長忽然嗬嗬笑道:“姓鳳的,我一向以為我是足智多謀,高瞻遠矚,今天才曉得,你這慎思細行的周密手法,竟不住我之下呢?”

一拂飄帶,鳳嘯鬆微笑道:“過譽了,田兄。”

田壽長眯著眼道:“如此一來,你宮裏的實力不嫌空虛了麽?”

風嘯鬆好像在對一個心腹知已說話—樣,詳盡的解釋道: “不然, ‘紫淩宮’如今仍舊有如銅城鐵堡—般,有‘大護宮’在坐陣指揮, ‘三護宮’輔助左右, ‘紅旗老五’負責外圍防務.率領‘白’‘黑’兩帶子的好手以及三百名兒郎嚴密守護,此外,‘龍派’的盟友及‘飛鵲門’朱大姐的手下亦已全部投入防衛武力之內,稱得上堅固了一一—”

笑笑,他又道:“如果,田兄,貴方也想像攻襲‘皇鼎堡’一樣給本宮來個‘調虎離山’之計,乘虛而入的話,恐怕貴方要吃很大的虧呢!”

田壽長搖頭道:“不會了,你放心,同樣的方法不使兩次!”

鳳嘯鬆道:“事實上,貴方大約也分不開人手了吧?”

氣得暗裏咬牙,田壽長卻壓製著自己,沉沉的道:“鳳嘯鬆,說真的,你難道沒想起搶先攻打我們?一——在我們力戰‘皇鼎堡’後的疲備情形下?那種便宜你都不撿?”

爾稚的笑了,鳳嘯鬆道:“曾經這樣盤算過----在下不否認,這是一個很大的**,在下知道,隻要找著你們,以在下的優勢人馬.加上你們的久戰力乏,必可—鼓將你們擊潰,但是,在下再反複思考之後,卻不得不強行打消了這個誘人的……”

田壽長道:“怕我們溜了?”

搖搖頭,鳳嘯鬆道:“不,以你們的聲望來說,你們不會開溜而貽笑江湖,予人笑柄的,而且你們也溜不掉—一天下說大並不太大,你們又是—大群人馬,在下的眼線亦極廣,要找到各位並不困難!”

奇怪的,田壽長問道:“那麽,是什麽原因使你放棄了這個主動攻擊我們的念頭呢!”

鳳嘯鬆平靜的道: “很簡單,我還是擔心你們有詐,

如果你們再像對付‘皇鼎堡’那樣如法泡製,本宮豈不上了大當?”

田壽長道:“但你現在卻來了!”

鳳嘯鬆抿抿唇,笑道:“現在和那時不同,田兄.現在你們已在本宮勢力範圍以內,我們隔著我們自己的碼頭很近,如有情況,可以隨時回援,再說,這一次是我們先徹底發現你們,摸清你們,並非像你們對付‘皇鼎堡’那樣留著一部分伏兵未被‘皇鼎堡’察覺;眼前你們隻有—支——殘軍,田兄,我們在包圍各位之前,直到證實你們是孤軍深入,在此有所期候了;我們仔細分析,相信梁謙的密報正確,舌則,你們安會枯候在此五天之久而不有所動作?因此,我們判定各位必是實力不足,於是,我們來了,並留下—支強大力量作為後備之需,這支後備力量,亦已是夠應付一切可能的突然變化了!”

喃喃的,田壽長道:“算你有眼光……”

鳳嘯鬆好奇的道:“田兄,能否見示,貴方主力為何未至?”

苦笑一聲.田壽長道:“老實說,這正是我急欲知道的事,我不曉得島上的人馬為什麽還沒有來,否則,我們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困境,受你老兄的嘲諷了!”

十分抱歉的模樣,鳳嘯鬆道:“非常同情各位,田兄,但願各位能與在下合作,消彌戰禍幹戈,那才是彼此的福氣!”

田壽長歎氣道:“讓我們商量商量再說吧。”

輕輕拱手,鳳嘯鬆道:“半炷香時間提供各位商討,田兄,天色已晚,尚請盡快回示。”

田壽長沉重的道:“當然。”

於是,鳳嘯鬆率領著他的“二護宮”費立昌、“紅帶子”帶頭“一葦淩波”尹疆、“九頭鳥”元德香,以及另一名“紅帶子”高手,五個人飄然退後。

望著在搖大擺的背影,舒滄不由吐了口唾沫,道:“五頭狂犬.他娘的!”

眉頭沉鎖,神色陰沉,田壽長道:“別罵了,待會就有樂子啦!”

舒滄氣吼吼的道:“老猴子,你和浪雲兩個是在搞什麽鬼?!還‘商量商量’?這種鳥事豈有商量餘地?你爺倆莫非全暈頭了?”

衛浪雲笑著低聲道:“你老別生氣,大伯,小侄的意思,無非是叫他們退遠一點,先吃一陣烈火煙哨戰了,哪還會有其他含意?”

田壽長道:“不錯,我也正是這個意思。”

恍然領悟,舒滄摸著下巴道:“哦,原來竟是這麽回事,那就難怪了……”

一橫眼,田壽長道:“我們全像你啊,他娘的一肚子草!”

漲紅了瞼,舒滄道:“你也不要自鳴得意——”

湊近了點,衛浪雲道:“二叔,發暗號吧?”

點點頭,田壽長道:“大家注意了,隻待我雙臂—舉,我們馬上往坡上撤,行動要快,別也沾上那陣子火雨的邊!”

舒滄笑道:“你放心,老漢人雖然又老又胖,奔跑起來卻快得很!”

已經沒心思再說笑了,田壽長突然兩臂高舉過頭,並連連揮動,十五丈外站立著的鳳嘯鬆等人不禁同時—怔,—怔之後,鳳嘯鬆遠遠大喝道:“田壽長,你想做什麽?”

當然,田壽長是不會回答他了,雙臂未落,他已與衛浪雲、舒滄三個人飛快向山坡那邊掠去,背後,遠遠傳來鳳嘯鬆憤怒的吼叫道:“你們跑得掉麽?不知死活的東西……”

—邊起落如飛,舒滄一邊頭也不回的大喊:“去你娘的那條大腿……馬上你就曉得是哪個邪龜孫不知死活了……”

後麵,鳳嘯鬆的聲音變得模糊細微了,但卻聽得出其中無可掩藏的切齒與痛恨道:“……下令攻殺……寸草不留……通通給我宰淨……”

於是,突然間,宛如大地在歎息—般,響起了一陣不徐不緩的沉重皮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

仿佛是對這皮鼓聲響的答複,就在那種聽在人耳裏叫人的心直往下沉的皮鼓聲方才歇落的—刹,在四周的“紫淩宮”人馬展開攻撲前的—利,山坡上,驟而傳來一陣—陣的奇怪聲音:“砰——嗤嗤………”砰————嗤嗤……”,緊隨在這種怪聲之後,但見一團團圓球形黑色物體淩空飛越而過,而比這些黑球更快的,卻是漫天穿射向前的箭雨,那些箭的箭身特別粗,是純白色的,箭尾還噴著煙火,—溜溜疾速橫空飛掠,紅光閃閃,煙硝股股,蔚為奇觀!

是的,黑球形的物體是“硫磺彈”,那漫天的箭雨,則是“白磷火箭”了!

頓時,“轟隆”之聲夾雜著“噗嗤”怪響摻合成了一片,看吧,每一雙“白磷火箭”在撞地的瞬息立刻爆散,白磷飛灑,煙火迸濺,像—般白霧般迷漫籠罩,而“硫磺彈”適時碰炸,磷火助勢,眨眼烈焰四起,火光熊熊,形成了一片憤怒翻騰的火海!

人影在奔掠、撲騰、翻滾、呼號,那種驚恐的吼叫,痛苦的哀鳴,急憤的喝罵,與散亂奔突的人群映合,使組成了—幅淒厲無比的圖畫!

“硫磺彈”’及“白磷火箭”仍然不停的飛射而來,而且越來越急了,像是發射這些火器的人,恨不得一下子就將他們的敵對者全部埋葬在這一片火海之內!

火器的發射不僅是對著下麵的“紫淩宮”所屬,凡是四周每一個方向、角度,俱見火箭紛飛,焰彈飛舞, 一時濃煙騰升,硝磺之氣窒人呼吸,火龍滾滾,紅火舒卷,“紫淩宮”方麵陣勢大亂,人擠人,人壓人,兵刃拋擲,武器滿地,有的人全身燃燒著蹦跳嘶叫,有的人則裹在一片濃煙中翻滾,有的盲目奔撞,有的四處瞎跑,場麵之慘烈淒怖,簡直和火地獄—樣了!

於是,很快的,“千裏起焰球”又緊接著往四處飛射,而漫天的烈火,騰騰的煙硝,也就更猛更濃!

田壽長、衛浪雲、舒滄三個人這時已掠上了坡地.在盈耳的“兜弩”彈射裏,火器淩空聲,與人們的叱喝聲中.古獨航大汗淋漓的迎了上來。

猛拍古獨航肩膀,田壽長大讚道:“好,老弟,幹得好!”

古獨航高聲道:“二叔,你老的“三十錦貂”弟兄們運用起這些火器來可真熟練,命中目標的成分幾乎百不失一了!”

哈哈大笑,田壽長道:“還是你指揮得宜呀!”

舒滄也痛快的道:“我操他二舅子,這一下叫他們狂!方才的一肚皮鳥氣可發泄了不少!”

古獨航沉聲道:“這一下子,他們的損失恐怕就慘重了!”

目光炯然回顧的衛浪雲忽然大聲道:“二叔,我們要準備突圍啦,對方業已有部分人衝過來了!”

田壽長急忙注意,可不是,山坡四周,在一片煙火翻騰中,竟有幾十條人影有如大鳥穿掠般飛撲了過來!跟在這些人身後,亦有蒙蒙身影接踵衝至!

猛一咬牙,田壽長叫道:“古老弟,吩咐炸裝備!”

古獨航回頭高喝道:“弟兄們,點燃火藥!”

刹那間,隻聽得“轟”“轟”爆炸之聲盈耳不絕,山下的十幾處隱蔽地點立時煙火騰空,碎屑雜物四射紛飛,頓時整個山坡也被濃霧硝煙所迷漫了!

麵對田壽長,古獨航躬身道:“稟二爺,我們的裝備業已全部炸毀!”

田壽長道:“會合的地點及突圍的要則全轉告他們啦?”

古獨航頷首道:“全轉告了。”

於是,田壽長立時振吭高吼,聲入雲霄,道:“孩子們,我們殺出去!”

—片震天的殺喊聲應合著田壽長的號令,像—條條出柙的猛虎,—百多名“花子幫”、“勿回島”、“蠍子”等方麵的好漢已經—鼓作氣往山坡下衝去。

這時,來自四周的“紫淩宮”所屬也迅速包抄上來,雙方的接觸是那麽快捷,隻一刹眼,業已是拚殺慘烈,刀光交織了。

鳳嘯鬆的身影自天而降,他直撲田壽長,此刻的鳳嘯鬆,已經失去了先前的雍容儒雅風範了,他的一襲寶藍長衫, 上麵已有了幾處焦灼痕印,甚至連漆黑的頭發也被燒焦了幾綹.如玉的麵孔上沾著黑汙,更難看了,就連他臉上的五官都因為過度的憤恨而變了形!

鳳嘯鬆已經收起了他那隻金骨玉柄大摺扇,現在,他已動用了他的正式兵器——“毒鳩拐”,那是一樣十分怪異的兵器,長有七尺,粗若鴨蛋,通體烏黑泛亮,糾結突錯,拐頭,便精雕著一雙其啄如鉤的鳩首,這隻兵器,內行人隻要打眼一看,便知道那拐頭雕刻著的鳩首上淬有奇毒!

“大魔爪”飛揮暴起,田壽長大笑道:“姓鳳的,你還沒烤焦嗎?”

身形閃電般旋轉,鳳嘯鬆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絕招一—“奪命十三拐”!

田壽長迅速挪移,立還九十爪!

鳳嘯鬆運拐如風,呼轟似浪湧波回,他切齒瞑目的叫道:“田壽長,你要為你的歹毒陰險付出代價!”

忽左忽右,忽進忽退,田壽長的“大魔爪”掃絞截攔,邊道:“姓鳳的,你更不算好人!”

在田壽長身側,“飛豹子”晏青率領他手下僅存的十名“三十錦貂”弟兄迎戰兩名紅帶子高手與三名黃帶子高手,形勢之間,卻已落於下風!

那邊——

衛浪雲一個人在力敵著“紫淩宮”的“二護”“鐵獅”費立昌、“紅帶子”級好手“九頭鳥”元德香,及另一個“紅帶子”——手執一枚銀花輪盤形,四周嵌滿兵刃的兵器,這人滿臉橫肉,像貌猙獰,他,即乃“旋刀輪”司徒強!

接近荒野路邊,古獨航與“一葦淩波”尹疆、“紅帶子”好手“大幡旗”赧邯兩人狠鬥著,古獨航果然功力精湛,竟然毫無敗像!

在山坡上,舒滄的“鐵竹棍”獨自招呼那悍不畏死,矮壯如牛的“紫淩宮”“黃帶子”帶頭“奉天拐”孫厚,與孫厚手下的五名“黃帶子”’——“雙飛問心槍”陳行、陳誌,“白額狼”施非、“翻雲斧”許廣,“奪魂指”任大竹!“紫淩宮”的六名“黃帶子”,算他叫—人包辦了!

“花子幫”的長老及各級弟子們,亦和敵人幾名“藍帶子”級的好手與—幹“紫淩宮”的小角色殺成了一團,隻見刀光映雪,銳風似嘯,鮮血濺灑,肉紛飛,嘶吼,呼號,喊叫,叱喝之聲混成—片,人追著人,刀口碰擊著刀口,腥紅的鮮血以各種不同的形狀在散揚,倒地的屍體便是以一些極其可怖的姿態橫著了……

整個的鬥場形勢,對田壽長與衛浪雲他們這邊來說,乃是十分不利的,他們這邊除了有數幾個人可以撐住硬拚之外,其餘的全在眾寡懸殊的情態下落於劣勢,尤其是一般弟子的情況更糟,雖然“紫淩宮”’的八百餘名爪牙經過那一陣火器的轟擊之後,業已損折了—半左右的人手,但卻仍有四百人以上,如此—來,田壽長他們這方麵的百名所屬.依舊是寡不敵眾,在四百多的敵人圍殺之下,已經逐漸崩潰了!

田壽長本人,卻也不是鳳嘯鬆的對手,在田壽長的感覺中,鳳嘯鬆的武功之強,似乎比那齊剛又勝一籌,田壽長可以與鳳嘯鬆死拚一個長時間,但他心裏有數,拚到最後,吃虧的仍然是他,他與鳳嘯鬆比較,至少差了人家半籌的火候,高手相搏,就是一絲一毫也不能差,否則,便成為“差之毫厘,謬之幹裏”了。

四周的情況,田壽長是看得十分明白的,越看明白.他就越覺不安,於是,在猛出七十爪後,他拉開嗓子大吼道:“孩兒們,快突圍呀,全挺在那裏想死絕麽?”

鳳嘯鬆—邊快進疾攻,—邊冷冷的道:“你們離著全部死絕也差不遠了!”

不理對方,田壽長吼道:“馬上突圍,不許戀戰,否則家法從事!”

那邊,衛浪雲也大喊道:“大家聽見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在他兩人一疊聲的催促下,四周浴血苦戰的“花子幫”“勿回島”“三十錦貂”的兒郎們隻好咬牙奮力衝突,邊戰邊走,立刻,走的走,追的追,拚鬥的現場很快便冷清了許多!

鳳嘯忪在加緊攻擊下,亦狠厲的大叫道:“在本宮所屬,給我追殺取回—個人頭,本宮魁重重有賞!”

於是,奔逃的奔逃,追趕的追趕,叱喝叫吼,狼奔豕突,場麵又亂又混,又慘又烈!

回首四顧,衛浪雲發覺古獨航已打到遠處,連坡上的舒滄也不見了,這裏,除了他和田壽長、晏青之外,隻有極少數自己這邊的人還在與對方捉對兒死拚,此處的戰況,業已自火熱變成了冷寂一一但卻更加酷厲了。

這時——

“九頭鳥”元德香大笑道:“衛少主,這遭隻怕你非得隨我們走一趟不可了。”

雙錘翻飛流燦,呼轟洶湧,衛浪雲冷靜的道:“元老哥,也不一定哪……”

突然倒旋,他掠過了“鐵獅”費立昌的十一次“獅頭刀”快斬,一個縱躍,反手一百二十錘將對方逼退!

田壽長急促的語聲此刻傳來,道:“浪雲,你還不走?”

衛浪雲快速擋開“旋刀輪”司徒強的攻擊,大聲道:“二叔你先走!”

大吼一聲,田壽長奮力險避過鳳嘯鬆的三次煞著,怒叫道:“混帳,這是什麽時候了,你還與我磨蹭……”

進退閃掠中,衛浪雲堅持道:“不,二叔先走,帶晏青—道!”

狂笑—聲,鳳嘯鬆緊緊罩住了田壽長道:“少老弟,別客氣,你們全走不了!”

衛浪雲冷冷的回答道:“你想證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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