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耳朵,甚至整顆腦袋裏究竟在想這些什麽。

浴室的水聲還在作響,我隔著牆壁看向浴室的方向。終究還是為了他,是嗎?

我這樣的問自己,可手卻在不住的顫抖。心更是猶豫不安的不知道該不該去落實那句我本沒有聽清,但卻又如此真實浮現於耳畔的話。

“葉易晨,把你之前沒說完的話說清楚。”我拿起手機快速的按過一條短信。

“你爸現在身體很不好,憑你自己的能力,或是靠司徒磊的幫助。我不覺得你們能夠找到他。”

“那我求你,求你告訴我…”

“我要的不是你低聲下氣的求我,而是嫁給我。”

一條條短信發過去,我幾乎說遍了這一生所有的軟話,卑微到如一顆細小的塵埃一般,隻求他能告訴我我爸的近況,還有他究竟在哪。

可是,無論我說什麽,葉易晨都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般的隻有一個條件可以與他交換,那就是嫁給他。

也隻有嫁給他,我才會真真正正的對司徒磊死了心,將我們三人反複糾葛在一起的命運被強製拆散,扯離。

可這樣的條件和這樣的話都來的太過突然,就算此刻說出這番話的人不是他,而是司徒磊,我也不可能這樣貿貿然的答應下來。

最終,他被我逼到我不在回複信息。從那一個個生硬的,沒有溫度,更感應不到語氣的文字中,我感受不到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樣,臉上的表情又是認真,還是戲謔。

“夏珞琳,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安靜了許久,終於又有一條短信傳了回來。我看著那冰冷的字,這次似乎卻看到了遠在學校裏的他,還有那張那魅人心魄的五官上所流露出的一絲失落。

我終於忍不住再次把電話撥了過去:“葉易晨,你可以恨我,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但是現在我隻求你告訴我我爸在哪。”

我的聲音很小,不止是怕司徒磊發現,更多的是我真的已經沒有了力氣在麵對他,麵對這些讓人疲憊不堪的事。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這樣卑微的求我,隻因為不肯離開他。更恨你從頭至尾都沒有愛過我。”

“那你究竟讓我怎麽樣。”我用力的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失控到喊出聲音。

“我要什麽你知道,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提醒你。你手中的那些資料都是打印出來的複印本,就算上麵寫的在詳細,沒有那幾個人的簽名就都不具有法律效應。如果你想拿著他們去告發韓和雅,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

葉易晨仿佛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連忙又翻看了一邊那一份份的資料。果然都隻是印刷而出的文字材料,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簽字證明真實性。

如果我衝動的拿著它去法院起訴她這些年來的罪狀,恐怕贏不了官司不說,還會被她反咬一口說我侮蔑。

難道,難道我就要這麽放過她嗎。就讓我看著她們如此逍遙法外?

心底一直被強製下來的惡氣被葉易晨的一句話提點起來,開始肆意的在身體裏竄動不休。

她韓和雅雖得不到司徒磊的認可,也注定不能以司徒太太的身份入住司徒家,可她仍揮霍著原來安苒的家產,踐踏著我們的感情。

可這樣就算是對她的懲罰了嗎,就這麽任由她依舊過著逍遙快活的人生,而我活該倒黴被她弄的家破人亡嗎?

我的憤怒值一下提高到了頂點,我想要複仇,想要把韓和雅和資料上所述的這些人全部送進監獄,我要讓他們永遠生活在見不到陽光的峽穀…

一句句惡毒的詛咒開始蔓延,我不在冷靜,不在想要自私的留守住這份小小的溫暖而度過此生。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我不能讓我媽媽白白離開人世,更不能讓我爸最後在陌生的地方,連最後一眼我都看不到的孤獨終老。

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因為為了自己而自私的忘記曾經的痛,還有恨…

“這些資料的原版,在你那嗎?”我定了定神,冷冷的問。

“在。”

“你的條件,我答應。”我看著浴室的方向,緩慢而又生硬的說了出口。

“真的嗎,珞琳你再說一遍,你願意嫁給我?”葉易晨先是停頓了一下,然後表現的異常興奮。

“是,我嫁你。”這簡單的四個字,猶如一柄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內髒夾著的血湧出嘴邊。

“今晚我們在機場回合,我帶你去…”

“等一下,我也有一個條件。”還沒等他興奮的情緒宣泄完,我便又打斷了他。

“什麽。”

“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司徒磊,今晚我也會去找你,但是要等到12點以後,我想要陪他過完最後一個聖誕節。”

我的話,生冷,死硬。像是一具早已沉寂已久的幹屍,隻是輕動著嘴唇發出早已留在腦中多時的遺言。

而眼淚也不夾雜一絲溫度和情緒的緩緩流下,啪嗒一聲滴落在紙上,濺起幾個晶瑩的淚花。

“你是怕他受不了再次被承受被你拋棄嗎?”他的話裏夾著冷笑。

“這是我條件,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好,但是…”

還沒等葉易晨說完,浴室裏的水聲驟然而至,接近著傳來了司徒磊的喊聲:“珞琳,遞給我一條毛巾。”

“等一下。”我回答著,隨即倉促的對葉易晨說了句,‘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我們晚上見。’然後便掛掉了電話,索性關機。

學生宿舍內,葉易晨依舊靠坐在窗台上,看著門口一角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嘴角微微揚起:“我是答應你了,可是,你沒聽到後麵的‘但是…我們的婚禮將會在畢業那天,在銘輝的禮堂內舉行’…”

月光下,葉易晨邪魅的笑容扭曲了他原本俊朗的麵容。

-

“珞琳,毛巾呢。”司徒磊頂著一頭亂蓬蓬且還滴著水的頭發便走了出來。

“你急什麽。”我搖了搖手中的毛巾,把他按在**,粗魯笨拙的搓擦著他滴水的頭發。

“你,你,你一定是和袁夢待得太久了。”司徒磊被我蹂-躪的腦袋一片漿糊。

“你你你,你什麽你,難道袁夢也給你擦過頭發嗎。”說著,我出手更加用力,一直到把他的頭搓的像個獅子,他才昏昏沉沉的從我手裏搶過毛巾,一臉無處發泄表情。

我看著他滿頭淩亂,而他也看著我忍笑不語的樣子。

“噗…”我們倆最終還是忍不住,相視大笑起來。

這樣的日子,今天便是最後一天了嗎,以後是不是再也看不見他這樣的笑容,忍著無法對我發脾氣的窘迫樣子。還有,那他每一句溫柔的話語…

他推我到餐桌,還沒等坐下來,我們倆便都看著桌子徹底傻了眼。

那塊本還蓬鬆如海綿的雞蛋,現在整個癱軟下來,像是個漏了氣的遊泳圈一樣堆出了盤子外,更薄的像一張餅。

“這,也是夏家絕學?”

司徒磊磕磕巴巴的看著我,然後被我無情的白過一眼,把這枚破了相的彈簧蛋用筷子卷好,夾進了他的碗裏。

“吃吧,現在它是雞蛋餅了。”

……

相對論永遠是正確而不可爭議的事實,愉快的時光永遠比痛苦的往事流逝的更加快。晚飯後他洗碗,我像一隻褪去了高傲皮毛的黑貓,披散著柔順的長發悄聲來到他的身後。

“怎麽了…”

他察覺到了我的到來,沒有轉身,沒有回頭,隻是輕聲的說著。

我從背後環住他的腰,身體也隨之貼在了他的背上:“如果能站起來就好了,我的身高若是踮起腳,應該能夠和你的耳朵並齊。”

“沒關係,那不影響我擁抱你。”

“可是這樣,我就不能貼在你耳旁對你說悄悄話了。也不能把你毛絨蓬鬆的頭發再次搓到淩亂…”

說著說著,我的話開始有些控製不住的哽咽。

“珞琳,你怎麽了。”

他想要轉身,但卻被我強製的抱住,不讓他動彈。

“別動,就讓我這樣貼近你,待一會兒就好。”

他不在動,也不在說話,隻是默默地洗著碗盤,然後感受著背後的我環住他的腰間,一呼一吸的觸感。

“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嗎。”洗好碗後,他依舊站在那一動不動的任由我抱著。

“嗯,我想許個生日願望。”我輕輕的說著,同時也緩緩的鬆開了手。

“好。”

他沒有問我的願望是什麽,便一口答應。

我從他腰間起來,看到窗外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陣陣白雪,雪花大的如枕頭裏未被打碎的羽毛一般,一枚枚輕柔的,龐大的,無序紛飛的飄落,並很快的在地上堆積起來。

我拿了起外套,說要和他去外麵看雪,他點了點頭後隨我出去。

夜幕下,雪花的形態被看的更加清楚,白皙,偶爾會會閃過一絲冰晶似的光亮。

我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身後是已經被凍結的湖水。而這裏也是五年前那個我喝醉了的夜晚,與他碰麵的地方。

那時是我的十八歲生日,也是這樣一個下著大雪的夜晚。如今舊夢重還,我們都比以前多了一份成熟,而我也隨著這份成熟,不得不在這裏,舍棄掉關於他的一切。

“磊…”我第一次這樣叫他,我想,也是最後一次。

“冷嗎?”

“不冷。”我雖說了不冷,可他還是更緊的把我往自己的懷裏攬了攬。

“我想告訴你我的願望,你能幫我實現嗎。”我依偎在他懷裏小聲的說。

“隻要我能做到。”

“隻要你想,你就能…”

“是什麽?”他輕聲問道。

“不要問我為什麽,我隻告訴你,我找到我爸爸了,我要離開這裏,離開你。你能不能答應,忘記我,永遠的忘記我…”

我的話隨著空中飄落的鵝毛大雪,夾雜著嚴寒,輕柔而至。

而司徒磊也在聽到我說完這番話後,整個身體都僵持在這兒。然後猛地抓著我的肩膀把我從他懷裏推出,目光淩冽的盯著我。

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