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巽剛要讓張白鈞別開玩笑繼續殺怪,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飄飄茫茫,浩浩繁繁。

渚巽乍一聽還以為是藤蘿寺的僧人們在做早課。

等到那聲音四麵八方錢塘江漲潮似的湧來,渚巽和張白鈞都聽出來了。

確實是佛家梵唱無疑,入耳天籟一般。

但凡梵唱所過之處,魔蛛的行動被拖遲,最後停在原地不得動彈,渚巽他們這邊暫得緩一口氣。

張白鈞疑惑:“是藤蘿寺的來支援了?那些和尚們不是天監會管轄的啊。”

藤蘿寺雖然是為天監會雲蜀分會辦公處提供場所的國保文物單位,寺僧基本都是學曆極高的知識分子,非戰鬥儲備人員,平時主要研究佛學,並不負責參與公務天師們的執勤任務。

渚巽拍了下張白鈞肩膀:“看那邊!”

張白鈞順勢望去,一條不斷被清空的小路蜿蜒向前,路旁的魔蛛悉數被淨化。

一個和尚模樣的人奔來,手裏托著一隻白螺,那宏大如海潮的梵唱正是那隻白螺發出來的。

和尚跑近了之後,他們看清了他的長相,異常年輕,最多二十歲。

和尚姿態明秀,身著灰色交領上衣,灰色布褲,褲腿以纏帶綁緊,紮在白襪子裏,配淺口黑布履,脖子上掛有念珠,還圍了一條藏青棉圍巾。

即使正處於戰鬥狀態,和尚依然容色平和,身如鬆柏,步伐穩而輕。

張白鈞吃驚道:“這小和尚是哪位高人?!”

和尚聽到了他的喊聲,抬起臉來,露出和煦友好的笑容。

同時他另一隻手從腰間取下了什麽東西,推向空中。

那東西越變越大,乍看渚巽還以為是什麽海灘遮陽傘。

等它飄到場地中央半空,她才看清,那分明是一頂九重寶幢。

寶幢華蓋層層,不停旋轉,上繡成千上萬的金色的梵文。

那些梵文活了似的,全部從寶幢中飛了出來,落雨飛花,漫天灑落。

萬千金字梵文輕輕落在魔蛛身上,魔蛛遇之即化,一化就是一大片。

那場麵宛如春風化雨,效果壯觀而令人安心。本來佛即是魔最大的天敵,構成魔蛛的魔氣縱然再厲害,在靈力醇厚的佛修天師手下,也會被淨化得一絲不剩。

剛才為渚巽和張白鈞喝彩的那些天師們,眼見這年輕和尚施展神技救了場子,紛紛又為他鼓起掌來。眾人再接再厲,終於撐到了其他區的支援趕到,彼時魔蛛已被消滅得差不多了,隻有零散幾隻躲在暗處,找出抓住即可。

張白鈞眯起眼望向被一小群天師眾星拱月的年輕和尚,對渚巽道:“這個佛二代是誰啊?”

他自己是道家名門的嫡傳大弟子,對同類的氣息自然一嗅一個準。

那個年輕和尚似乎不太適應被眾人注意,有些羞澀地摸了摸印有戒疤的光腦袋。

那股清俊又禁欲、端直又帥氣的風度,引得不少女天師兩眼放光,心裏想,這小師父長得真好看哪,怪不得那些妖精都喜歡吃唐僧肉,小師父要是真是唐僧,不知得有多少妖精被迷得神魂顛倒,不分公母。

先前看了張白鈞臉紅的女天師,轉眼又瞅著小和尚挪不開眼了。

危機應急組組長和副組長驅散了眾天師,讓他們該幹嘛幹嘛去。

副組長和那個年輕和尚打了個招呼,和尚問了幾句話。

組長四下張望,瞧見了張白鈞他們,用手指了指。

年輕和尚恍然,道個謝,就往張白鈞和渚巽這邊小跑而來。

張白鈞:“這是什麽展開?”

和尚跑到他們麵前,近看皮膚更好,一點毛孔也沒有。

他給人感覺就是在深山名寺吃鮮蔬水果長大的,不食人間煙火。

渚巽主動打了個招呼:“小師兄,剛謝謝你了。”

和尚微笑:“哪裏,你是渚師姐吧,久仰久仰,這位一定是白鈞師兄。”

白鈞是張白鈞的道號,也是名字。

和尚自我介紹道:“我是晉州清涼山清涼寺的雲空,師兄們可以叫我俗名春水生,這次受定先生照顧,來錦城鍛煉。”

天監會立下規定,所有在職天師,從書麵到口頭必須實名製,工作上一律不稱法號道號等。

據說是曾經有妖邪假扮天師混入天監會內部作亂,道號法號都不算真名,真名是一種咒,具有顯形作用,因此僧侶和道士在天監會供職的話,也普遍使用俗家真名。

張白鈞定睛仔細將春水生掃視一遍,莫名的眼熟感油然而生。

“清涼寺?你是慧遠方丈的小弟子?”他失聲問。

“嗯,正是家師。”春水生不好意思地點頭,沒想到遠在雲蜀還有人認識自己師父。

張白鈞:“”

驚天巧合。

他吃驚之餘,又有點尷尬,這要說回他的童年陰影,那是他人生第一次被他師父青鹿山人揍。

青鹿山人帶他去遊峨眉山,在參觀普賢寺的時候遇到了慧遠方丈,兩人交談起來。

慧遠方丈帶了兩個徒弟,小點的那個就是春水生。

張白鈞當時覺得這個小和尚文文靜靜乖乖巧巧,就想和他玩。

春水生的小師兄護犢子,不讓張白鈞跟自己師弟玩。

張白鈞來勁了,開始跟對方打架,春水生慌忙上去勸架,結果跌下了石階,磕破了額角。

春水生的小師兄去告狀,青鹿山人當麵把張白鈞狠狠揍了一頓。

就算慧遠方丈及時勸住,也給張白鈞留下了不小陰影。

現在春水生的額頭很是光潔,沒有留下疤痕,張白鈞暗自鬆了口氣。

當初小和尚頭上流血,淚汪汪忍著沒哭,青鹿山人命令張白鈞賠罪,張白鈞老實道歉認錯。

那時張白鈞確實很熊,在自家門派三天兩頭上房揭瓦,鬥氣打架,鬧得雞飛狗跳。

聽張白鈞說了這段往事,春水生開朗笑道:“看來我與師兄緣分匪淺。”

隨後他和渚巽、張白鈞交談了一陣子。

春水生這次來投奔定永平,算是借調鍛煉,以後算在定永平辦公室名下,是他們的新同事。

渚巽剛想問問春水生詳情,就接到了定永平的電話。

三人立即動身抵達藤蘿寺,來到天監會辦公區最後邊的一個院子裏,定永平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