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屍花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四周的東西像是蒙了層黑紗,看得模模糊糊,尤其是那種夜幕降臨時的冷意,似乎透進了血裏,我感覺全身發冷。

“是不是什麽寶貝?”有人問了一句。

我把手機上的手電筒按亮,不知哪來的勇氣一下子跳進棺材裏,朝著洞口往下照了照,很深,透著寒氣,看不到底,而那種藍光的源頭正位於洞口的邊緣上。

我往手上嗬了一口氣,慢慢把手伸進了洞口裏,我想試著把那個東西摸出來。

我爸在邊上喊:“你上來!我下去看看!”

我搖搖頭說:“我能夠著。”

當我用手抓上那個東西時,心裏一驚,心想不會是開玩笑吧?

我唰的把握緊的拳頭抽出來,慢慢張開手,在場的人都愣了,在我手上的竟然是一部手機!那種幽幽的藍光正是從手機的按鍵上發出來的。

我在心裏罵了一聲,到底是誰整的惡作劇?轉念想想又覺得不對勁,起墳的整個過程我都在場,手機不是後放進去,應該是起墳之前就在洞口裏了。

我爸把手機拿過去看了一會問我:“下麵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我往裏照了照,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洞口。

我爸說:“先把墳坑子填平,這事回家再說。”其實在場的人心裏都有數,光看這洞口跟手機就猜到之前肯定是有人偷挖過我爺爺的墳,八成是盜墓的,不知道什麽原因把手機落下了。

幸虧棺材鋪的老孫頭家裏有存貨,我們前腳剛到家,他後腳就把棺材送了過來。我們一家人把我爺爺的屍體安置妥當後才湊活吃了口飯,填飽肚子。

鄉下有守棺的風俗,家裏有人過世之後,如果土葬的話,需要將親人的遺體停置在家裏讓親朋好友祭拜兩天,第三天才出殯入土。守棺也叫守夜,棺材放在家裏的這兩天夜裏,男性親人必須整夜守在棺材旁邊,以盡孝道。

我們家住的是三間連通的平房,屋裏空間有限,就把兩具棺材停在了院子裏,我爸下午的時候就在院子的東邊上搭起來一個臨時的席子棚,裏麵生上了一個火爐,用來晚上守夜取暖。

吃過飯後,我跟我爸進到席子棚裏,看到我三叔還有同姓的幾個叔伯都在裏麵,我一一打過招呼,就跪在了火爐旁邊上,然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了家常,用來打發時間。

十二點過後,守夜的人就都露出了疲態,話也少了,畢竟忙了一天,隻剩下三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噓”,我三叔忽然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著問:“外麵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經我三叔一說,人群立馬安靜下來,我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果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去看看。”挨著席子棚門口最近的人說。

我跪的全身難受,也站起身跟著走了出去。為了守夜,我爸在堂屋的門口上吊了一盞白熾燈,院子被照的通亮,我圍著院子繞了一圈,並沒看到有貓狗什麽的搗亂,那種窸窣的聲響隨著我的腳步聲也變得時斷時續,分辨不出到底是在哪發出來的。

這時候棚子裏的其他人也都裹著大衣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人說了句:“我怎麽聽著像是從棺材裏發出來的。”

我頭皮一緊,慢慢走到棺材跟前,挨個仔細聽了聽,那種細微的聲音果然是從棺材裏發出來的,我爸把耳朵貼到爺爺的棺材上,臉上陰晴不定。

“是不是有什麽東西鑽進去了?”人群裏有人問了一句。

我爸說:“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按照習俗,停屍的前兩天,棺材蓋都是虛蓋著,等到出殯下葬那天才會釘上棺材釘,所以現在打開棺蓋很容易。

眾人一起上前來幫忙,當棺材蓋打開的一瞬間,圍在棺材四周的人群唰的一聲退開了,一片驚叫。我伸頭往裏看了一眼,腦袋一下子懵了,借著亮晃晃的燈光,我看到爺爺的屍體正在不斷收縮幹癟,像是被什麽東西榨走了水分。驚聲過後,沒人再說話,眼睛都盯在不斷縮水的屍體上,氣氛詭異異常。

這種異狀沒有持續多久就有了變化,我深吸一口氣,在我爺爺幹癟的屍體上,腹部的衣服正慢慢升高,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我爺爺肚子裏鑽出來。

“要不要先把棺材封上,太邪門了!”一個本家的大伯朝我爸說。

我爸沒回話,轉身找了一根竹竿,盯著棺材說:“像是個活物,媽了個巴子!”說完就把竹竿伸進了棺材裏。我爸在村裏出了名的大膽,啥都沒怕過,加上是我爺爺的遺體,更沒有什麽好顧忌的。其他人都縮著身子往後退了退,生怕跳出什麽怪物。

我爸把竹竿慢慢插進爺爺的長衫下,慢慢往上一挑,一道豔紅立即進入我的眼睛,我使勁眨了眨眼,驚得整個人都傻掉了,從爺爺肚子裏鑽上來的居然是一顆紅花!花也就巴掌大小,鮮紅似血,三瓣繞在一根光禿禿的細杆上。

眾人提著的心終於稍稍放鬆,至少不是活物。

守夜的人見不是活物都圍了上去,嘴裏嘖嘖稱奇,屍體長花,這等怪事根本聞所未聞!

我越看越覺得怪異,心思完全被那三瓣鮮紅欲滴的屍花吸引,鬼使神差下,我竟然伸出手摸了摸那朵花,那紅花在我的觸碰下突然枯萎脫水,就像我爺爺的遺體一樣,幾秒之後就變成了一朵枯黃的幹花!

就在我驚訝不已的時候,我隻覺臉上一陣刺痛,腦袋猛地清醒過來,隻覺眼前發昏,我看到我爸一隻手揪著我的衣領,另一隻手掄圓了抽我嘴巴子。

我伸手擋住我爸的手問他:“打我幹嘛?”

我爸聽完我的話緊繃的臉上一鬆,舒了口氣說:“你剛才中邪了!”

後來聽我爸他們說,就在圍看屍花的時候,我忽然笑著把手伸向屍花,我爸他們嚇壞了,趕緊叫我拉我,但還是慢了一步,我手剛一觸碰到屍花,屍花瞬間就幹枯了,後來我就讓我爸扇醒了。

我心裏有些發慌,心想剛才肯定是讓屍花迷了心竅,我看了看摸花的手,發現中指上有一處針紮似的傷口,滲出一點血跡,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我爸問我怎麽樣,我感覺了一下,什麽異常都沒有。

我爸跟幾個叔伯重新把爺爺的棺材蓋上,他們嘴上什麽都沒說但心裏都清楚,這連連不斷的怪事肯定不是什麽好兆頭。

直到天亮,爺爺奶奶的兩口棺材都沒再出怪事,我們才算安點心。

第二天爺爺奶奶的遺體被合葬到我們家的墳場裏,忙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晚上請親朋好友們吃了最後一頓飯,整個喪事才算完成。忙了一天加上昨晚熬了一夜,我已經累得筋疲力盡,晚上送走客人後就早早睡下了。

睡到後半夜,我感覺有人在背後推我,我側過身看到我爺爺竟然坐在我床邊上盯著我看!臉色還是那麽幹枯蒼白。看著爺爺詭異的臉,我居然一點都不害怕,問他:

“爺爺,你怎麽來了?”

爺爺麵無表情,說:“我渴了。”

我坐起身,說:“我去給倒杯水。”

爺爺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一把把我撲倒,雙手鉗住我的脖子說了一句:“我隻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