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東宮（上）

上京的冬天一向漫長，一場大雪化盡了，接著又會有下一場。

步蘅喜歡下雪的日子，守著個爐子安安靜靜坐在屋子裏，和知秋說說話，再隨便做點什麽，這一天便過去了。

還沒怎麽盼望，新春佳節便來了。歡騰過後，婚期便在眼前。

大婚的典禮都是按著規矩來的，即便皇上格外吩咐務必要盛大，也都在規矩之內，自有人辦去。

他們整日忙得焦頭爛額，但於步蘅而言，卻還是整日無事，就好似這件事與所有人都相關，唯獨與她無關似的。

她笑著向周圍的人這麽說了，經曆過的女子都道，女子出嫁就是這樣，忙得是旁人，自己等著穿上嫁衣便是。

步蘅初時覺得這是件極輕鬆的事，可是第一次見到嫁衣時，心裏卻“撲騰、撲騰”亂跳，隻是試穿一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彼時，她已有了一個月多的身孕，但因為她身形本就纖細，所以腰身並沒有什麽變化。做好的嫁衣不需要改動，一切都妥當了……

待到了那天，道善終究是沒有回來，一切都由道濟代勞。

不過，步蘅也無心去管了，她陷在這場盛大的典禮裏，腦袋裏除了昏沉，什麽也沒有。

她幾乎是從半夜裏便被人請了起來，梳妝打扮，頂著沉甸甸服具等了許久許久，才被巨大而華麗的婚車接走。

在路上，她聽到路旁都是人，一路上的跪拜歡呼，還有拋灑果子、銅錢的聲音，如海浪般不絕於耳。

下了車，一條紅綢被遞到手中，她透過障麵的珠玉流蘇，看到紅綢中間結著一個大繡球，另一端則執在一隻白皙而瘦長的手中。

滿眼都是鮮豔的紅色與奪目的金色，襯得這隻手愈發溫柔明淨，步蘅這才長舒一口氣，沒著沒落的心一下子有了依靠。仿佛終於從大風大浪裏上了岸，她被那隻手引著，一步步望前走……

皇上與皇後端坐在上，等著新人來拜。

婚禮前夕，皇上命人再一次觀天相，說是李瑈星相已平穩下來。這使得龍顏大悅，將所有的功勞都記在步蘅身上。

今日步蘅這個寶物，終為李家所有，皇上放心之下，精神也好了起來，坐上半天也沒什麽問題。

按部就班地行過禮，皇太子與皇太子妃受眾人之禮。

東宮空寂多年，終於迎來了它的主人。不久之後，他們又將是整個大梁的主人。

這樣的情形之下，李瑈自然是春風得意到了極點。

可到了深夜，燃著龍鳳花燭的寢殿裏才隻剩下了他和步蘅二人，望著她透出一層豔光的麵孔，李瑈心頭卻陣陣顫栗。

步蘅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將頭一轉，望著紅羅帳上的繡著的戲水鴛鴦，心頭掠過一個奇異又清晰的念頭：我原來已經成親了！

此時才又想到這個，既不讓她覺得好笑，也沒有歡喜，隻是長久的呆滯……

待過了許久，幸福才如水泡般接連不斷地翻上來……

她“噗嗤”地一笑，扁頭望著他道：“我們都不說話，隻是這樣傻坐，又算什麽呢？”

李瑈本不覺得有什麽，被她這麽一說，坐得十分拘謹，笑一笑道：“你說該怎麽辦？”

步蘅想了想，長歎一聲將頭靠在李瑈肩上道：“總想跟你說點什麽……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麽……這一切，真像做夢一樣！”

“做夢一樣……”李瑈念著這四個字，心頭不由得發起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