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本來都睡著,睡著睡著突然想起藺沈之不舒服的事,他立刻驚醒。

睜開眼,沒在屋裏看見藺沈之,蔚然艱難的從**爬了起來。

他發現廁所的燈開著。

“藺沈之?”蔚然跌跌撞撞來到廁所門前,扶著門框,朝著屋裏看去。

廁所中,藺沈之正背對著門口。

“你沒事吧?”蔚然試圖靠近,但他暈得厲害,手一放開門框就天旋地轉,他隻能扶著門框。

“沒事。”藺沈之回頭,臉色發白,手藏在背後。

蔚然有些奇怪,“要是還不舒服就去看看……”

他話未說完,就跌跌撞撞地衝向馬桶。

一口氣把肚子裏那些酒吐出來大半,蔚然迷迷糊糊地看了眼過來攙扶他的藺沈之,直接醉死過去。

夜裏,蔚然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他夢見藺沈之有一雙藍綠摻雜猶如通透玉石的眸子,美得觸目驚心。

蔚然再次清醒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十點多。

宿醉的感覺極其難受,起床洗漱完再下樓,短短一段距離,他卻像是用盡了渾身所有力氣。

下了樓,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中,蔚然雙手抱頭痛苦的在屋裏尋找。

“他去公司了。”蔚雲端了早就準備好的清粥放到茶幾上。

蔚然失落,“哦。”

哪有人婚禮第二天大清早就跑去上班的?

蔚然在沙發上躺了會,緩過最開始的眩暈後拿了粥分作幾次喝掉,不再空腹,頭痛眩暈的感覺減輕不少。

落地窗被拉開的聲音傳來,蔚然幾乎是立刻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蔚雲戴著口罩手套,拿著殺蟲劑和驅蟲藥從院子中回來,“驅蟲藥我已經幫你撒好了。”

蔚然鬆了口氣,昨天藺沈之立刻就聯係了保潔,昨天下午別墅就已經進行過徹底的清理,但即使如此,如果沒有驅蟲藥,他依然無法安心。

蔚雲取下口罩手套扔進垃圾桶,“我明天回去。”

蔚然訝然,“這麽快?”

蔚雲一共就來了這邊幾天,且這幾天裏幾乎一直忙著籌辦婚禮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好不容易忙完,他這麽快就要回去?

“免得吵到你們。”蔚雲道,“我也隻請到了這幾天的假。”

蔚然麵上微微泛紅,他咧開嘴傻笑。

看見蔚然那笑得傻氣十足的模樣,蔚雲嘴唇翕動,試圖再以過來人的身份叮囑蔚然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咽回。

他不確定他有沒有資格對蔚然說教。

他和蔚然的母親是在公司認識的。

一開始兩人隻是互相有好感,這再加上他們都到了結婚的年紀,家裏又都在催,所以就順其自然地見了父母結了婚。

他們真正愛上對方是在結婚之後,真正的相處下來他們才發現他們居然有非常多的共同愛好,喜歡看的電影,喜歡看的書,甚至想去的地方都一樣。

他們一起看電影,一起看書,一起攢錢去旅遊,他們在夜裏聊著喜歡的東西聊著未來,一聊就是一夜。

蔚然是在他們感情不斷升溫那段時間有的,蔚然的出現,也加劇了他們感情的升溫。

他們花了大量的時間一起準備蔚然的一切,衣服鞋子奶粉玩具,甚至更久遠的未來。

預產期還有一個月,他就提前請了假天天在家守著。

出事的時候他正在廚房裏做營養餐,聽見叫喊他連火都來不及關就衝去了客廳,知道羊水破了之後他趕緊收拾了東西帶著她去了醫院。

整個流程他早就計劃好,甚至提前開車演習過,他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然而這一切的準備裏並不包括大出血。

人送到醫院時,已經意識模糊。

看著她被推進手術室,他站在手術室外的走廊當中無所適從,直到許久之後他才想起來要打電話通知其他人。

手術還算順利,母子平安,但那場意外也讓她身體受損留下病根,那之後她抵抗力變得非常差,稍微降個溫就會發燒感冒。

他想了很多辦法帶她去看了很多醫生,但都沒用。

蔚然四歲時,初春的一場小雨,讓她感冒了。

四年的時間,或多或少都讓他已經習慣,除了叮囑兩句記得吃藥他並未放在心上,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照顧蔚然上。

第二天,病並未好轉,她開始咳嗽。

第三天早上時,她已經臉色慘白渾身虛汗甚至起床都難,他幾乎是立刻就把她送去了醫院。

她轉成了肺炎,然後就是重症病房,病危通知書,死亡通知書。

拿到死亡通知書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聯係殯儀館,準備喪禮,舉辦喪禮,整個過程他都仿若夢中。

直到喪禮結束的那天晚上,回到那個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房間,他才恍然醒神,他喜歡的那個人,約好了無數未來的那個人,死了。

他想了很多,但凡當初他更上心一點早一點帶她去醫院,結局都會不同。

這個想法一直盤踞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之後,他終日沉浸在酒帶來的麻木中,他從白天喝到晚上,晚上醒來就再出門去喝。

他頹廢了有足足大半年的時間,才總算在他父母地勸說下重新開始振作,因為他還有個蔚然要照顧。

隻是再次麵對蔚然,他發現他變得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蔚然,特別是麵對蔚然看著他怯生生的眼神時。

他並不恨蔚然,他更恨自己。

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和蔚然說這事和蔚然無關,是他害死了她。

蔚雲看看蔚然,轉身上樓去收拾東西。

上到二樓,蔚雲從樓上朝下看去,看見沙發上還在傻笑著的蔚然,他無奈地搖搖頭。

蔚然掏出自己的手機,傻笑著躺在沙發上給藺沈之發去信息,要騷擾藺沈之,“你什麽時候回來?”

手機響起,藺沈之看了看。

看見屏幕上蔚然的信息,他動作頓了頓。

他沒有像以往馬上回複,他鎖上屏幕,把手機放到一旁,繼續坐在沙發上發呆等待。

陳寄雲上班的醫院是私立醫院,藺氏集團旗下的醫院,陳寄雲憑借著自己的能力進入了這家醫院,在醫院當中做主任。

醫院並不吵雜,厚重的玻璃門更是連最後一點雜音都隔離,玻璃門後,一片死寂。

藺沈之靜靜坐在休息室內,一動不動。

半小時後,穿著一身白大褂的陳寄雲拿著一份資料從走廊盡頭一間屋出來。

看見陳寄雲,藺沈之幾乎是立刻坐直身體。

陳寄雲穿過走廊,進入隻有藺沈之一人的休息室,他把手裏拿著的資料遞到藺沈之麵前。

藺沈之沒接,隻是白著臉靜靜看著那份資料。

陳寄雲把資料收回,“你確實懷孕了。”

得到確切的答案,藺沈之隻覺整個人都被浸進水中,原本還緊繃著的肌肉神經都變得無力。

陳寄雲道:“已經兩個多月快三個月。”

藺沈之和蔚然認識一共也才兩個多月三個月。

陳寄雲問:“你接下去準備怎麽辦?”

他一開始就不同意,因為他早就料到會變成這樣,但即使他不同意蔚然和藺沈之也走到了一起。

事情發展到現在,也已經不是他同不同意的問題,而是接下去藺沈之準備怎麽辦的問題。

藺沈之靜靜垂頭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昨夜他想辦法避開了蔚然的視線及時收起了蟲化,但是以後呢?

以後怎麽辦?

雌蟲的孕期一共需要六個月,六個月之後他們會生下一枚蛋,然後他們要花費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進行孵化,三個月之後孩子才能破殼而出。

蛋的孵化不難,可以借助孵化箱,但前麵的六個月他該怎麽辦?

接下去三個多月將近四個月裏,他隨時都有可能會蟲化,肚子也會有明顯變化,一旦被蔚然撞見被蔚然知道……

“你要不先找個借口搬出來?”陳寄雲鄒著眉頭提議。

他爸就是這樣做的,在確定自己懷孕之後他借口要去外國出差一口氣消失了四個多月。

四個多月後,他爸若無其事的重新回到他愛的那男人麵前,隻字不提他的事。

而他,他被送到了其他族人那裏孵化,他破殼的時候,他爸甚至都不在一旁。

他第一次見到他爸,已經是他破殼半個月之後的事。

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該是他父親的那個男人,更加已經是十多年之後的事。

“要不你告訴他算了?”

藺沈之幾乎是立刻否決,“不行!”

“他說不定能接受……”陳寄雲話說到一半自己都說不下去,他阻攔藺沈之不喜歡蔚然,就是因為他很清楚蔚然無法接受。

普通人尚且難以接受,更何況蔚然還怕蟲,一隻蝴蝶都能嚇得蔚然哇哇叫。

休息室內,一片死寂。

“而且你想好了嗎,孩子以後怎麽辦……”許久之後,陳寄雲再問。

就算藺沈之能夠躲過這幾個月不讓蔚然發現,那之後呢?

生下來的孩子藺沈之準備怎麽辦?

也像他爸一樣把孩子送到其他族人那裏偷偷養著,一個月見一次?對蔚然隻字不提,就假裝這個孩子從來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