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怎麽樣了?”藺沈之明顯不想繼續之前的話題。

蔚然嘴唇翕動,他很想問藺沈之為什麽要騙他,是什麽讓他有家不能回要躲在外麵,話到嘴邊他又咽回。

他發現他居然一點都不了解藺沈之。

對於藺沈之,他除了知道藺沈之是藺氏集團最大的股東是藺氏集團的決策人,認識金啟黎和陳寄雲,他就隻去過一次藺家墳地。

至於藺沈之在什麽地方出生,在什麽地方長大,又是讀的哪所學校,他一無所知。

“蔚然?”察覺蔚然的沉默,電話那頭藺沈之略帶幾分不安的聲音傳來。

“我和方正商量了下接下去的安排,我們會優先把遊戲的名字、宣傳圖弄出來,這樣就可以盡快投入宣傳預熱。”蔚然語氣淡然無波。

他那遊戲的大概結構、細化方向都已經有了明確安排,動作快的話,兩三個月後就能進行初步測試。

提前掛出宣傳圖和遊戲主頁,能起到很好的宣傳和預熱作用,這樣後期內測時也可以直接開放,節省時間。

“需要幫忙可以告訴我。”

“好。”

說完遊戲的事,兩人又聊了兩句,掛斷電話。

電話掛斷,藺氏集團辦公室中的藺沈之看著手裏的手機,眼中是淡淡的慌亂。

蔚然肯定是已經發現什麽了。

以前蔚然和他打電話總有說不完的話,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但這次通話他們總共也就說了幾句。

藺沈之拿著手機的手不由握緊,本就沒什麽血色的手背愈發白。

“喵?”屏幕中一身軟軟奶毛的小貓似乎察覺到藺沈之的不對,它來到屏幕邊緣,用自己的腦袋頂頂藺沈之放在屏幕邊緣的手指,要蹭蹭藺沈之。

蹭蹭就不難過了。

藺沈之看去,看見那毛茸茸的小腦袋,緊繃的神經放鬆幾分。

“接下去有什麽事你直接打我手機,文件就發到我電腦。”藺沈之看向金啟黎。

他本來在陳寄雲家,金啟黎突然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公司有需要他簽名的文件,他隻能過來一趟。

“好。”

藺沈之向著辦公室外走去,臨到辦公室門口,他又停下腳步回頭,“如果蔚然來了,就告訴他我去了外地分公司,過幾天才能回來。”

“好。”金啟黎愣了愣,並未多問。

藺沈之快速下樓,樓下,陳寄雲等在車裏。

藺沈之上車時,陳寄雲正坐在駕駛位上打電話。

“……嗯,他突然就無法恢複了,不過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又好了。”陳寄雲道。

“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沒有。”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家那個不介意,我懷孕的時候要是突然蟲化他能比我還緊張,一驚一乍的,所以我就幹脆一直保持著蟲化的狀態,也就沒注意這些。”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陳寄雲輕歎一聲。

“謝謝。”陳寄雲說著就要掛斷電話。

他們這一族的人已經不多,大部分有經驗的他都已經問過,但問來問去都並無結果。

電話那頭的人突然道:“要不你問問你爸?”

陳寄雲掛斷電話的動作停頓。

察覺到陳寄雲的沉默,知道陳寄雲的情況,電話那頭的人趕緊繼續道:“你爸當初也是這樣,突然就蟲化,他嚇得半死,後來檢查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嗯。”陳寄雲含糊應付一聲,掛斷電話。

即使如今,隻要聽見關於他爸的事他依然覺得怨恨,隻是和之前比起來,那份怨恨中多了幾分複雜。

陳寄雲放下手機,看了眼後方回到車上的藺沈之。

窗外一片漆黑,車內沒開燈。

藺沈之狀態不太好,他靠在後座椅背上閉目養神,慘白的臉色讓他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陳寄雲啟動車子。

陳寄雲一邊開車一邊問道:“事情解決了?”

“我讓金啟黎以後把需要我處理的文件都發到我電腦上,我在網絡上辦公。”藺沈之想到什麽,頓了頓,“我電腦還在家裏。”

“要我去幫你拿嗎?”陳寄雲看向後視鏡。

“不用。”藺沈之拒絕,“我明天找個機會偷偷回去一趟。”

他有些想回去看看,哪怕不能看見蔚然,隻是看看屋子也好。

自從和蔚然確定關係,他和蔚然就一直膩在一起,這樣的時間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他都已經習慣身邊時時刻刻有個人,但從前天夜裏起,他已經足足兩天沒看見蔚然。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他心口的位置空了一塊,哪怕他剛剛才和蔚然打了電話,那種感覺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陳寄雲沒再說話。

陳寄雲開車帶著藺沈之回到他家小區。

上樓後,看著藺沈之好像很累地躺到沙發上,他猶豫片刻,還是拿了手機去了陽台。

夜幕下,找到被他拉進黑名單的那串電話號碼,陳寄雲遲疑片刻,咬牙,點擊撥打。

電話播出,對麵幾乎是立刻就接通。

“小雲?”男人低沉溫柔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驚訝和小心翼翼。

陳寄雲直截了當,“你知道懷孕之後無法收起蟲化是怎麽回事嗎?”

“……懷孕?!”對麵的人語氣中充滿驚訝,他好像猛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還絆倒了什麽東西。

“不是我。”隻幾句話,陳寄雲就覺得自己耐心被消耗殆盡,“不知道算了,我掛了。”

“雌蟲懷孕之後受激素影響偶爾會無法控製突然蟲化,如果再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況,就會更加難以控製,就會發生無法收起蟲化的情況。”

陳寄雲愣了愣,一時心情複雜。

“如果孩子是人類的就更加要注意,人類畢竟和我們不同,雌蟲一旦懷了人類的孩子就會變得格外虛弱,比普通人懷孕後更加虛弱,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出事……”電話那頭的男人努力地說著,試圖延長這次難得的通話。

弄明白怎麽回事,陳寄雲不等對麵的人把話說完,就把電話掛斷。

重新把對方拉進黑名單,陳寄雲望著遠處漆黑一片的天空深吸一口氣,轉身進門。

客廳裏,躺在沙發上的藺沈之一臉疲憊眉頭微微蹙起,這在加上他有些發白的臉色,讓人不由放輕腳步。

陳寄雲走到沙發前。

藺沈之緩緩睜開眼,一雙眼黝黑而清冷。

“……說是高度緊張的狀況下會更加難以控製。”陳寄雲不想提他爸,哪怕一個“他”字都吝嗇。

沙發上,藺沈之一隻手搭在腹部,當時他確實緊張。

他是走在蔚然身後時突然蟲化的,他現在都還能想起那時候的心驚膽戰和極度恐懼。

他生怕蔚然回頭,他生怕蔚然發現,他大腦空白,心如擂鼓,他躲進臥室之後那種害怕的感覺也並未消失,他渾身都在顫抖戰栗。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問題不大,隻要多注意——”

陳寄雲話未說完,藺沈之就打斷,“你幫我準備吧。”

陳寄雲愣了愣,“可……你想清楚了?”

藺沈之抬起一隻手,把手臂搭在眼睛上,“蔚然懷疑了。”

陳寄雲臉色連連變化,“實在不行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幫你養。”

藺沈之淡淡道:“我會盡快回去拿電腦。”

“小叔!”

藺沈之不語。

夜裏,蔚然做了個特別可怕的夢。

他夢見藺沈之被抓走了,那些人要把藺沈之做成罐頭,他們說藺沈之能夠做成世界第一大的巨無霸罐頭。

他急壞了,但對方人多勢眾,他一個人根本不是對手。

就在他急得不行時,一隻沒有骨頭白白軟軟的蟲子蠕動著來到他的麵前,它告訴他,它可以幫他救藺沈之,隻在他同意它以後住在他的身體裏。

看著對方那沒有骨頭的身體還有身體前端尖尖小小的腦袋,他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叫囂著讓他逃跑,但他不能,他得去救藺沈之,他不能讓藺沈之被做成罐頭。

他強忍著恐懼和惡心、顫抖、抗拒同意了對方的要求,哆嗦著把它捧到了掌心裏。

蟲子的身體白白的,帶著幾分透明,從他的角度甚至能看見裏麵綠色蠕動的內髒。

那蟲子召喚了它的族人,成千上萬大大小小沒有骨頭的蟲子,它們組成一片蠕動著的汪洋大海,帶著他衝向敵人。

蔚然是在即將救到藺沈之的時候驚醒的,那種被淹沒在蟲海裏耳朵嘴裏都是蟲子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幾欲作嘔。

醒來後,蔚然鞋都沒穿就衝進浴室。

他在花灑下用力搓著身體,直到皮膚都搓紅搓痛,那種惡心的感覺才總算散去幾分。

蔚然洗完澡出門時看了眼時間,正好六點,藺沈之平時起床的時間。

不想繼續待在這個隻他一人的家,蔚然索性拿了方正給的備用鑰匙準備去工作室。

出門時,蔚然才發現下起了雨。

他倒回別墅,把整個別墅所有門窗全部關緊,他一點都不想晚上回來時滿屋子的蟲子,一到下雨天那些蟲子就喜歡往屋裏跑。

關好所有門窗,蔚然再出門時,本就還沒亮開的天已經被烏雲籠罩,黑壓壓一片,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