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還在躊躇不前的時候,他的小家夥已經有了勇氣踏出第一步。

“你等我一會。”蔚然深吸一口氣,他起身向著樓上跑去。

快速上到樓上,他進入書房,從自己的電腦桌抽屜中找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從裏麵拿出一個掛墜。

快速回到樓下,蔚然蹲下,把那掛墜掛在了蔚安的脖子上。

那掛墜隻有拇指大小,樣式是一個古懷表,打開裏麵能夠看見他們一家人縮小版的合照。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整個蓋子都是一個按鈕,隻要快速的連續按下兩下,他和藺沈之的手機裏立刻就會收到警報。

“你看。”蔚然快速按了兩下做了示範後,拿出自己已經在嗚嗚直響的手機給蔚安看。

藺沈之放在沙發上的手機也已經在響。

“如果在學校裏遇到事情,可以用這個通知我們。”蔚然替蔚安把項鏈藏進衣服裏,幼兒園不允許帶任何電子設備,哪怕是兒童手機。

他是做遊戲的,想要做個這種小警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他早在半年前提出要送蔚安去學校的時候就已經偷偷做了這個,但在和藺沈之商量後,他們最終卻決定不把這東西給蔚安。

那時候的他們怕蔚安會產生依賴性,他們送蔚安去讀書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為了讓蔚安適應那種環境。

但現在,蔚然卻覺得能讓蔚安心裏永遠有安全感,讓他知道不管發生了什麽他們都會在他身邊,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蔚安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下藏著一個警鈴,那讓他心口的位置都變得脹脹的暖暖的。

藺沈之在旁邊看著,沒有反對。

藺沈之靠前些,他在蔚安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不用怕。”

蔚安點點頭,有些慘白的小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他的麵前,蔚然和藺沈之看見,兩人嘴角也微微勾起。

蔚然快速上了樓,他把還在睡夢中的藺濡從**抱了起來,距離上課的時間已經不遠,他們該送蔚安去學校了。

蔚然抱著睡得正香的小藺濡下樓時,藺沈之已經拿了車鑰匙帶著蔚安向著車庫走去。

蔚然連忙跟上。

上了車,藺沈之幫蔚安扣好安全帶,抱著藺濡坐在後麵。

藺沈之見幾人準備好,開著車子向著車庫外而去。

學校距離他們所在的小區並不遠,過去也就幾分鍾的車程

今天是星期一,學校門口有不少車子和家長,十分熱鬧。

他們到時,預備上課的鈴聲正響起。

原本在門口和父母依依不舍的一群孩子聽見鈴聲,嘰嘰喳喳地向著學校中跑去,不過片刻時間門口就安靜下來。

現在距離開學已經過去一個星期,大部分家長都已經習慣分別,一群人迅速散開。

蔚然和藺沈之沒有火急火燎地帶著蔚安去趕時間,但所有人都離開後,這才帶著蔚安從車上下來。

臨進門口時,藺沈之蹲下小心地替蔚安整理了下衣服和小書包。

蔚安踮著腳尖看向蔚然懷裏抱著的小藺濡,大概是昨夜真的哭累,他到現在都還沒醒。

蔚安用手指戳戳藺濡肉嘟嘟的臉頰,他想和弟弟說再見,小藺濡卻一點沒有要醒的意思。

蔚安有些失望,臉上卻都是笑容,這麽小小隻的藺濡居然還說要保護他,明明他才是哥哥。

和藺濡告別完,蔚安又看了看蔚然和藺沈之後,回頭看向身後的學校大門,他深吸一口氣,有些緊張的一步三回頭地向著裏麵走去。

蔚然和藺沈之一直在門口的位置看著。

直到蔚安到了他所在的班級門口,直到看見班級裏的兩個老師招手把蔚安帶進班級。

蔚安這還是第一次到學校讀書的事情蔚然和藺沈之早就已經跟他們交流過,見到蔚安,兩個老師其中一個蹲下和蔚安說了些什麽,在蔚安點頭後讓屋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蔚安還是緊張,他頻頻朝著學校門口的位置看來。

看見還在門口的蔚然、藺沈之和藺濡,他鼓足勇氣重新做了自我介紹。

他叫蔚安,今年五歲,他已經會寫自己的名字。

他有個弟弟,叫作藺濡,小藺濡今年三歲,他也會寫藺濡的名字。

蔚然和藺沈之一直站在門口半天不舍得走。

一旁的安保人員見兩人在門口站了有五分鍾後,走上前來詢問有什麽需要幫助。

會把孩子送到這裏來讀書的無一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怕孩子們出事,所以幼兒園的安保工作做得相當嚴。

蔚然和藺沈之當初看中這裏,多少也考慮了這點。

蔚然和藺沈之又在門口望了會後,隻能回去車上。

兩人並未離開,而是在車上等待。

萬一,萬一蔚安突然想回去了,他們立刻就可以進去把他帶出來。

他可以慢慢來,他可以慢慢適應,他們不急,他們可以陪他慢慢來。

等了大概有十分鍾左右後,藺濡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清醒。

他揉揉眼睛,從藺沈之懷裏坐了起來,他睡眼惺忪地看著周圍的東西,好一會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家裏。

他轉動腦袋看了一圈,認出這裏是學校,他趕緊在車裏車外尋找蔚安,“哥哥……”

沒有找到蔚安,藺濡仰頭看著藺沈之。

“哥哥在學校裏麵讀書。”藺沈之低下頭去和藺濡解釋。

藺濡淺淺的眉頭皺起,他不喜歡這種醒來看不見哥哥的感覺。

“醒啦?”在車外站著的蔚然靠近。

藺濡看見蔚然,立刻想起昨天夜裏的事情。

臉上還帶著困意眼睛有些紅腫的他腦袋一轉,把臉藏進藺沈之的懷裏,躲起來不給蔚然看。

蔚然就是個大騙子!

蔚然明明說了他會長出小翅膀的,蔚然就是個大騙子!

蔚然摸摸鼻子,有些心虛也有些哭笑不得。

“生我氣了?”蔚然戳戳藺濡的胳膊。

藺濡努力的往藺沈之懷裏鑽去,要把自己藏起來,他不想和蔚然說話,蔚然也不要和他說話。

“是父親錯了,父親給你道歉好不好,對不起。”蔚然道歉。

藺濡才三歲,很多事情他都還無法理解,但那種知道自己被騙了知道自己長不出小翅膀的失望傷心卻不會假。

“父親都跟你說對不起了,你就不要生父親的氣了好不好?”蔚然戳戳藺濡的小胳膊。

藺濡兩隻胳膊短短的肉肉的,手感很好,蔚然忍不住又輕輕戳了戳。

藺濡一動不動,不想和蔚然說話。

“藺濡,小藺濡?”蔚然繼續。

藺濡動了動小腦袋,他微微從藺沈之懷裏抬起頭偷看了蔚然一眼。

他眼睛紅彤彤的,蔚然就是個大騙子。

看見藺濡那副委屈可憐的模樣,蔚然不敢再繼續戳戳,他摸摸藺濡的腦袋。

“我為什麽不會長出小翅膀?明明哥哥就有。”藺濡微微側著頭看著蔚然,他不能理解。

說起這件事,勾起傷心的情緒,藺濡聲音中都多出幾分哽咽。

蔚然啞然,他該怎麽去解釋這個問題?

蔚安身來就與眾不同,注定要經曆這些?

而藺濡是雄蟲,可以完美的融入人群,所以不用經曆這些?

蔚然伸手去抱藺濡,“父親抱抱。”

這一次,藺濡沒有再躲開他,他任由蔚然把他從藺沈之懷裏抱出來任由蔚然把他抱到車外。

抱住藺濡,蔚然思索著應該怎麽去解釋這件事。

“你和哥哥是不同的,哥哥是雌蟲,你是雄蟲。”蔚然輕聲道。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讓藺濡這麽早就去接觸這些。

“那我不做雄蟲了,我也想做雌蟲。”藺濡立刻奶聲奶氣地說道,他要和哥哥一樣。

蔚然啞然,好一會後他才再次開口,“這個是天生的,沒有辦法改變的……”

“可是,可是……”藺濡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來個結果,說不贏蔚然,他眼淚又開始往下掉,“那萬一別人欺負哥哥怎麽辦……”

那天蔚安都哭了,他都看見了。

蔚然聽著藺濡的話,一顆心都軟化成水。

他吻了吻藺濡的腦袋,他也擔心這個問題,他也很想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但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蔚然輕聲道:“就算沒有小翅膀你也可以保護哥哥呀!等你長大了,你就可以和哥哥一起讀書,這樣如果誰敢欺負哥哥,你就可以幫哥哥可以保護哥哥。”

蔚然看向已經哭花一張臉的藺濡,“你願意保護哥哥嗎?”

“嗯……”藺濡一張嘴撅得老長。

蔚然很認真,“藺濡能幫忙保護哥哥嗎?在父親和爸爸都不在的時候,藺濡能幫忙保護哥哥嗎?”

他和藺沈之終有一天會無法陪著這兩個小家夥。

“當然!”藺濡很認真,很著急,他抹抹眼淚,“我肯定會保護好哥哥的。”

“你保證?”

“保證!”藺濡很是認真地看著蔚然,奶聲奶氣的聲音中都是篤定。

蔚然把藺濡擁進自己懷裏,緊緊抱著。

藺濡察覺,不是很懂的他也勾住蔚然的脖子用力抱住蔚然。

他或許還不是很懂,但他是認真的,他會保護好蔚安的。

蔚然抱著藺濡,試著跟他講了雄蟲和雌蟲的事,也跟他講了蟲族和人類的事。

藺濡基本就沒聽懂,他小小的臉上淺淺的眉頭皺著,他很認真,他試圖去理解,但以他現在的年齡他還無法理解這些。

蔚然給他講完後,立刻獲得了十萬個為什麽蟲族版,藺濡有無數個問題,有些問題稀奇古怪到蔚然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堅持了大概半小時後,蔚然求助的把還想繼續問下去的藺濡還給了在車上的藺沈之。

他認輸,他認慫,他申請場外援助。

把藺濡還給藺沈之後,蔚然躲到人行道一旁的角落,尋求片刻的安靜。

在角落的一塊石頭上蹲下,蔚然正準備鬆一口氣,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蔚然拿了手機看了看,給他打電話的人是方正。

方正自從婚禮之後就一直沒聯係過他也沒去過工作室,這一點他們早就說好,算是給方正放幾天婚假。

電話接通,方正詢問蔚然在做什麽。

“和藺沈之一起送蔚安讀書。”

電話那頭方正愣了下,現在已經半上午,早就過了上學時間,“現在小孩讀書都這麽晚的嗎?”

蔚然看了眼對麵的學校,把蔚安的事情大概和方正講了一遍。

方正前段時間結婚,注意力都在婚禮上,蔚然也就沒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此刻聞言,知道是怎麽回事,電話那頭的方正語氣也不由跟著變得沉重和擔憂,“那小家夥……”

這些年來因為他們沒辦法請阿姨照顧蔚安和藺濡,方正也曾經不少次幫忙救急,他對蔚安也是有感情的,他可以說是看著蔚安出生長大的。

蔚然低頭看了看腳下的石板路,沒說話。

“你也別太擔心,我們都幫忙看著呢,我們這麽多人不會讓他受委屈的……”方正安慰。

“嗯,我知道。”蔚然應聲,他知道,但親口從方正口裏聽到這些,他一顆心還是安定不少。

蔚然深呼吸一口後,把話題轉移到方正和洛易身上,“你們兩個怎麽樣了?”

“嘿嘿……”一說起他和洛易,方正立刻美得不行。

蔚然聽見那熟悉的傻笑,隔著手機都感覺到方正的喜悅,他有那麽瞬間都有些後悔問了這個話題。

方正和洛易兩人能走到一起,蔚然是真的覺得不容易。

五年下來,兩人吵過鬧過也分手過一段時間。

洛易這人的性格就和他的長相一樣,看著乖巧幹淨細膩溫柔,他動不動就愛紅眼睛愛哭,他也特別在意一些細節上的事情。

可方正這人看似溫柔體貼,實則上卻是實足實的粗神經。

有時候,洛易都已經連著生了好幾天的氣,他們工作室和洛易工作室的人全部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了,偏偏方正這個當事人卻還完全沒有察覺,一點反應都沒有。

洛易性格除了愛哭其實已經算是比較主動,有什麽他都會主動和方正說,可有些話也並不是能夠直接說的。

就例如結婚這事。

方正兩人交往到第三年的時候,蔚然其實就已經有問過方正關於結婚的想法,方正當時很是驚訝,好像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蔚然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還好他問了一句。

後來過了幾天後,方正再次跟他單獨聊天的時候很是喜悅的跟他說他想清楚了,他想要和洛易永遠在一起他想和洛易結婚。

蔚然當時鬆了口氣,也就沒再管。

結果過了大概快一年後,蔚然詢問方正他什麽時候能喝上喜酒時,方正卻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直到那時候蔚然才知道,方正和他聊完天後根本就沒和洛易討論過這個問題。

蔚然當時一口血就差點噴出來。

洛易那幾年裏大概也曾經從側麵詢問過方正的意思,但方正沒能理解,所以後麵的兩年時間裏,蔚然偶爾都能看出他有些心事重重。

事實上,最後提出結婚的人也確實是洛易。

方正想都沒想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事後知道這件事情時,蔚然都顧不上替方正高興,他滿腦子都是洛易當時臉上可能有的精彩表情。

方正在這方麵腦子一直不怎麽開竅,但他倒也不是沒有絲毫可取之處,他喜歡上了認準了一個人,就滿腦子都是想對那個人好。

這五年下來,方正看見什麽東西做什麽事情都會想到洛易,天天會把洛易掛在嘴邊。

他沒少給洛易買各種各樣的禮物,特別是出差的時候,他每次回來都會給洛易買一堆的東西,

吃穿這些日常的不說,他還給洛易帶回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擺件家具,最誇張的一次他直接給洛易帶回來了一隻活著的大白鵝,撲騰起來都到他們胸口的那種。

那大白鵝被方正帶回家的那天晚上,大概是因為長途運輸再加上陌生環境的緣故,它一直嘎嘎叫個不停,還在屋裏走來走去。

方正和洛易試圖讓它安靜,結果也不知道怎麽就激怒了它,它扇著自己的大翅膀嘎嘎地追著兩人從屋子這頭跑到那頭再從那頭跑到這頭。

方正和洛易兩個人聯手試圖製服它,結果兩人折騰半天硬是沒打贏,最後以他們被逼得躲進臥室不敢出門為結束。

第二天,在工作室裏看見方正那一身的青紫,聽著方正那充滿怨念的話語,蔚然當即很給麵子地笑得肚子都痛了,半天沒直起腰來。

因為他笑的實在太誇張,工作室其他的人都不由的好奇來詢問是怎麽回事。

方正很是受傷的和他們抱怨,他被鵝啄了就已經夠可憐了蔚然還笑他,然後整個工作室的人就都樂了,整個工作室都是一片哈哈大笑聲。

當天夜裏,蔚然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一邊拍著大腿哈哈大笑,一邊斷斷續續的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藺沈之和蔚安、藺濡兩小隻,努力讓方正把臉丟到全世界。

得知有大白鵝,還從來沒見過大白鵝的蔚安和藺濡抱著蔚然的大腿央求,要讓蔚然帶著他們去看看。

蔚然很是爽快的就答應,因為他也很想帶著藺沈之過去看樂子。

這麽有意思的事情,藺沈之怎麽可以錯過?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他和藺沈之帶著兩小隻敲響方正家門時,方正和洛易正一身鵝毛,他們正在和那大白鵝進行第二場世界大戰。

他們想把那儼然已經把沙發當成自己的窩的大白鵝給關起來。

大白鵝不同於普通的雞鴨,大部分的鵝都具有相當的攻擊性,會用嘴巴夾人,相當痛那種,這再加上它們體型也遠比雞鴨大得多,那戰鬥力簡直堪稱彪悍。

蔚然帶著藺沈之和兩小隻進門在旁邊樂了半天後,最後一起上陣,才幫著把那大白鵝給用籠子關起來放在了陽台上。

那之後大概一個星期後,洛易終於還是沒忍住,黑著臉勒令方正把那大白鵝抓去菜市場殺了。

之所以不自己動手,主要是因為他們兩個怕打不贏被反殺。

之所以要殺,除了打不贏不敢招惹還得每天硬著頭皮去喂食這個重要因素,還有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大白鵝時不時就會叫上兩聲,大半夜的時候興致格外高昂。

大白鵝和普通的雞鴨不同,體型龐大聲音也洪亮,它一叫整個小區的人都能被吵醒,更何況就住在隔壁臥室的方正和洛易。

鵝肉方正也送了些到他們家,味道不怎麽好,有些柴,但那頓肉大概是他們這輩子吃得最開心的一次。

因為整個吃飯期間一群人就沒笑停過,他們滿腦子都是方正和洛易被鵝追著欺負的場景,甚至就連情緒少有外露的藺沈之都忍不住地跟著笑了。

那之後,洛易就三令五申的告誡方正,不允許他再帶任何活物回家。

想著這些往事,想著那隻大白鵝,人行道上的蔚然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笑什麽?”方正莫名其妙。

“沒什麽……”蔚然樂不可支,這事已經是方正人生中最大的黑曆史。

方正愈發莫名其妙。

蔚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想起另外一件事,他想起伍銘易。

伍銘易這事就讓他沒那麽開心了,他並不擔心伍銘易還回來報複,但陳寄雲絕對正在那偷偷琢磨著要怎麽整他。

他之前讓陳寄雲幫忙堵人,他現在欠著陳寄雲人情,這一刀他躲不過。

這麽想著,蔚然忍不住地看了一眼旁邊車上的藺沈之,他已經琢磨著認慫琢磨著搬救兵。

腦子裏琢磨著,蔚然把伍銘易的事情簡短的在電話裏告訴了方正,“我估計他是不敢再回來了,不過還是跟你說一聲,你最近多個心眼,也提醒洛易一句。”

“好。”方正語氣中多了幾分嚴肅。

他並不懼怕伍銘易,就算沒有蔚然沒有藺沈之,他現在也早就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管理著運營部門的他,這五年下來早就已經見慣了各種肮髒手段。

“什麽時候聚聚唄?”方正突然來了句。

“幹嘛?”蔚然莫名其妙,“有什麽事情你直接到工作室來說不就好?”

他們雖然現在都有了各自的獨立辦公室,但辦公室門對著門,要說點什麽事情也就是走幾步的事。

“誰想跟你說話了,我是想見見蔚安和藺濡。”方正道。

蔚然啞然,他又想起蔚安的事,他知道方正擔心,他點點頭,“好。”

蔚然粗略算了算,給出一個大概時間後,方正那邊很快同意。

時間定下,兩人話題回到工作上。

頒獎的事情已經結束,具體的過程方正後來看了轉播,得獎的事情他早就已經知道,並不意外。

除了得獎的事,兩人也討論了下關於這一兩天就要發布的新遊戲的事。

“家,貓”和他們手上在運營的這款遊戲都爆火之後,蔚然和方正就琢磨著要製作新的遊戲,然而現在已經五年過去,他們新的遊戲卻才剛剛準備發售。

他們的第二款遊戲是一款買斷獨立遊戲。

遊戲秉承了他們之前遊戲的風格,開放世界,可建造,但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風格,而是一款種田生存遊戲。

更準確來說,是一款款自由休閑遊戲。

故事發生在一個偏僻小鎮,玩家會以從npc家庭出身為開始加入這個小鎮,他們會不斷了解這個小鎮,然後在成年的那天獲得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遊戲裏並沒有明確的任務,玩家可以自己開墾任何地方種植蔬菜拿到鎮上賣掉,也可以擁有自己可以隨著春夏秋冬變化的花園,更甚至可以在整個小鎮周圍種出一片花海。

除此之外,整個遊戲整個小鎮所有npc都有屬於自己的人生和故事。

玩家可以和npc交互選擇其中一個進行追求結婚,也可以和所有npc成為朋友參與對方的人生,影響對方人生重要的轉折點。

這遊戲他們前後琢磨了四年多。

一開始,他們也曾想過做成固定任務模式的遊戲,但最後他們還是做成了這種自由度極高的世界。

蔚然和方正現在其實也不確定這遊戲最後會變成什麽樣,是會成功又或者失敗,但現在擔心這些已經毫無意義,再過兩天遊戲就將正式上架。

簡短的交流兩句後兩人很快喊停,沒有繼續下去。

他們並不想讓那份緊張吞沒他們,他們還有遊戲之外的各自的人生。

掛斷電話,蔚然又看了一眼藺沈之那邊。

小藺濡好像終於是問累,他總算願意從藺沈之身上下來,他在人行道裏玩著。

人行道最裏麵的牆腳長了幾束野草,他正在那邊研究。

蔚然過去,立刻收到藺沈之幽幽的目光。

蔚然把藺濡十萬個為什麽的技能激活後,就把人扔給他,讓他來承受。

蔚然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趕緊過去哄人,他現在可不敢招惹藺沈之,他還琢磨著等陳寄雲什麽時候放大招了好場外求助。

鬧騰了會後,蔚然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到中午。

兩人看看藺濡,稍作商量之後決定回家。

他們還是很擔心蔚安,但他們和蔚安一樣,蔚安需要學著去接受,而他們則需要學著慢慢放手。

他們不可能永遠呆在蔚安和藺濡身邊保護著看著他們,他們終有一天會老去,而蔚安和藺濡終有一天會長大,他們終將擁有自己的人生。

回去的一路上,蔚然和藺沈之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家後,看著空****的大廳,兩人一時間都有些不習慣。

蔚安因為翅膀的緣故,大部分時都在家。

回家不到十分鍾,藺濡就開始追著兩人問,哥哥什麽時候回家呀?他想哥哥了。

吃完午飯,蔚然和藺沈之把藺濡哄睡著後,蔚然接到了來自蔚雲的電話。蔚雲想問問蔚安的事情怎麽樣了,他回去之後越想越擔心。

蔚然把蔚安的事情說了一遍。

知道之前的事,知道蔚安願意去學校,蔚雲鬆了口氣。

“你們平時一定要多看著些。”蔚雲叮囑。

“好。”蔚然視線越過落地窗,看向落地窗正外麵的那片果地。

“我小時候也這麽折騰人嗎?”蔚然沒忍住問道。

電話那頭,蔚雲安靜了片刻。

好片刻後,蔚雲的聲音才傳來,“你小時候不怎麽鬧,很乖。”

頓了頓,蔚雲又道:“你一直有些怕我。”

蔚然猛然回神,他小時候確實一直很怕蔚雲,他總覺得蔚雲肯定很恨他,恨他害死了媽媽,所以他從來不敢在蔚雲麵前鬧。

蔚然嘴唇翕動,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他隻知道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他以前不覺得,現在為人父,突然就覺得愧疚。

如果蔚安和藺濡一直用一副害怕的眼神看著他,從來不在他麵前鬧,從來不和他親近……

“爸。”

“嗯?”

蔚然試圖說點什麽,他早在和四年前蔚雲說開之後就逐漸不再害怕蔚雲,在自己當了父親之後那種害怕的感覺就更加淡了。

但現在,一時之間,他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沒什麽……”最終,蔚然隻憋出這麽一句。

那頭,蔚雲安靜片刻。

片刻之後,他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嗯,我懂,當個父親不容易。”

蔚然沒忍住,笑了下,蔚雲和他說這種事情讓他覺得有些好笑,然後笑著笑著,他就有些想哭。

他現在經曆過的這些蔚雲當初也經曆過,所以蔚雲當然懂他,當初的蔚雲隻有一個人,恐怕更加手忙腳亂。

“爸。”

“嗯?”

“我現在已經不怕你了。”蔚然道。

“嗯,我知道,看得出來。”

蔚然掛斷電話時,藺沈之剛剛把藺濡抱到樓上放好。

蔚然上前兩步,一把抱住藺沈之,他手臂十分用力,用力倒像是恨不得把藺沈之都勒死在自己懷裏。

藺沈之察覺,他靜靜站著任由蔚然抱著,他靜靜等待著,等待著蔚然願意開口的那一刻。

“藺沈之……”

“嗯?”

“我們都要好好的。”

“好。”藺沈之道。

藺沈之看看埋首在自己頸肩蔚然黑黝黝毛茸茸的腦袋,蔚然明明都是一個當父親的人了,有時候卻還像個孩子。

蔚然抱了很久,抱得兩個人都有些站累時,他才總算舍得鬆開。

稍晚一些時候,蔚然把剛剛打電話的事情告訴了藺沈之。

藺沈之靜靜聽著,對於蔚然對於蔚雲,他一直有些羨慕。

除了最開始酗酒的那一年,蔚雲其實把蔚然照顧得很好。

他的爸爸對他也很好,但那份好卻不多。他把更多的時間精力用在了等待上,等待一個他至死都沒有再出現過的人。

下午兩人都沒去公司,在書房中用電腦處理了一些公司裏麵的事情後,兩人算著時間早早地帶著藺濡去了學校外。

他們到時,門口還沒什麽人。

他們把車子停下後,坐在車子裏靜靜等待著放學。

門口車輛逐漸增多,門口也逐漸熱鬧。

一同變得熱鬧的還有門裏的幼兒園,知道馬上就能看見爸爸媽媽,一群小家夥興奮不已,嘰嘰喳喳個不停。

差不多到時間時,蔚然和藺沈之帶著藺濡到門口等。

有了之前一次的經驗,這一次他們鎮定許多,小班和中班的人出來時,他們站在了稍遠之外,沒有進去人群人擠人。

輪到大班時,他們第一個來到門口。

站定,蔚然和藺沈之第一時間朝著門裏麵看去,試圖提前尋找到蔚安。

操場裏,一堆小豆丁腦袋不停的轉動,乍一看每一個都好像長得差不多。

一眼過去沒能找到人,蔚然和藺沈之都不由有些慌了,生怕錯過找不到人的那種恐慌襲來。

“哥哥,是哥哥!”蔚然和藺沈之正準備再重新找一遍,藺濡奶聲奶氣的叫聲就在兩人耳邊響起。

兩人連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這次他們很快就在人群中看見正期待地看著他們的蔚安。

蔚然和藺沈之趕緊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們看見他了。

藺濡是雄蟲,雄蟲會散發出雄蟲信息素和精神力,在蟲族充滿戰亂的世界裏,信息素和精神力能夠吸引來雌蟲讓雌蟲保護沒有作戰能力的他們。

時至如今,雄蟲的雄蟲信息素已經淡化到人類基本都聞不到,精神力也弱化,但即使如此,雄蟲還是能很容易的從一堆人中分辨出同類。

輪到大班後,三分鍾不到的時間蔚安他們的班級就被帶到門口。

看見蔚安,蔚然和藺沈之兩人趕緊一人一邊把人牽著,生怕被周圍的那些家長孩子衝散。

蔚安沒有像之前一次那樣拒絕,乖乖的讓兩人牽著。

回到車邊再回頭看去時,蔚然和藺沈之才發覺他們有些緊張過頭。

幼兒園的學生本來就不多,現在隻剩大班,人就更少,根本不會被衝散。

見到蔚安,藺濡才不管那麽多,趕緊從藺沈之懷裏下來黏糊糊地牽著蔚安的手,他都足足一天沒有看見哥哥了。

一路牽手牽到家,藺濡都還不舍得放開。

蔚安去洗手的時候,藺濡都還要跟著。

客廳,蔚安放下書包洗完手,蔚然和藺沈之兩人問了蔚安學校裏的情況。

被詢問,蔚安想想,“老師教我們跳操了,這樣。”

說著,蔚安就在沙發前跳了起來。

雙手叉腰轉轉腦袋,再蹦蹦跳跳拍拍小手,扭扭屁股跺跺腳。

蔚安那模樣看著有些好笑,但蔚安做得一臉認真,就好像在完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所以蔚然和藺沈之也都努力繃著臉堅決不笑。

“我隻學了兩次就學會了。”跳完,蔚安有些緊張地看著蔚然和藺沈之。

這是他的第一天上課,雖然他之前也去過一次,但那次他根本就沒有心思上課。

“老師說我學得很快。”蔚安耳朵微微泛紅,他被老師誇獎了。

“很棒。”藺沈之摸摸蔚安的腦袋。

“嗯,跳得還挺好看的。你隻學了兩次?我看著還挺難。”蔚然也給予肯定,就是那動作那模樣有點過於可愛,讓人忍不住的想發笑。

被老師誇獎了,又被藺沈之和蔚然誇獎了,蔚安一張原本還帶著幾分忐忑的小臉迅速漲得通紅,他眉眼間都是笑意。

“嗯,老師也說我學得很快。”

蔚然和藺沈之對視一眼,小雌蟲本來就有優勢,而且他們家的蔚安本來就聰明。

“那中午都吃了什麽?”蔚然又問。

“吃了飯,有大蝦,有茄子,還有葉子菜。”說到葉子菜的時候蔚然淺淺的眉頭皺了皺。

蔚安繼承蔚然的壞習慣,茄子蘿卜之類的菜都吃,可就是不喜歡葉子菜。

聞言,藺沈之幽幽看了蔚然一眼。

蔚然有點委屈,他覺得這事不能怪他,說不定藺沈之其實也不喜歡葉子菜。

藺沈之小時候肯定也有不喜歡吃的東西的,豆腐、蘿卜或者其它,隻不過他的那些喜歡和不喜歡都在他的成長當中被磨滅,因為他沒有資格去撒嬌任性不喜歡。

“嗯……”一直在旁邊看著蔚安又蹦又跳的藺濡有些急了,他抱住蔚然的手軟軟撒嬌,“父親,我也想去讀書。”

蔚然看去,“你還小,要等長大了才能去。”

“我已經長大了!”藺濡急吼吼,“真的,你看我都這麽大了。”

說著,他還深吸一口氣,然後努力地踮起腳尖給蔚然和藺沈之看。

他真的已經長大了,他都這麽這麽高了。

他還小,平衡不好,踮著腳沒一會就搖搖晃晃。

他憋著氣,一張小臉也很快脹得通紅。

蔚然看見他那模樣,忍不住地笑了笑,他回頭去看身旁的藺沈之,藺沈之臉上卻沒有笑容而是帶著幾分複雜。

“爸爸……”見和蔚然說沒用,小藺濡抓著藺沈之的手指搖搖,聲音要多軟糯有多軟糯。

藺沈之摸摸他的腦袋,沒說話。

“我教你!”蔚安牽著藺濡到沙發前一旁的空地上要教藺濡跳操。

藺濡有些猶豫地看了蔚然和藺沈之一眼,但他也實在好奇“讀書”,他注意力很快就被集中到了蔚安身上,開始跟著蔚安拍拍小手扭扭屁股轉個小圈兒。

藺濡是雄蟲,他身體素質沒有蔚安好,這讓他的動作顯得格外的笨拙也可愛。

蔚然一邊笑著看著藺濡忙得手忙腳亂,一邊握住藺沈之的手,他輕聲問道:“怎麽了?”

藺沈之好像有些不開心,可這個時候他們明明應該開心。

蔚安邁出了第一步,雖然蔚安現在還隻是小小一隻,就是個小豆丁,但他相信蔚安會慢慢變得強大。

他們的小家夥未來或許會比其他人過得辛苦,他或許能遇到愛情或許遇不到,但不管是哪種可能,他都會好好的。

因為他是個勇敢的小家夥。

藺濡也是,這麽小就懂得心疼人懂得心疼哥哥的他,長大了肯定會是個特別溫柔的人。

他肯定會照顧好蔚安,他也肯定會照顧好自己。

藺沈之看看蔚然,低下頭,半天沒說話。

許久之後,藺沈之那熟悉的冷清的聲音才總算響起,“……他們為什麽要急著長大?”

蔚然愣了下,然後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是啊,蔚安和藺濡為什麽要急著長大?

他們其實可以不用那麽著急,他們可以長大得慢一點,這樣他和藺沈之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看著他們長大。

蔚然正笑著,就發現自己掌心裏藺沈之的手被抽了出去,蔚然立刻看去,藺沈之已經起身離開。

蔚然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藺沈之這是傷心了?

蔚然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因為學了半天還沒學會而微微嘟著嘴委屈巴巴的藺濡,以及笨拙地哄著人的蔚安,趕緊追去,也要去哄人。

落地窗外,花園旁的陽台上,藺沈之紅著眼尾靜靜看著麵前的花園,他冷俊的臉上是淡淡的落寞以及蔚然居然不能理解他的淡淡委屈。

蔚然關上落地窗,靠近。

“傻瓜。”他從後麵抱住藺沈之。

他怎麽會不理解藺沈之?他當然理解。

等蔚安和藺濡長大了,他們就會擁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愛人自己的家庭,到那時候,他們兩個可能就將不再是他們最重要的人……

但人生本就是如此,他們必須學會慢慢放手,就像蔚安必須學會自己成長,就像藺濡終有一天會理解他為什麽不能長出小翅膀。

而且他知道,不管未來如何,他身邊都肯定會有一個人陪著他愛著他對他不離不棄。

那個人的名字叫作藺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