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嫉妒(下)

溫氏疲憊地睜開眼,揉著眉頭接過孫嬤嬤遞上來的帕子,聲音裏帶著濃濃的疲倦問道:“世子爺呢?”

“世子爺在前頭同王爺和二爺在一處議事。孫嬤嬤看著溫氏滿臉的疲憊,輕輕地歎了口氣,勸道,“少夫人先歇歇吧,五更天還要起來祭祖。”

溫氏拿著毛巾在臉上胡亂擦了擦,重又遞給孫嬤嬤,隨口問了一句:“聽說二弟先前去了崇安侯府?”

孫嬤嬤點了點頭,看著溫氏的臉色,遲疑了一瞬,低聲笑道:“許是去送禮的。”

“二弟空手而去,送什麽禮?”溫氏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那頭還沒嫁進來呢,就攛掇著二弟天天往崇安侯府跑,林家的姑娘還真是懂規矩!”

孫嬤嬤心中一驚,小心擔憂地往外頭瞥了一眼,上前兩步,皺著眉無奈地勸道:“王爺和王妃都樂見其成,也不過是個死了爹又沒兄弟姊妹的孤女,咱們世子爺是長子,少夫人不必……”

“我知道。”溫氏煩躁地揮手打斷了孫嬤嬤的話,“都下去吧,我先歇一會兒。”

孫嬤嬤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最終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慢慢退出去,掩了房門。

溫氏渾身疲憊地靠在榻上,盯著窗外的月色,捏著手帕的手指漸漸收緊,隨後自嘲般冷哼了一聲。林家那位六姑娘還真是好命,聽說還是個不到十六的小姑娘,也虧王爺和王妃拿她當個寶!她若是能有個兒子,也懶得理會這些,可如今王爺明顯偏心小兒子兒媳婦兒,這西寧王府日後歸屬,由不得她不憂心!

除夕夜在綿延不絕的鞭炮聲和絢爛的禮花中過了。第二天一大早,大年初一,各家各府都是天不亮就起來祭祖。

林晚跟在劉氏後頭像往年一樣又折騰了一回,末了還被崇安侯林致遠拉著跟祖宗跪著多上了柱香,跟在林致遠背後聽林致遠低低地感慨了幾句,隨後又對著父親林致南的牌位磕了幾個頭,這才離開了祠堂。

走出祠堂的大門時,朝陽已經照了進來,陽光明媚燦爛,在冬日的冰寒中添了一抹暖意。

林晚渾身疲憊地揉了揉眼睛,匆匆用完了早飯,回到屋裏直撲上榻,頭埋在枕頭裏長長地舒了口氣,閉著眼睛不動了。

曹嬤嬤好笑地看著林晚趴在榻上,有些無奈地上前扯了扯林晚手裏的枕頭,笑著勸道:“姑娘快些起來吧,這才剛吃了早飯,這麽睡著可不行!”

林晚哀歎一聲,十分不情願地從枕頭裏抬起頭,手上拉了拉曹嬤嬤的袖子,皺著鼻子嘟囔道:“我就歇一會兒!昨兒睡得晚了,困……”

曹嬤嬤無奈地看著林晚說完就睡,搖了搖頭,叫了秋梓,兩人合力將渾身癱軟睡意朦朧的林晚拉起來,扶到了**去。

等林晚睡醒過來,已經接近午時了,林晚掀開被子騰地一下跳起來,喊了聲秋梓,急急忙忙套上了衣服,鞋都沒穿好就要往外奔。

秋梓忙拉著了林晚,好笑道:“姑娘急著去幹什麽呢?好歹把鞋子穿上。”

“哎呀,我說了陪母親去慈壽寺上香!”林晚一邊套著鞋,暗自罵了自己一聲,又開始數落秋梓,“你們怎麽也不叫我?”

“姑娘睡迷糊了?太太說的是明天,初二,今兒才初一!”秋梓好笑著回了林晚一句,蹲下身子替林晚套上鞋,笑道,“才剛盧將軍來了一趟,聽說姑娘睡著,坐了一陣就走了。”

“昨兒不是才來過?”林晚嫌棄地撇了撇嘴,眼裏卻不自覺地帶了些笑意。“他就差沒天天往這邊跑了,別人看著像什麽樣子?甭理他!”

正說著,玉竹掀開簾子進了屋,看著林晚笑道:“姑娘醒了?正巧嶽六哥來了,姑娘可要見見他?”

林晚眼裏的笑意一滯,臉色也冷了下來。“讓他到外間等著。”

玉竹答應著轉身又出了屋去跟嶽六傳話去了。

“我是來辭行的,明天走。”嶽六聲音平靜,目光在林晚臉上停留片刻,微微低了頭沉聲道。

“秋梓,給他一個紅包!”林晚瞥了眼滿身無半點喜色的嶽六,揚了揚眉,朝秋梓吩咐道。“大過年的,他這一身白色,看得姑娘我心煩!給他拿個大紅的顏色豔麗點的紅包,省得惹人厭!”

秋梓聞言隻得苦笑著往內室尋了個十兩銀子的紅包,拿出來遞給了嶽六。

嶽六抿著嘴,很幹脆地接了,目光卻一直定在林晚身上,等著林晚的後話。

“來辭行?”林晚挑了挑眉,冷笑一聲,“我原本還想著好歹相識一場,想讓人給你多備點東西,今兒看來是不大來得及了。”

嶽六緊繃著臉,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緒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多謝你。”

“我可當不得你的謝!”林晚聲音裏帶著些自嘲,“我這兒地方小,委屈了你這麽些年,難得你不記恨,我也算心安了。——秋梓,把上次你們做的衣服和配的藥給他!”

秋梓“哎”一聲答應了,忙轉回內室,再出來時手裏已經拎了個大大的布包。

“都是姑娘讓準備的,”秋梓瞄著林晚的臉色,低聲歎了口氣,將布包遞到嶽六跟前,“時間太急了些,東西都沒準備完。裏頭是兩套厚實的衣服還有一些常用藥,都做成了藥丸子分別裝了,用法用途都寫在瓶子上,回頭你自己看看吧。”

嶽六沉默著接過布包抱在懷裏,手緊緊地捏著其中一角,隨後又慢慢鬆開了些,目光在林晚臉上流連片刻,轉身就走了。

林晚看著嶽六的背影,心裏突然有些空,這個跟了她近六年的人走了……

嶽六抱著一大包東西,迅速轉回自己的住處,將布包往桌上一放,轉身到衣櫃裏摸索了一陣,取出一個小荷包來。嶽六直直地盯著那個荷包,拿在手裏攥緊了,半晌才鬆開手,仿佛下了決心一般丟了荷包,拿起桌上的包裹就要走,敢剛走到門口又頓住腳步折了回來,將那小荷包拿了,珍而重之地放進懷裏,站在門口扭頭望了眼林晚的小院子,

他幾乎是看著她從一個小姑娘長到如今這樣,看著她笑,看著她捉弄人……他守著她,看著她從一個好看的小丫頭長成如今讓人移不開眼的少女,她笑起來更好看,讓人心暖。

可現在她要嫁人了……嶽六費力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捂著胸口,那裏悶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嶽六走得很幹脆,跟林晚告別後連屋子裏的東西都沒怎麽收,直接提著秋梓給的布包出了德勝門,一路往北邊去了。

林晚聽了玉竹的回話,悵然地在嶽六屋子裏轉了一圈,揉著眉頭朝秋梓吩咐道:“這屋子裏的東西給他收著吧。”

連翹跟在秋梓後頭,瞪大了眼睛左瞅右看,滿臉都是不相信,怎麽嶽六哥真走啦?他還沒怎麽教她功夫呢!想到嶽六有可能不回來了,連翹氣悶地跺了跺腳,費力扯著嶽六的被子出氣,她的功夫都還沒練成呢,師父倒丟下她走了!虧他狠得下心,連姑娘都不顧了!

瞥了眼林晚臉上的不愉快,連翹伸手碰了碰秋梓的胳膊,低聲問道:“嶽六哥不會真不回來了吧?”

“我怎麽知道?”秋梓沒好氣地斜了連翹一眼,“你好好疊被子,扯它幹什麽?”

連翹撇了撇嘴,有氣無力地將被子裹了起來。

兩人正收拾著東西,連翹眼尖,瞥見周明滿麵春風地走了過來,扯著秋梓驚奇道:“哎,你看看那人,今兒是傻了吧?怎麽笑成這樣?連牆壁都不走了,直接走地上了,真是怪事!”

周明瞥見林晚站在屋門口,忙笑著上前作揖道:“姑娘在這兒啊,小的正要找姑娘,替兄弟們給姑娘道個謝。”

“道什麽謝?”林晚莫名其妙地盯著周明問道。

周明臉上的笑容燦爛至極,簡直跟朵花兒似的,讓林晚越看越狐疑。

“爺讓人給兄弟們一人發了個紅包。都是拖了姑娘的福,小的們還是頭一次從爺那兒領了紅包,周川他們讓我來跟姑娘道個謝。”

林晚眨了眨眼睛,有些愕然地上下打量了周明一眼。“你們爺發紅包,跟我有什麽關係?”

“爺說了,姑娘都給手底下的人準備了紅包,他就給小的們也發一回。”周明摸了摸鼻子,訕笑著解釋了一句。

林晚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這可跟我沒關係,你要謝,謝你們爺去!”說罷想起了什麽,朝屋裏喊了一聲秋梓。“屋裏的紅包呢?你給周明他們也一人發一個。”

秋梓忙答應了一聲

周明嘿嘿笑著又道了聲謝,也不再多說,朝林晚躬身行了禮,兩步躍上牆頭不見了蹤影。

崇安侯府後巷處,周川扯著周明的袖子,目光掃過周明手裏的一遝紅包,挑眉笑道:“你小子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姑娘出手還真大方!”說著就要伸手去抽周明手裏的紅包,被周明閃身躲過了。

“沒你的份兒!”周明瞪了周川一眼,“姑娘說了,是給我手下那些小子們的。”

周川愣了一瞬,撇了撇嘴,揉著眉頭歎了口氣,果然還是跟著姑娘好!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