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心意

第二天一早醒來,林晚揉著朦朧的睡眼下意識地朝窗口瞥了一眼,卻沒見著那籠子,遂朝秋梓疑惑道:“那兩隻小狐狸呢?”

“還真是狐狸啊?看著怎麽像老鼠一樣!”秋梓笑著將熱毛巾遞給林晚,指了指門外的連翹:“一早上起來那兩隻小東西興許是餓了,叫嚷得厲害,我怕吵醒了姑娘,就讓連翹提出去了,哪知道這死丫頭就跟丟了魂兒似的,眼珠子都落在那兩隻小東西上了。這不,逗了好半天了。”

秋梓正說著話,曹嬤嬤也進來了,數落了連翹兩聲,這才朝林晚疑惑道:“姑娘打哪兒弄來的這小東西啊?”說話間,眼裏卻帶著深意望向林晚。

“有人送的。”林晚嘟囔了一聲,想了想,揮手讓秋梓下去了,拉了曹嬤嬤,笑道,“嬤嬤每回這樣看我,我就知道嬤嬤又要訓話了。這回我先招了,嬤嬤可不許惱了。”

曹嬤嬤笑著舒了口氣,撫著林晚的頭發歎道:“姑娘從年前就有些不對,這院子外頭隱著的人,也不是嶽六找來的吧?”

林晚嘿嘿笑了兩聲,拉著曹嬤嬤坐下了,想了想,方正色道:“外頭的,都是盧俊昭的人”

曹嬤嬤睜大了眼睛,滿臉都是詫異,差點坐不住,半晌才深吸一口氣,抓了林晚急道:“姑娘怎會用盧小將軍的人?”想了想不對,臉色又是一變,“姑娘對盧小將軍一直都沒個好臉色,難不成他……”

“沒有的事兒!”林晚忙打斷了曹嬤嬤的胡思亂想,哎,她這位嬤嬤也是關心則亂,平時多睿智的老人,如今聽了這消息也亂了心思。林晚心裏微暖。拍著曹嬤嬤,沉默了片刻,才苦笑道,“也不是一點事兒沒有。反正我見他不止那麽一兩次,他……有一回說要娶我,我就以為他胡亂說說,哪有他那樣不經長輩直接找人家姑娘求親的!哪知道……哎,反正這人做事兒不按常理來。我跟外婆說過這事兒,外婆……勸我考慮考慮盧家。”

曹嬤嬤臉上神色變了好幾次,半晌才敲著林晚的額頭埋怨道:“這麽大的事兒。姑娘就該早說。你一個姑娘家,哪能樣樣都靠自己解決?尤其是這親事!還好你同老夫人……”曹嬤嬤猛地將話咽了回去,改口問道。“那這院子裏的人?”

“跟北邊有關,他用了咱們的人,所以就借幾個人過來。”林晚支支吾吾地搪塞了過去,北邊的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何況她也怕嬤嬤整天擔心。

曹嬤嬤皺起了眉頭。滿臉都是憂愁,看了林晚半晌,歎道:“聽姑娘的意思,那盧小將軍做事有些莽撞了?姑娘不喜?”

林晚“嗯”了一聲,皺著鼻子哼道:“外婆還替他說話,說他沒見過女人。不曉得怎麽同姑娘家相處,更不關心京城裏的禮法規矩。還說北邊有搶婚的,沒準兒他就受了這麽些影響。”語氣裏卻透著濃濃的嫌棄。不懂規矩禮法就算了,偏偏還聽不懂人話,她跟他說話就是雞同鴨講,簡直沒法溝通!

曹嬤嬤聽得怔了一瞬,見林晚神色自然地提到王老夫人。心裏也鬆了口氣,隨即笑出聲來:“姑娘可從來沒這麽明明白白地嫌棄過一個不相幹的人!老夫人說的有禮。西寧王府早年的事姑娘還不知道,哎,盧小將軍也不容易。”

曹嬤嬤慈愛地拍著林晚的手,勸道:“老夫人向來看人準,姑娘不妨考慮考慮。外頭的事嬤嬤不懂,可各府內院的事,嬤嬤是過來人。盧家人丁不旺,卻能繁衍屹立至今,外頭的事兒自不必說,這府裏也極為幹淨。他們家從來沒有不納妾的規矩,可幾代西寧王都守著妻子過來的,就是這一代,鬧了一出笑話。可如今看著,也不定是怎麽回事兒。”

“不知道的還以為嬤嬤是盧家派來的說客呢!”林晚撇了撇嘴,靠在曹嬤嬤身上嘟囔著。沉默了片刻,又遲疑著將在慈壽寺遇到西寧王,還收了見麵禮的事兒說了。

“我總覺得西寧王知道盧俊昭做的事兒,他看我的眼神,溫和得不得了,哎……反正就是不正常,那玉佩也不是尋常物件。”

“姑娘糊塗了!這事兒就該早說!”曹嬤嬤不讚同地瞪了林晚一眼,“既然是經過西寧王的,盧小將軍這事兒就做得不算太過出格。姑娘沒去過北邊,哎,我年輕的時候跟老太爺和和老夫人去過一次,那邊民風開放,真有搶親的。盧小將軍那樣……算了,總之姑娘沒吃虧就好,回頭他要再來,嬤嬤來跟他說,他總得顧忌著姑娘家的名聲。難怪年初盧小將軍還往咱們家送禮。”

林晚鬱悶地吐出一口氣,她原是想讓曹嬤嬤給替她分析分析的,怎麽這就成了一邊倒了!

“那兩隻小東西也是盧小將軍送過來的?”曹嬤嬤眼裏已經帶了笑意,“姑娘遲遲不應王家這頭,也是為著盧小將軍?”

林晚氣悶地抓了抓頭發,皺眉否認道:“跟他有什麽關係?我就是人懶,自認配不上王家五哥,何況聖上都已經賜婚了,也沒什麽可說的。”

曹嬤嬤點頭歎道:“王家那頭,就不說了,是他們家五郎沒福氣。”說著又換上了笑顏,“那就說說盧家,姑娘到底怎麽想的?先前太太和老夫人都沒想過盧家,一來他們家門第高,想攀著的人太多;二來,估計也沒想過讓姑娘嫁給一個武將。可現在不一樣,西寧王都默認了。盧小將軍人在邊關還能念著姑娘,這份心思也算足了,若是脾氣性格再好些,姑娘不妨再想想。”

“嬤嬤!”林晚哭笑不得地止住了曹嬤嬤的話,她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怎麽一個二個都說盧家好?可那死黑臉脾氣性格可不好!

“姑娘姑娘,你看,你看!這兩隻狐狸太好玩兒了!”連翹眼睛發亮,奔到屋裏將籠子往林晚跟前遞過來,瞄了眼曹嬤嬤,嘟囔道,“嗬嗬,這送禮的人還真有心。”

林晚隻覺得渾身都是悶氣,怎麽她屋裏的人都為那死黑臉說話了?盯著籠子裏的兩隻狐狸看了半晌,林晚伸出手指碰了碰,看兩隻小狐狸玩得正歡,隻得無力地歎了口氣。

曹嬤嬤好笑地看著林晚似蔫了一般無精打采地歎著氣,朝連翹吩咐道:“快去廚房拿了早飯過來擺上吧。”

連翹答應一聲,跑了出去。

曹嬤嬤笑著拉起林晚,瞥著籠子裏的渾身雪白的小狐狸,又勸了一句:“姑娘再好好想想?”

北邊邊境上,經曆了一場不小的激戰後,軍營裏的將士們難得有了絲喘氣的機會,卻都被各營主將罵罵咧咧地一鞭子趕到了校場上繼續操練。

主帳內,盧俊昭與幾個副將並徐錄文一道細細商議了軍情,又給各人安排了差使。等幾位副將抱拳離開了,徐錄文肩膀一垮,極無形象地往地上一坐,操著把破爛扇子慢慢搖著,又開始琢磨起閑事來。

“將軍前頭不是讓人送了兩隻狐狸回去,人家還沒回信兒?”

盧俊昭淡淡地瞥了徐錄文一眼,冷笑一聲卻沒回話。

徐錄文眼珠子一轉,從地上爬起來,拍著屁股湊近盧俊昭,眼裏冒起了精光。“回了?怎麽說的?老朽還特意交代了朱七,讓他傳話傳得好聽些!還真有用了?”徐錄文自說自話,臉上的表情邋遢又得意,一拍腦袋,又開始自己誇起自己來。

“哎呀,老朽就說嘛,這年輕姑娘就是愛這些詩啊詞啊的,隻要在這上頭下點功夫,沒有不成的!將軍再把話說溫柔些,好聽些,哎呦,那媳婦兒還不是手到擒來?”

立在角落裏的周川實在是聽不過去,上前扯了徐錄文一把,笑道:“軍師說得這麽厲害,怎不見你自個兒娶個媳婦兒?”

徐錄文跳起腳來瞪了周川一眼,手指著周川數落道:“你懂個屁!老子這叫舍己為人。你看看將軍這回,不還是靠了老朽……”

盧俊昭被徐錄文一番唧唧歪歪的自誇弄得皺起了眉,極其不耐地瞪了徐錄文一眼,沉了臉色喝道:“不是要去後方查看補給?還不走?”

徐錄文挑了挑眉,一眯眼睛嘿嘿笑了兩聲,彎腰將地上的破扇子撿了起來,一邊搖著一邊告辭出了大帳。

盧俊昭的目光從地圖上移開,淡淡地掃過書桌上的一封信件,嘴角漸漸上揚,臉色也柔軟了下來。聽說她很喜歡那兩隻小狐狸,一想到他送的東西,她那麽喜歡,他就止不住心喜。盧俊昭眼裏浮現出林晚咬牙切齒想要掙脫他的眼神,莫名地竟覺得尤其好看。她那麽小,身子也軟,他一隻手就能圈住她。她笑起來更好看,眼睛晶亮,像夜裏的星辰一般……盧俊昭心裏漸漸柔軟成一片。

周川一動不動地立在角落裏,餘光瞄著盧俊昭的方向,見自家爺渾身都透著一股子溫和,周川心裏長長地鬆了口氣,轉而咧嘴笑了起來。先前爺聽說姑娘精神恍惚,差點又踢翻了大帳。那眼神,下了好幾天的雪,好在現在總算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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