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賦

“嘁!”老張嗤笑道:“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殺了人。偷竊案和人命案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林珅“嗯”了聲,往後翻開一頁。

福順路那一片最近正實行用電線路改造,上星期正好鋪到健身公園那一片。陳金發說自己偷電纜,倒也不是純粹瞎掰。

而且按照審訊記錄上麵的供述,陳金發最近半年偷盜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而且大多是些價值低,被抓後頂多拘留一段,不構成刑事案件的東西。即使這次偷盜電纜未遂,他也是打算隻偷拿一小部分,賣掉夠換個零花就行。

偷來的東西要立刻變現,所以他近半年內頻繁出入舊貨市場。這也解釋了第二起案件發生前當天,他為何會出現那附近的監控錄像中。因為第二次的案發現場,就在舊貨市場附近的居民區小巷裏。

“按照陳金發的供述,他雖然曾經出現在舊貨市場附近的監控裏,但是另外三起案件發生的時候他都不在現場。”林珅說了一句。

“對。已經去查證他的不在場證明了。”老張仰頭看著他,若有所思,“我剛看了眼消息。我和於強正在審訊的時候,你就讓人去查證這些了。怎麽,你覺得陳金發不是凶手。”

林珅“嗯”了聲,剛想開口,旁邊一個聲音便插了進來。

是於強……

“就算前三起不是他,也不能證明第四起不是。6月22日淩晨,他可的確出現在了案發現場附近。你剛剛不是也帶人指認過了。

林珅轉頭看他:“第四起也不會是他。”語氣幾乎是篤定的。

於強皺眉,想要反駁。

林珅朝他擺了擺手:“梁晨,就是我今天帶了辨認的那個姑娘。她跟我說過,那天淩晨她遇見陳金發的時候,嫌犯手上沒有凶器。是空著手的。而且按照陳金發在監控錄像上出現的時間,他們的相遇的時間地點,還有梁晨在案發現場附近曾經聽見動靜的時間,以及根據前三次案件,我們對凶手分析得出的特征來看。陳金發不是凶手的可能性應該是百分之99點9。”

“那剩下的那零點一呢?”老張問了一句。

林珅唇角微勾:“陳金發人格分裂,體內還潛藏著一個他不知道的自己。”

“嗤……”老張笑了出來。

“陳金發沒拿凶器?”於強一臉若有所思,“今天辨認的時候,那位梁小姐可沒說過。”說著他轉頭看向於檬,“筆錄上有嗎?”

於檬看了眼林珅,搖搖頭。

“我晚上的時候又和她談了很久。”說著,林珅將晚上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

老張聽完有些驚訝:“你去找徐教授了?!”

“對。”林珅點頭。

老張不讚同地皺眉,卻也沒說什麽。

主管刑偵的現任領導莫名對犯罪心理有著某種排斥。徐修鴻不光是省廳外聘專家,也在c市這邊掛職。以前合作的倒是頻繁,也很愉快。自從那位領導上任後,便開始排斥他參與到正在偵破的案件中,隻提供一些材料給他分析。一開始的時候很多同事遇見困難仍舊找徐修鴻做心理分析,結果都觸了領導黴頭。後來就沒有人在請他幫忙。

他估摸著林珅初來不久,可能不知道這些細節。但想了想,畢竟他家庭背景擱在那裏,就算知道應該也不會在乎。

林珅自然注意到老張細微的表情變化,並未在意。

他隻沿著正題繼續道:“當然,案發淩晨那種時間環境,梁晨有可能因為慌亂看錯,或是驚恐之下記憶出現偏差。但是陳金發剛進審訊室的時候我就觀察過他。他兩次犯案入獄,對審訊流程和辦案人員會應用的手段相對了解。他表現出淡定。但也隻是表麵。我特意問過胡小湖審訊室的空調溫度,還有給他的水溫。審訊室本就陰涼,25度冷風,一直在頻繁喝冷水,說明他內心緊張。“說到這裏,林珅晃了晃手上的文件夾,”這份口供我也看了,他很會避重就輕,是個有小聰明的人。但是不足以聰明到避開蜘蛛網一樣的監控,犯下四起人命案。並且不留下任何線索。至於他的不在場證明,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

去調查陳金發不在場證明的警員回來的的確很快。

說起來事情難度還真不大。

陳金發住的地方附近有個棋牌室,他每天雷打不動都會去打麻將,經常一打就是一個通宵。另外三起案件事發時,他都在棋牌室打麻將。旁邊都是老牌搭子,很多人能夠作證。尤其第三起案件發生的時間左右,他因為贏同桌一個熟人的錢贏多了,對方不滿挑事,兩人還發生了衝突,砸壞了棋牌室的麻將機,讓大家印象很深刻。

棋牌室的有監控錄像,三個月一清內存。半年前的已經被覆蓋掉,但是前麵兩起案件發生的時候,他都出現在棋牌室的監控錄像裏。

陳金發還說了自己在舊貨市場長期買賣往來的某個老板。那人暫時沒有聯係,但現在看來意義已經不大。

這結果完全在林珅意料之內,他聽完之後並沒有太大反應。

老張懊喪的一拍桌子,長歎了口氣:“我還以為這回能把案子破了呢。“

林珅聞言笑聲,想說“哪那麽容易”,可又意識到這話當著大家的麵講出來影響士氣。於是臨時換了一句:“別著急。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隻有暫時沒有發現的線索。這又不是市麵上流行的什麽fbi破案記錄,盡是幾十年未破的懸案。我有種直覺,答案就在眼前,不遠了。”

“但願你但直覺能成真!”於強嗤了一聲,語氣一半是嘲諷,一半竟然也帶了幾分期盼。

林珅看了眼辦公室裏的其他人,抬腳走到了分析案件的白板旁邊。

“好了,夜宵吃完了,現在開始幹活了。我先說幾句……”

…… ……

梁晨這一晚不出意料地又失眠了。

顯示照片上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回放,然後是案卷材料上的文字一行行的蹦了出來。

那麽一大摞的東西,就那樣清晰準確的在意識中複述出來,竟然絲毫不差。可惜了這好記性,考前背知識點的時候從來沒起過任何作用。

這樣的夜晚實在太過難熬。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她總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可睡夢中那些畫麵和文字忽然扭曲變換,變成了一塊塊磚石瓦礫,堆砌起了立體的世界。她像是身臨遊戲世界的玩家,又像是坐在舞台下麵的觀眾。明明置身其中,卻又有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距離感。

她夢見三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在漆黑的巷子裏受到襲擊,夢見凶手一下一下揮舞著手上的榔頭神情陰冷瘋狂。她甚至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夢境的最後,她看見冰冷漆黑的鐵器朝自己砸了下來。耳邊無數個聲音嬉笑著說:終於輪到了你!

梁晨終於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窗外漆黑一片,天色未涼,夜還尚未結束。

她長長籲了口氣,這才發現身上已經冷汗淋漓。睡裙被汗水浸透,貼著皮膚粘膩難受,身下床單都沒能幸免。

梁晨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淩晨3點整。

她摁亮床頭燈,起身換了睡衣和床單。這一番折騰下來,徹底精神了。

正是夏至剛過。這個時間距離天亮已經不遠了,可距離起床還差很久。實在是有點尷尬。

她在靜靜地在**躺了一會兒,忍不住又拿過手機。幾秒鍾的猶豫後,還是撥出了某個號碼。

等待音響了許久都無人接聽,顯然那邊的人也在熟睡之中。

就在即將掛斷的前一秒,電話被接通了……

“喂?”熟悉的男聲從聽筒飄過來,帶著尚未睡醒的暗啞。

“哥。”梁晨有氣無力地叫了聲。

“晨晨。”那邊的人瞬間精神許多,“你怎麽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了。是有什麽事嗎?”

梁晨忽然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電話那邊的人也沒有催促,隻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梁晨突然間爆發:“梁碩,你要是再帶老徐頭打遊戲,你就是王八蛋!”說完便利落地切斷了電話。

房間內安靜下來。梁晨將手機往旁邊一扔,從**坐起,然後彎腰曲膝,雙臂抱住小腿,用力緊緊環抱住自己。

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鈴聲沒有開啟,隻“嗡嗡”地震動著。

她知道是梁碩打來的,沒有理會。

那邊的人並不放棄,一遍自動掛斷後,又打了一遍。如此反複四次,梁晨終於伸手摸過手機,接聽電話……

“老徐頭兒欺負你了?”不等她說話,梁碩已經率先開口。

“嗯。”梁晨悶悶地應了聲,隨即說道:“還不就是又想勸我換個專業。和他一起誤入歧途!”

“嗬嗬……”梁碩聞言低笑兩聲,“果然不出我意料。到底怎麽了?”打從收了梁晨這個學生起,徐修鴻就沒放棄說服她換專業方向。隻是梁晨以前不會反應這麽激烈。她本身性格就不是那種易燃易爆棱角分明的,小事上就算心有不滿,頂多也就是翻個白眼撅個嘴。能讓她反應這麽激烈,肯定是有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