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傻
夜宵檔麵館的生意不如燒烤店和串串燒之類的火爆。
老板為了招攬顧客，特意將麵案搬到了門外，讓麵點師一邊抻麵的同時再耍一些花哨的技巧。
梁晨注意到這家麵館的麵點師年紀不大。也就20出頭的樣子，瘦瘦高高的。雖然穿著一身白色的廚師服，戴著高高的帽子，可看起來卻有種清雋的學生氣。
而且……
而且這人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
可這條街她幾乎沒來過幾次啊。
“看什麽呢？”男人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打斷了思緒。
梁晨轉頭，發現林珅已經打完了電話，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邊上。
林珅順著她剛才視線方向看了過去:“你想吃麵？”話音落下時，站在麵案後的年輕男人忽然抬起胳膊一甩。抻得長長的麵條在他頭頂飛了個三百六十度的花旋，燈光下隱約可以見到細細的麵絲在重力作用下分離開，根根分明。
旁邊有食客叫好鼓掌。
林珅也跟著讚了一句:“喲，技術不錯。”
“確實。”梁晨跟著符合。
林珅歪頭看她:“去給你買一碗？”
梁晨搖頭。
他隨即想起什麽:“哦對，你養生。晚上8點之後不吃東西。”
她笑了笑，沒說話。視線不自覺又往麵館那裏瞟了眼，耳畔聽見林珅“咦？”了聲。
“怎麽了？”她轉頭問他。
林珅仍然在看抻麵的年輕男人，目光中帶著幾分思量。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腦袋裏習慣性回憶了一遍內部下發的在逃嫌疑人照片，沒有找到相似的。
服務員這時拎了兩個大塑料口袋走了過來，打斷他的思緒。是兩人剛剛點的外帶食品已經做好。
梁晨接過小的那份，一手拎著一手去包了翻錢。那邊林珅已經直接將手機遞了出去，“支付寶，一起算。”
服務員麻利地拿出手機，點開付款碼:“一共432。”
梁晨也沒跟他爭搶。等重新回到車上時，她掏出錢包:“我把錢給你吧。”菜單上的標價她還記得。
林珅邊啟動車子邊回道:“不用了。”
“還是給你吧。”她堅持，說話間已經掏出張50元鈔票放在儀表台上。
林珅見狀便沒在推拒。“嗬……”他低笑了聲，“我可沒零錢找你啊！”
“不用找了。”
“這麽大方？”他斜睨她一眼，英俊的麵容上滿是調笑，“差20多塊呢。”
梁晨聽著他的話，臉頰莫名地有些發燙。不知是因為他的語氣，還是他把這瑣碎的賬目挑明。本來是很正常一件事，卻顯得她小家子氣似的。
“唉……”想是察覺到她的不自在，林珅歎口氣，玩笑道:“原本還想給美女獻次殷勤，結果30多塊錢的機會都不給我！”
30塊錢對他來說不多，不過是喝一瓶礦泉水。可她覺得對於兩人關係的遠近來說，卻是非還不可的一筆巨款。
話當然不能明說。梁晨抿唇笑笑:“那你這殷勤獻錯了，飯是給我師姐帶的。”
“噗……”林珅聞言笑噴出來，“這麽說你師姐不是美女咯？！”
“呃……”梁晨語塞。本來是打發尷尬的隨口一句，沒想到竟然給自己挖了個坑，“不是，其實師姐……”
“你以為我說的美女是你對嗎？”林珅打斷她的辯解，笑意更濃，“公開承認自己長得美，梁晨你夠自戀的啊！”
她不是那個意思啊！
可她表達出來的，就是那個意思。
梁晨混亂了，徹底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索性閉上嘴，一邊裝聾作啞，一邊等待臉上灼熱的溫度自己退去。
林珅不再打趣，隻將目光移向後視鏡，掃過她的麵頰。
車內的光線昏暗，不大看得清楚她的臉色。然而林珅卻可以肯定，那張白淨的小臉兒上一定暈染了兩片緋紅，像晚霞的顏色。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分析起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精明的仿佛能洞穿人心。可偏偏接觸起來，又像是個傻的。
夜宵一條街距離梁晨住的地方已經不太遠。
蘭鑫花園的門衛向來形同虛設。值班崗亭裏從來不離人，大門口的電子橫杆卻從來沒降下來過。
外來車輛和人員隨意進出，無需登記。
林珅將車子開到了公寓樓下。然後看了眼漆黑的樓道，還有壞掉的樓宇門，推門和她一起下了車。
“我送你到家門口吧。”陳述的語氣，並不是在和她商量。
其實這個小區治安還是不錯的。
“不用那麽麻煩。你在樓下看著我燈亮再走就行。”梁晨話音剛落，旁邊便有熟悉的女聲傳了過來……
“梁晨！”
她轉頭看去:“師姐。你回來啦。”
路燈下高挑的身影走近。
“還真是你啊。烏漆麻黑的還以為看錯了。”師姐說話時目光掃過林珅還有他身後的車，顯然帶著幾分八卦的興味，“這位是……”
“徐老師的朋友。”梁晨答得模棱兩可，並不打算多說什麽。
林珅衝著她微微頷首，算是禮貌招呼。
“我和師姐一起上樓，不會出問題的。”梁晨衝他笑笑，一手拎著打包食品的袋子，一手挽上師姐的胳膊，轉身離開。
“注意安全。”林珅囑咐了一句，目送著她走進單元門，並沒有立刻離開。
兩三分鍾後，三樓的一扇窗戶亮起了燈光。
他直覺是梁晨住的那戶，這才轉身開門上車。
引擎啟動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起。
電話是老張打來的，語氣裏帶著淡淡的不滿:“林大組長，你去哪裏了？我們這邊換著人連續審了兩輪了。陳金發的嘴很嚴。”
“我這就回去。”林珅好聲安撫他，“給你們帶了宵夜。我和徐修鴻教授談了一下，有新的想法和發現，等下再說。”
…………
c市市局刑偵隊三組一直都是負責大案要案。
之前的組長年初時因公負傷，痊愈後由於身體原因重新調配了崗位。兩個月後，上麵派來了林珅這個空降兵。
整個三組屬老張的資曆最老，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名叫於強的刑警，在組裏工作將近七年。據說原來的組長走了後，應該是他升上來，結果卻被林珅頂了位置。
於強的偵破能力稍遜了一點，但是審訊卻很有一套。
按照林珅離開之前的吩咐，陳金發在審訊室裏被晾了整整兩個小時才開始審訊。
老張和於強一起，算是強強聯合了，卻半點沒掏出他們想要的信息。
審訊已經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兩人互相對了下眼神，默契地決定暫時先停下來。
林珅回到局裏的時候，兩個人也正好剛從審訊室出來。
組裏不需要外出的同事這會兒都在辦公室加班加點，見林珅拎了一大口袋宵夜，頓時群情激昂。
老張年輕的時候口味就偏清淡，對燒烤海鮮這一類不太感冒。看著一群小年輕搶食，笑著搖搖頭，沒跟著湊熱鬧。
於強也沒動，隻靠著門框，似乎有些不屑被收買。
那邊胡小湖搶了兩個烤豬蹄，轉頭見他沒動，便揚聲招呼:“於哥，快來吃啊！”
於強衝他一揚下巴:“吃你的吧！”
胡小湖“嘿嘿”笑了兩聲:“哥，你不會是想學張叔當和尚吃素吧！不吃一會兒可沒有啦。”
於強目光掃過林珅:“案子沒破，我吃不下去。”
這話說的沒什麽毛病，可他語氣生硬，加上眼神意有所指，搞得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老張聞言皺了下眉，胡小湖下意識看了林珅一眼。連另外幾個埋頭苦吃的同事都忍不住瞟眼看過來。
林珅倒是毫不在意。他伸手從口袋裏拿了串雞爪，遞給於強。語氣緩慢，目光清亮，“案子不破就不吃東西？嫌疑人沒抓到，自己不先餓死了。”
“也是。”於強伸手接過，勉強衝他一笑，算是順著台階下來了。一個辦公室工作，低頭不見抬頭見，又是自己頂頭上司，真撕破臉對他沒好處。
林珅轉頭看向老張:“審訊怎麽樣？”
“不怎麽樣！”老張揮了揮胳膊，走向自己的位置，氣的把手裏的文件夾往桌上一砸，“啪——”一聲響。
林珅笑著跟了過去:“別氣了。氣大傷肝，本來就更年期。”
“嗤……”老張被他氣樂了，“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更年期，那是老娘們兒得的！”
“那你就錯了。”林珅自己將審訊記錄的文件拿了過來，翻開，“男人也有更年期的，調理不好後遺症比女人還嚴重。”說完也不管對方臉色鐵青，低頭轉向看去審訊記錄。
陳金發原本抵賴自己6月22號淩晨沒有去過健身公園後門。
直到老張放出那段監控錄像，他才承認。可緊接著又否認自己進去過公園裏麵，聲稱自己隻是夜半失眠，四處逛遊，正好路過那裏。
老張緊接著又給他看了一段快放錄像，是他近段時間以來出現在健身公園後門的畫麵。
陳金發家住在平安區和龍灣區交接的地方。距離福順路的健身公園不近，沒有直達地鐵，公交要倒兩趟車，還要走一段距離。
一個住在另外一個地方的人三不五時就費事往這邊跑，因為風景好？顯然不是。鍛煉身體？陳金發現在租住的地方附近就有個小廣場。
這麽一來二去，陳金發見抵賴不過，交代了自己最近常來這邊晃的目的……
“晃悠這麽多天，就是為了偷幾根電纜？！”
林珅看到這裏的時候，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