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啃老族
梁晨聽見他的問題沒有立刻回答。
直到路口的紅燈轉綠，車子再次移動，她才輕聲開口:“林警官，你的奧迪q7應該是價格在100萬左右的那一款。”
“嗯。”林珅輕應了聲。
“憑你的工資收入，是不能買起這麽好的車。”梁晨繼續說道:“當然你可以貸款，但是我三次見到你，你身上的衣服都是價格不菲的名牌。你的表看起來普通，其實是陀飛輪經典款，下午你遞給我的礦泉水不是兩元錢一瓶的農夫山泉，而是30左右一瓶的smart water。這應該是你常備在車裏的飲用水。沒錯吧？”
”沒錯。“低沉的聲音裏多了絲笑意，他似乎料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麽裏。
“你的工作經常需要應對各種突發事件。這些東西對於你來說，不是鎖在抽屜裏收藏，或者偶爾用來應付場麵的奢侈品。而是日常消耗品，甚至比普通工作者消耗得更快。就算你有額外收入，也不可能讓生活到奢侈到這種程度。非正當收入嗎？但是你明目張膽，理所當然。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你的家庭環境不隻是十分優渥，應該說大富大貴也差不多。”
“嗬……”林珅低聲輕笑，等於承認了她的判斷。他想了想，外頭看她一眼，“那梁小姐會不會瞧不起我這種啃老族？”
梁晨沒什麽表情，顯然對他的玩笑不感冒:“投胎也是技術活，別人羨慕不來的。”
“我的家庭條件的確不是一般的好，可是這和我問你的問題有什麽關係？”林珅把話題拉回正軌。
梁晨抿了下嘴角:“不一定絕對，但通常在富貴安逸環境中長大的人會有兩種不同但表現:一種是享受眼前的安逸，不想有更大的變動。另外一種可能會願意尋求不同的生活，想要通過走和父輩不一樣的道路來實現自我。顯然你是後者。你出生在那種家庭，卻選擇了高危險的刑警職業，至少你並不是循規蹈矩畏首畏尾的性格。我相信在你做出這份職業選擇的時候，你的家庭親人是強烈反對過的。”
“是。”
“可是他們沒有成功。你依然堅持了自己想做的事，這證明了你的執拗，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也有辦法達成自己的目的。”梁晨語速平穩不徐不疾，帶著篤定，“你年紀不大，在警局的職位不算低。這種特殊行業，都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說明你的頭腦和能力不一般。”
“嗬嗬，原來你對我評價這麽高啊！”林珅突然打趣了她一句。他低沉的聲音在封閉的車內顯得格外醇厚，尾音那個‘啊’輕輕上揚，莫名有種不同尋常的味道。像是在調笑。
“我隻是根據我看到的做出判斷。”梁晨聲音仍舊沒有太多起伏，可說完之後發現加上這句話倒真像是恭維了。於是幹脆也玩笑一句，“不過林警官的確年輕有為，十分優秀。”
“林珅。”他緩慢地吐出兩個字，一字一頓，字正腔圓。
梁晨“啊”了一聲，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又自我介紹一遍。
“唉……”林珅歎了口氣，“梁晨，好歹我們也認識三四天了，又有徐教授的關係。你一口一個林警官的叫太生疏了吧。直接叫我林珅就好了。”
梁晨“哦”了一聲:“好。”然後停頓兩秒，繼續說道:“綜上所述，如果在辦案過程中，你能夠堅信的想法是對的，你就一定會想法設法去求證。並不會因為一時找不到證據來推翻領導，就放棄自我堅持。”說到這裏時，她忽然蹙起細眉，臉上出現懊惱的神色。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麽？”林珅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林珅。”梁晨轉頭看向他，眸色鄭重，“我應該想你道歉，我好像犯了錯誤。”
“嗯？”他不明所以。
“唉……”梁晨輕聲歎息，語氣微微頹喪，“我在材料上發現你是新近調任到c市，然後就立刻接管了這件棘手案子。”
“是啊。”林珅用餘光瞥她一眼，“這個你剛才在徐教授家就說過了。”
“就算你工作能力強，但是初來乍到，周圍的環境和人際關係都還沒沒熟，乍然接手這樣的案子，也不會比別人容易。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認為這是領導在刁難我。可這也隻是我的想法，我把自己的主觀臆斷帶入到了你的內心。你這樣的人，不會因為這點困難和壓力就讓情緒一直影響自己的。”
“嗬……”林珅低笑搖頭，“你終於發現了。其實我一開始的確心裏有點想法，後來半個小時過去，腦袋裏就隻剩下怎麽能盡快破案了。”
梁晨咬了咬下唇，“可是你的焦躁還有不安我確實感覺到了，這使你雖然身體在拚命工作，但是思想卻並不踏實。是因為什麽？”
林珅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握緊。
前方正好是個丁字路口，他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驟然左轉。變了行駛的節奏。
梁晨注意到這個細節。有些後悔自己一時嘴快，說了最後那句話。
沒有人願意被他人分析剖白，林珅主動提問，她給他解惑。一切該點到即止，她不應該再好奇更多的隱私。
“對不起，真的抱歉！”
“是我個人的原因。”
兩人同時開口。
一男一女的聲音交疊在一起，男的低沉，女的輕柔。竟組成了很好聽的和弦。
隨後兩人又一起笑了起來。
話題就這麽被掠過，像是從未提起。
梁晨掏出手機看了眼，有兩條未讀微信，都是下午那會兒發來的。一條是合租的師姐發來的語音消息。一條是冷彤發來的，問她心理療法治療失眠的事，和徐教授說了沒有。
沒說，她給忘了！
梁晨敲了敲額頭，沒敢如實回複:老師今晚有客人談公事，我明天一早問他。
其實也不算說謊。徐修鴻今天的確見了林珅，和他談了公事，還拉著她一起。隻是省略了她忘記事情這一茬。可這就是語言的魅力，她隻說了這些，對方就會自行腦補，替她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好的。’冷彤的消息很快過來。
梁晨沒有繼續回複，退出頁麵點開了師姐發來那條。
語音自動切換成了外放模式，揚聲器音量不小:晨晨，我今天晚上實驗室加班，你晚飯給我留一口。
可是她也沒回家吃啊。
梁晨急忙打字回複:我下午有事，才看見信息，你現在回家吃飯了嗎？
‘沒有。’師姐隔了兩分鍾才回複。
幾乎是提示音響起的同時，林珅開口問了一句:“是那個跟你合租的師姐？”
梁晨:“是。”
“實驗室？”林珅隨口又問道:“她是做科研的？”
“應該算吧。她是學化工的，導師的課題組研究新型化工材料。”
“女孩子學這個？”林珅笑了聲，“加班做實驗，夠辛苦的。”
“是啊。”梁晨似乎有所感歎。高校裏總有拿研究生當苦力的導師，師姐很不幸，就攤上了一個。你想反抗？畢業答辯就別想過。辛辛苦苦參加考試，沒有人願意半途而廢，通常都選擇忍氣吞聲。不過好在師姐那位導師尚有良知，不會為了多一個苦力，強製性讓學生留級。
“你師姐下班了麽？她不是讓你留晚飯，要不現在順路給她買點什麽帶上。”
梁晨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有些詫異:“方便嗎？”
林珅笑看她一眼:“這有什麽不方便。”說話間方向盤一轉，駛入一段小路。
車子從那裏開出去，就到了夜宵一條街。
林珅就靠著最邊上的店挺了下來。
那是家大排檔，除了烤串海鮮，還有家常小炒。
梁晨點了米飯和兩樣炒菜。
林珅則直接把爐上的烤串全部包圓，又讓服務員加了兩大份扇貝和小龍蝦，以及各種小炒。
梁晨看著咋舌:“你也餓了？”剛才在徐修鴻家吃飯時，他應該是沒客氣的。
“你看我像飯桶嗎？”林珅玩笑一句，說道:“給組裏的人帶，今晚搞不好得通宵。”
“你們可真辛苦。”梁晨由衷感歎。
這個時間生意火爆，兩人點的東西又多，得等一會兒才能做好。
林珅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往前麵一揚下巴:“想轉一轉嗎？”
“不了。”梁晨搖頭。
“你有什麽想吃的麽？”他又問。
“我過了晚上8點一般不吃東西的。”梁晨抿嘴笑笑，露出個小梨渦，“養生。”
林珅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恰巧手機鈴聲這時響起，他急忙接通電話，往旁邊略僻靜的地方走了幾步。
梁晨想起什麽，也掏出手機給師姐發了條消息，告訴她自己帶了夜宵回去。
師姐立刻發了個痛哭擁抱的表情過來。接著是文字消息:我也準備收拾收拾下班了。
梁晨回複道:注意安全。然後便將手機收了起來。
林珅要的烤串這時已經打包好，服務員給送了過來。她伸手接下，轉眸看向路邊不遠處，發現他還在打電話。
似乎有所感應，林珅也朝她看了過來。兩人視線相碰，他衝她擺手示意。梁晨回了微笑，便轉開目光看向別處。
然後下一秒，她掃過旁邊麵館門外的攤子，驀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