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收到紀元到永城的消息後,就頗有些坐立難安的意味,早早的站在王府邊上,走來走去,連修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你莫要擔心,已經遣人去接了。”

“你不懂。”長平皺著眉,搖了搖頭,又來回走了片刻,說道:“將他送走之時,雲家還未出事,如今再次見麵,卻如同滄海桑田一般,我總是覺得有些愧疚與他的。”長平微垂著眼眸,心中著實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該如何同自家弟弟解釋家中的事情。

她如今的心情既是忐忑又是期待,那種矛盾的情緒著實煎灼著她的心。

“好了。”連修滑動著輪椅走到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慰道:“他是不會怪你的。”看著長平的眼睛笑了笑說道:“畢竟你當初這麽做也是為了他好的。”

長平垂下眼眸,紀元是爹爹唯一的嫡子,若是當初在那樣的處境之下,指不定會出現什麽事情呢。若是連紀元都出了事情,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的下來,長平並非遲疑之人,當初既然這樣做了,那麽也就談不上什麽後悔的,如今,倒是頗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了,真真的好笑了。

“謝謝你。”長平轉手拉著連修的手,對著他笑著說道:“我隻是有些……多心了。”長平遲疑了片刻,終究是沒有將另外一層擔憂說出來。

如今她的身份。

她同連修,雖說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可是卻還尚未有夫妻之名,這才名聲上終究是難聽了一些,臨安王妃的人選卻是應該將王妃的名冊交由盛京來擬定聖旨的。

這樣一來,長平卻覺得有些放心不下,皇帝她會讓自己來做這個臨安王妃的麽?這個長平就無法保證了的。

不過,這一點,對於她來說,根本就不在乎。

嫡妻之位又如何?還不是該休還是就休了麽?不過隻是一紙休書罷了,嘲諷的勾了勾嘴角,長平歎了口氣,更何況,連修不是那樣的人。

連修看著突然沉默下來的長平眯了眯眼睛,有些話,她不說他亦然是明白的,就好像她懂自己一般,他亦是明白著她的。

隻是,他與她擔憂的卻是不同,在他看來,朝廷的旨意並非難事,隻要他想,這點事情,皇帝是不會為難與他的,他擔憂的卻是……他克妻的名聲!縱使他自己不在意,可是麵對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卻讓他不得不思慮,已經有三個王妃身死,他不想要這個女子也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王爺,雲少爺已經到了王府門上了。”有管家進來稟告,長平聞言一喜,急忙問道:“他瞧起來可還好?”

“小姐莫擔憂,雲少爺很好。”管家笑眯眯的說道:“這片刻的功夫也就來了。”

長平連忙說了三聲好字,臉上的神色也不似剛剛那般的憂慮,而是打心眼裏的高興,“我出去瞧瞧。”

連修也沒有攔著她,看著她離開,也讓侍衛推著自己跟著出了中廳。

如今紀元早已經不似三年前還似少年的模樣,如今的他已經脫去了少年的稚氣,看起來穩重而且成熟,長平看到這個模樣的紀元,也是曉得他定是吃了不少的苦頭的,在外多年,雖說有師父照料著的,可是難免有些疏忽的。

16.20

長平看著紀元如今的模樣,心中高興,拉著紀元的手卻是不鬆開了,仔細端詳著自家弟弟的麵孔,“你……過的來好?”

“姐姐放心。”紀元心中一酸,這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情,他一件件都是曉得的,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姐姐一人扛著,他一個男子,三年前早該成熟的,可是那時候的他卻是懵懂無知,讓姐姐一人扛著這所有的苦澀,眼睜睜的看著父母雙亡,家族瓦解,卻亦是無可奈何,這種悲痛,讓一個女子來承擔,他愧對於雲家的先人。

“好孩子。”長平如同以往那般摸了摸紀元的頭發,忍不住感歎道,“都長這般高了。”

紀元笑著附和著,長平知他的體諒,心中酸澀,忍不住摸了摸眼眶,扯出一絲笑意,道:“瞧我,趕緊進來吧。”說著長平看向一直在自己身邊的連修,對著紀元說道:“來,元兒,這是連修,是臨安王爺。”

紀元趕忙行禮,請了安之後,說道:“姐姐這些年來,多謝王爺的照料,他日,王爺但有吩咐,紀元定當竭盡全力。”

“莫要這般多禮。”連修笑著讓他起身,挑了挑眉,他敏銳的察覺到,紀元似乎對自己有了些許的不滿。

“元兒,連修他……是姐姐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他……此時……”長平自然也是察覺到了的,紀元的話說的好聽,但是那也太過於客氣了,隻是如同陌生人一般。

“所以姐姐以身相許?”紀元皺了皺眉,不甚客氣的說道:“若是姐姐覺得有愧於王爺,弟弟自當竭盡所能的報答王爺,姐姐又是何必……”

“元兒,你……”

“平兒……”長平的話還未說完,卻被連修打斷,擺擺手示意她莫要著急,隻是說道:“你誤會了,這件事情一句話也說不清楚。”連修脾氣很好,聽他那般說,心中也不氣,始終笑嗬嗬的。

長平對著連修點了點頭,說道:“修,我先帶著元兒去收拾一下,他這一路,倒是辛苦了。”再連修點了點頭之後,長平遂帶著紀元離開。

她心中明白,紀元是再為他抱不平的,更何況,連修終究還是臨玨的表兄弟,皇親國戚,他心中有氣也是難免的。

“淘氣。”長平忍不住嗔怪道,“他是王爺,你何苦和他置氣?”

“姐姐這般沒名沒分的跟著他……弟弟覺得……”紀元撅起嘴,很是不爽快的抱怨道:“姐姐當初就那般將我送離這漩渦中心,姐姐該值得更好的,王府什麽又有什麽好?”

“好了。”長平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莫說這些了,姐姐知道該怎麽做,倒是你,這些年過的可還好?”

“嗯,阿深一直跟著弟弟,還有先生他們,弟弟過的很好。”紀元順著長平的話題說道:“姐姐莫要擔心。”

“你過的好,姐姐也就當心了。”長平歎了口氣,說道:“當年,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過些時日,我們一同回朔城,看看爹爹和娘親吧。”

“是。”紀元聲音有些哽咽,低著頭,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般的失態,“姐姐可有什麽打算麽?”

長平咬了咬下唇,聲音中沒有什麽感情,仿佛隻是在訴說別人的事情一般,“回盛京,當年被迫離開,有些事情,還是清算清楚的好。”

紀元眼中閃過恨意,“姐姐是說賀家?”

“……”長平抿了抿唇,說道:“這些事情你且別多心。”說著長平看著紀元,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元兒,這雲家,該是你的,你是我們雲家唯一的嫡子。”

“姐姐,元兒明白。”紀元點了點頭,說道:“那二哥他……”

“二哥?”長平似笑非笑的反問了一句,看著紀元搖了搖頭,說道:“不,他不是你二哥。”她的聲音輕呢,如同微風拂麵般,“他不過隻是一個賤種,如何能繼承雲家的家產?”

“姐姐?”紀元疑惑的看著他,不甚明白,長平也不解釋,隻是搖了搖頭說道:“元兒,你且直管做你自己喜歡的,有什麽事情,都有姐姐在。”

“姐姐!”紀元皺了皺眉,說道:“元兒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姐姐知道。”長平欣慰的點了點頭,說道:“姐姐知道,你在忱國做的很好,以往我們雲家在忱國雖有商號,卻不似如今的規模,姐姐知道,你功不可沒的。”長平很欣慰,他這個弟弟,在經商方麵似乎有著別樣的才華,竟是比她還要強上許多的。

“姐姐謬讚了。”紀元臉上有些許的羞澀,撓撓頭說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啟程?”

長平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先不急,你也是剛回來,且先休息休息吧。”

“嗯,也好。”紀元點了點頭,長平看他神色尚好,笑了笑說道:“念兒早些日子都在念叨你了,等休息好了也去瞧瞧他。”

“是。”紀元應了一聲,抿抿唇說道:“小外甥可好?”

“好著呢。”長平又笑著說了些賀念小朋友的趣事,惹得紀元嗬嗬的笑了起來,倒是難得的溫馨呢。

待紀元休息了之後,長平才歎了口氣,她沒有想到,紀元會對連修有這麽大的敵意,當時就發作了出來,他怕是將對父母的死全都算在了皇家,這樣不好。

長平皺了皺眉,這三年來,紀元在忱國的所作所為,她亦是曉得的,隻是,雲家的根基畢竟是在臨國,若是真的嫉恨了臨國皇家,怕是爹爹也是不願的。

雲華卓雖是商人,平日裏行事又有些不羈,看起來最是瀟灑不過了的,可是,他骨子裏喜歡著自己的國家,那種情懷,長平並不理解。

雲家世代經商,商號並非隻是臨國才有的,如同忱國,如同晏國,還有其他各個小國,老皇帝怕是老糊塗了,在將死之時,來打擊雲家,他亦隻是收攏了臨國大部分的商號,最後卻還是要用雲家人來/經營。

嗬,這樣的雲家,能是那麽簡簡單單就弄垮了麽?若爹爹想要離開,他又何嚐能落得了身死的下場?

怕該是被這個國家傷透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