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平看來,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就是自家爹爹,不管是誰也不可能越過他去的,她對於感情,是真的沒有多少信心,這個世界上,真情是何其難的的事情,長平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資本去奢望原本就不多的真情。

其實說這些話倒是有些矯情了,這輩子,對於長平來說,已經是再好不過了的,她誠摯的感謝上蒼,能夠給她這樣的一次機會。

這日,長平穿戴齊整,她在家中已經窩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還京中這些時間,倒是還沒有好好的瞧瞧這京中的風光是什麽樣的,她難得的有了些興致,想起前些日子的昏沉,如今卻隻能歎氣,長菁的死讓她唏噓不已,可是,她已經做了她該做的一切,她沒有什麽好懊惱的。

這都是命。

京中的街市不似朔城那般的喧嘩,倒也是井井有條,一番欣欣向榮的情景,長平注意到,似乎年輕未出閣的女子不多,大多是些窮人家的女孩才會到街市上來的,長平挑了挑眉,看來,這京中的女子大多是養在深宅大院中的啊。

“小姐……”綠綺湊到長平的身前,輕聲問道:“這京中怎地還沒有朔城來的繁華?”但是朔城卻不一樣的,朔城商業發達,大商小販多如牛毛,這不管是說話做事,看起來自然是會雜亂一些的。

長平輕笑一聲,挑了挑眉,這才說道:“這盛京乃是皇城,天子腳下,最不缺的就是禦史言官,誰敢在這街上鬧事?”更何況,士農工商,這從商賈之事,在這京中自然是賤業了,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情,長平聽歎了口氣,如今看來,這商賈入京,終究還是有些勉強的。

她不禁有些為爹爹開始擔心,可是自己身為女兒卻是什麽都做不了,這讓她有種無力感,不過轉念想想,卻又是覺得自己野心太大,如今她還有什麽好不滿足的呢?

卻不想在京中的街市上居然也能遇到熟人的,長平眯了眯眼睛,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輕聲道:“冉娘?”

“嗬嗬,難為大小姐還記得奴家。”冉娘挑了挑眉,她眉間下方的一顆紅痣讓她給人的感覺越發的妖嬈起來。

“隻是沒有想到你居然也來到了盛京。”長平淡淡的說道,對於這個女子,她看不懂,確實下意識的不想要和她有過多的接觸,這個女子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但是在這裏的身世卻是有些撲朔迷離連她都是有些忌憚的,但是有一點長平很明白,這個女子的身份定然不簡單。

“嗬嗬,不過是隨著故人一道而來罷了。”冉娘勾了勾嘴角,眼神中確是有些意味深長的,長平愣了一下,“是麽……”

“自然,他一會兒就來……”說著冉娘又輕笑了一聲,又道:“這故人倒是與小姐頗為熟悉呢……”

長平心下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確是沒有想到這般狗血的事情也要在她的身上上演,隻見蘇昱從邊上書閣中走出,他迎著陽光,長平看不出他的神色,看著熟悉的臉孔,長平甚至有些晃神,卻也是片刻,就低垂了下頭,勾了勾嘴角,抬起頭來眼中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輕笑了一聲,這才道:“好久不見。”

話一出口,長平內心中確實止不住的開始嘲諷起來,原來,打招呼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艱難的。

“好久不見。”蘇昱眯了眯眼睛。

長平點了點頭,抬起頭來確是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就轉身離開,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皺了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綠綺有些擔憂的湊上前去,輕聲說道:“小姐~~許是咱們誤會了……您……”

“嗬嗬,誤會什麽?”長平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又道:“這本就是他的自由,沒什麽誤會不誤會的。”他們什麽關係都沒有,不是麽?

“可是……”

“好了。”長平輕輕搖了搖頭,“別想那麽多。”說著也沒了逛街的興致,內心中確是有些泛酸的,可是卻又覺得自己心中難受,顯得有些太沒道理了,難道自己不給他一個承諾還不允許人家找別人麽?!

長平回了家後,卻不想在門上剛巧碰上爹爹,長平雙眼一亮,忙走上前去,“爹爹~~~您這是去哪裏?”

“怎地這個時辰就回來了?”雲華卓看了看天色納悶的問道,“這剛出去沒多久吧。”

長平嘟嘟嘴,故作不爽快的說道:“這京中的街市和咱們朔城也沒什麽不同的。”

“嗬嗬,你這丫頭。”雲華卓笑了笑,看了看天色,接著說道:“那平兒跟著爹爹去鋪子裏看看。”

長平驚喜的叫道:“我可以麽?”

“自然。”雲華卓挑了挑眉,說道:“爹爹早說過,平兒莫要擔憂這些虛禮。”

“嗯!”長平笑眯了眼睛,內心中很是熨貼,早有小廝備好了軟轎,長平也沒拒絕,直接坐了進去,綠綺跟在邊上,長平倒是掀開簾子饒有興致的看著,雲家在盛京之中的產業並不多,這裏是臨國的權利中心,一個元寶砸下來都能砸出個王爺來,大多鋪子的背後都是有背後勢力的,爹爹在盛京也不過隻有一家酒樓,若是如同在朔城一般做起了壟斷行業,沒得就說不定擋了誰的財路了。

雲家在京中的酒樓,並非處於繁華的鬧市區,卻是離鬧事有些偏遠的一處竹林邊上,這裏風景極是幽靜,在竹林之中隱約可見一處竹屋,淡淡的酒香從內飄出,倒也真應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雲家這釀酒的技術在臨國卻也能算的上是一個絕活,更何況,後來長平又加上了品種不同的果酒,更烈的白酒,更是讓朔城雲酒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故此,這竹林之中的酒館,雖地處偏僻,確實一點也沒有絲毫的冷清的。

這是長平第一次來京中的這處酒館的,有些好奇的張望了一陣,那掌櫃的伺候在邊上,將近些時日的事情報告了一番之後,長平歪著腦袋聽了片刻,看爹爹進了書房,她自己卻是隨意的在這竹屋中轉悠,遠遠傳來清幽的簫聲,從那絲竹聲中貫穿而出,在這竹林中,竟有些清冷悲涼之意。

長平一向是不喜這簫音的,總是覺得蕭不如笛來的有靈氣,聽到此處,心念一動,這吹笛之人怕是有什麽難解的苦悶之事,長平挑了挑眉,跳身而起,上了屋頂,坐在一處粗竹之上,眼前是隨風飄起的竹葉,耳中是那清幽的簫音,長平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柄竹笛,輕啟朱唇,笛音清亮高亢,直追那簫音而去,那簫音有片刻的滯澀,長平如同一個淘氣的孩子一般偷笑了一聲,眨了眨眼睛,繼續吹奏,卻顯然是那剛剛吹奏的曲子,隻是確實完全不同的音調。

一曲畢,長平的雙眼有些發亮,這吹簫之人卻也是個難得的雅致之人呢。

“真好聽~~~”綠綺讚歎的拍了拍手,“小姐可要見見這吹簫之人?”

長平笑著瞪了她一眼,道:“又是胡說了,我們要是這樣尋了去,別人隻當我們該是那輕浮之人了。”

“唉,又是盛京的規矩?”綠綺裝模作樣的歎著氣,惹得長平嗤笑了起來。

此時,在那竹林茂盛之處,一身著華服的男子,抿了抿唇,嘴角輕輕的勾起了一絲笑意,慢慢的收起了手中的玉簫:“世間確是有這樣的女孩。”這話似是感慨,卻又有些迷惑,低垂著頭看著略顯僵硬的雙腿,眼神中確是流露出淡淡的憂傷與落寞。

“主子……”一略顯魁梧的男子俯下身子,將毯子蓋上華服男子的腿上,輕聲道:“這林中風大……”

“無礙的。”那華服男子搖了搖頭,又看了看剛剛笛音響起的方向,輕歎了口氣,“走吧。”

那魁梧的男子推著自家主子的輪椅,超著相反的方向離去,離開前又朝著那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有些異樣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