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決心成為一名修士,成為像恩師高長恭那樣仁慈的仁者,當時懂的不是很多,以為追隨恩師,就必須將所有的感情全都奉獻給神,愛不能偏心,它是屬於每個世人的,在開始的幾十年裏,我認為我做到了。母親曾經千裏迢迢地來到杭州聖堂,隻為見我一麵,但我當時正在精修恩師傳授的‘青燈劍典’,所以我拒絕了和她相見,後來直到靜修完畢,可以看到的,隻有她留下的一盒粗糧,那是家鄉特有的點心,記得那時,我捧著那盒粗糧,滿臉都是淚,全身不停的顫抖……”

“但心中卻有一把聲音,沉著的告訴我,你已經將一切都奉獻給神,包括你的感情……沒過多久,我的情感重新平複,身心重新投入到聖堂廣博的教義之中,時間繼續在渾濁中流逝。直到一千年前,我收到了他們雙雙去世的消息,我才在眼淚中發現,我錯了,我根本無法放棄親情,我深深的愛著他們,卻為了神,為了教義,沒能陪他們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無奈、內疚和自責充斥滿了我整個靈魂,痛苦將我燃燒……”

“我把自己關在靜修室裏,思考了很久,很久,才終於明白,人不能背棄自己所擁有過的感情,不然就失去了自我,成為命運的奴仆,人更不能背棄過去,不然就無法麵對未來……”

淩揚心靈深處中也不由得深深一震,“人不能背棄過去,不然就無法麵對未來……”,玉璞安緩緩的說:“人,隻有正視過去,才能把握現在,展望未來啊!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摒棄人的本性,七情六欲就是人生百味,不能正視,不能舍棄……”

淩揚的呼吸不禁也急促了少許,腦海中隻是不斷的重複玉璞安畫龍點睛的幾句話,他難以抑製的再度回想起了出賣朋友的那個夜晚……許多過去無法正視的片斷,忽然間一一重現腦海,而且每一幕都是如此清晰,叫人心神顫動。

因為從來沒有一次回憶是如此清晰和條理的,那把沉重得無以複加的心靈枷鎖,刹那間像是輕盈了許多。淩揚握緊了拳頭,就像是要將那枷鎖和過去同時握緊在手中,漸漸的,他重新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然後轉過頭,從玉璞安濕潤的眼珠中,發現自己竟不知覺間淚流滿麵了,他當然知道淚不是為自己而流,而是為了玉璞安那個故事而流……

玉璞安以他看透世情的眼睛,柔和的注視著淩揚,好一會後,他才緩緩的說:“淩揚先生,你身體內曾經受過一些嚴重的傷害,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願意以聖光為你治療!”

玉璞安見淩揚默然不語,便說:“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就把眼睛閉上吧!”

忽然間,淩揚覺得玉璞安其實掌握著自己許許多多的秘密,如果是常人令他生起這種感覺的話,他一定會千方百計置那人於死地,而此刻,他卻無法生出半點殺意,隻是很聽話的,慢慢的閉上了那雙疲意不堪的眼睛。

舒適、懶洋洋的感覺油然升

起,聖光的力量,那股傳說中巫妖一族的天敵力量,邪惡的亡靈力量,悠悠然的,緩緩的,一次又一次的遊過淩揚全身,直到他在忘我的境界中,漸漸進入至最深沉的睡眠狀態。

當他醒來,發現自己已在留言隔壁的客房之中,他從**撐起,半眯著眼睛觀望著窗外,天色竟然已經檬檬發白,接著,他才發現,大偉正坐在床前不遠處的一張長沙發上,整個房間中布滿了濃烈的酒氣。

“醒了,揚子,看起來你精神不錯。”大偉一邊打著酒喝,一邊說,手上還拿著一根拇指粗的香煙,悠悠的吞雲吐霧。

淩揚活動著脖子,檢查著自身的身體狀況,驚奇的發現,身體的嚴重內傷,竟然痊愈了大半,也就是說,他離死亡天枰又重新拉開了距離。

他內心不禁對玉璞安湧起了由衷的感激,是玉璞安將他的生命從瀕臨終結的邊緣拉了回來。

“喂,揚子,這是我第一次將男人抱進房間啊!你是不是該對我說上一些感激的話啊?”大偉打著酒嚼,從地上拿起一瓶包裝華麗的酒,就這樣往喉嚨裏倒進去。

淩揚下了床,又踩到了一支喝光了的酒瓶,然後他才發現,地上已經有好幾支這樣的酒瓶存在了,他不禁皺眉道:“大偉,你喝了很多啊?”

大偉打了個哈哈,中間還夾雜著一個響亮的酒嗝,淡淡的說:“沒關係的,玉璞安那個老家夥說你的傷勢已經不礙事了,我才放心盡情狂喝。”

淩揚看著大偉這張摯友的臉,已經紅得像是西瓜的瓜囊一般了,他柔聲道:“大偉,你喝酒,是因為詩涵……”

大偉打斷了淩揚,又說:“大教主還說,以後你最好不要催動自己的潛能來動手,不然就得和死神握手了。而且,昨晚你身上竟平白流出熾金色血液,真他娘的嚇死我了。”

淩揚心神動了動說:“你……大教主……”

大偉笑了笑,看向了淩揚,說:“對,他或許真知道你很多事情,但放心吧!他是一個可以絕對值得信賴的長者,如果說,這個世界真有值得信賴的人,那麽對我而言,隻有兩個,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大主教了。還有,別以為血液變了,你就不是人了,老子隻認朋友,不管種族,哈哈……”

淩揚感激的看了眼大偉,雖然自己心裏已經認定即使大偉知道自己的血液已經發生了變化,也不會從此陌路,但從大偉口中親自說出,還是覺得說不出的暢快。

他走到大偉身旁,也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大偉隨手扔給他一根香煙,笑道:“不用客氣,全部是偷來的!”

淩揚笑笑接過,說:“大偉,你在聖堂又煙又酒,而且用的東西還是賊贓,神他老人家會很生氣的。”

大偉哈哈大笑,拿起酒瓶就往地上倒了一半,說:“我敬他老人家一杯,他也有份一起銷贓,就不會計較的了。”

淩揚牽了牽嘴

角,看得出,大偉真的很醉了。

大偉不知從身上什麽地方變出了一根火柴,在自己衣領上輕輕一劃,就劃出了火焰,搖搖晃晃點亮了淩揚的雪茄。看著大偉熟練的蹭出火焰,淩揚往兜裏掏火機的手又抽了出來。

窗外的天色更亮了,晨曦的光芒從窗口一角投射了進來,照在了大偉那張英俊的臉龐上,他單手托著額頭,令另一半臉孔躲藏在黑暗之中。

光暗的強烈對比中,一片煙霧彌漫下,淩揚靜靜的想,詩涵在大偉的心中,大概也占有相當重要的一個位置吧!不然,那日他不會和我說有個女生在等著他……

大偉是不是正因為詩涵對他的極度仇恨,而醉成這個樣子呢?如果讓他知道,其實他在詩涵的心中,同樣占有一個重要席位的話,他大概會開朗許多吧……

淩揚嘴唇剛動,正要說話,大偉已揮手打斷,說:“揚子,什麽也不要對我說,時間構成的傷痕,隻有時間才能平服!對了,記得把我扛上馬車,我還要沿途保護你!”

他再將瓶子裏剩餘的酒統統灌進喉嚨中,頭一仰,竟然就這麽呼呼大睡了過去。

這令淩揚忍不住喃喃的埋怨道:“不對了啊!好像是我保護你了……”

周詩涵已經事先為他們準備好了一輛青燈聖堂的馬車,車廂邊上那個青燈教的烙印,應該可以令領域的大部分人都肅然起敬,減少他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柳顏起床後,也很聽話的換上一套修女的服飾,對於車廂中多出了一個渾身酒氣的大偉,淩揚的解釋是,“小顏,這個是我們同窗三年的大偉,是我們的保鏢,擁有驚人的戰鬥力。”

柳顏也終於綻放出一抹燦爛的微笑,畢竟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見到好友,不得不說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淩揚也換上了一套整齊的修士服飾,低調的駕著馬車,駛出了杭州,直往杭州的西門而去。在那裏,隻要渡過藍河,就是刑罰的領地了。

在差不多同一個時刻,劍宗的劍鋒也收到了來自地藏盟友的意見,隻有寥寥幾句話:劍鋒先生,你擅自行動,實在太魯莽了!如果你沒有描述出錯的話,兩個青年絕世強者已經走在一起了,這是兩個可怕的敵人!我們已經失去了阻擊他們的最佳時機,接下來,隻有靜觀其變了……對了,別在魯莽了,兩個惡魔聯合到一起,除非你的老師劍我行複生,否則,千萬別再招惹他們……

藍河畔,匯集滿了人群。

天氣雖然開始稍稍轉暖,但河水猶在結冰,為了安全起見,杭州的保衛處在冰上搭建起了一條臨時的木橋,因為不甚寬廣,而需要過河的旅人又實在太多,所以隻好由一支治安隊伍來維持排隊過橋隊伍的秩序。

因為每年都是如此,排隊的商旅、平民都算有秩序,不過到處是鬧哄哄的一片,長長的隊伍間,還有把握商機的小販們在兜售各樣商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