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振元,你也太抬舉自己的身份了。”欒承璟目光灼灼地逼視著他,上下打量著他,想要將他看穿。從前不知道他的身份,自己與他在皇城夾道間相遇也不過是禮儀之上的寒暄幾句。然前幾日得知了他居然就是,欒承璟有些不敢再去想自己的身世,星眸中滿是糾結。

蘇振元聞言麵上雖是寵辱不驚,那一雙有些渾濁的眼中卻不時露出絲絲寒意,眉峰一揚,不以為意說道,“上次蘇府匆匆一別,難道王爺就是如此與老夫說話嗎?”

靜太妃心中一滯,臉色驟然沉了下去,走在距蘇振元不過三步之遙的地方,美目中夾著怒意,仿佛要將這些年來的不快都頃刻爆發,然顧及到周圍還有許多大臣以及親眷,右手緊緊攥著絲巾,扯唇冷聲道,“你不該來這裏,趕緊離去,否則別怪哀家對你不客氣。”

“哈哈”幾聲長笑,蘇振元眸光霎時變得暗沉,微微挑眉道,“太妃與王爺想要如何處置老夫,老夫倒真是很想知道。隻不過王爺還有太妃沒有那個能力,畢竟以卵擊石,隻會自討苦吃。”

“蘇振元,你當真是越發放肆了。”靜太妃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直勾勾瞪著他。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男人,想來是自己當初錯看了他,枉費自己錯付大半輩子,還出賣了自己最要好的姐妹,如今換來的卻是這樣的下場,心中霎時有些薄涼,眸中霎時夾著恨恨的淚水,沉聲道,“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哀家的事情。”

“老夫可有答應太妃什麽事情嗎?”蘇振元饒有興致地說道,不時地掃一眼眸中夾著恨意凝視著自己的欒承璟,偏過頭看著靜太妃淡聲道,“在蘇府的時候,王爺便已經與老夫劃清了界限,所以那些話不算數,老夫也沒有食言。”

“住口,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欒承璟聽著蘇振元如此回答靜太妃,怒氣衝天,手中長劍直直朝他心口刺去,然因著自己動作有些劇烈,傷口硬生生撕裂開來,難以言表的悶痛。故而長劍還未刺向他,他的劍便沒有躲閃地直直刺入自己的胸口。

靜太妃見狀,驀地跌坐在地上,看著欒承璟胸口處不斷噴湧而出的鮮血,早已說不出話,隻得啞然地看著眼前那一幕。心中默默念叨著,他怎麽可以如此做,他怎麽可以傷了璟兒,璟兒可是他的親生骨肉……

隻見蘇振元袖手一揮,頃刻,一大波一大波的黑衣人從四麵八方躥出來,手揮長劍朝那些個帶刀侍衛刺去。刀光劍影,廝殺聲聲入耳,哭聲喧天,那些個膽小怕事的大臣們都躲到桌子底下,抱頭瑟瑟發抖著。

蕭子攸所帶來的侍衛,方才看著自己的首領已經為人所殺,士氣早已沒了剛來的時候那樣雄赳赳氣昂昂,故而雖手執長矛但還是躲不過那些個黑衣人密如雨點般的侵襲,死傷無數。而黑衣人雖已有傷亡,但總體上是占據優勢。

蘇振元一步步邁上台階最高處,低眸環視四周,看著那些蜷縮著不敢動怒的人,聽著那些令人動容的哭聲,麵上竟然若隱若現著有些森然的笑意。雙手伸展在前頭,似乎想要擁著更多的屬於自己的權勢。

蘇亦嵐站在一側靜靜看著,眉眼間早已擰著,趁著蘇振元有些放鬆之際,銀針快速地射出,然他隻一個輕巧地轉身便躲過了自己的暗襲,禁不住有些失落。

蘇振元目光遙遙地投向她,目光若一條吐著信子的蟒蛇,分明夾著無盡的怒意,冷冷說道,“老夫不僅救了你,還給了你許多次選擇的機會,然而你就是這樣報答你的救命恩人嗎?未免太有些不近人情吧,蘇妃娘娘。”

蘇亦嵐將曦兒緊緊抱在懷中,迎著蘇振元那幽深不見底的渾濁的眸子,嗤嗤一笑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昔日是我太天真,沒能發現你的廬山真麵目。如今我一切都看的仔細,你便是隱藏在暗處覬覦著蕪國皇權的那一隻蛀蟲。”

“蘇亦嵐,老夫給你點顏色,你當真便要開染坊了嗎?”蘇振元猛力地甩了甩袖子,凝眉沉思了良久,淺淺一笑道,“不見棺材不掉淚,老夫今日算是看清了你的麵目。”

蘇亦嵐聞言隻覺著好笑,若不是他為了一己之私而籌劃了那一場選秀,那一場和親,哪裏又會有今日這樣糾葛不清的場麵。如今他卻在這裏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斥罵著自己的不義,她才霍地明白他什麽都不在意,唯一在意的便是那至高無上的帝位。

靜太妃素來在太廟中禮佛慣了,今日這樣血腥,近乎殘酷的場景,她見著心口總好似被什麽東西堵著。胸腔也是不住地泛著汩汩生疼之意,好像有許多針尖刺著抵著難受。那些個侍衛,命若草芥般就這樣被人一刀斃命,她的雙眸不由自主地合上,渾身有些綿軟。

這個男人騙了自己二十多年,如今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她的心登的仿佛被一刀刀淩遲著。呼吸也變得不再平緩而是有些急促,雙眸如尖刀狠狠掃視著蘇振元,那個曾經寄托著自己無數希望的男人,現在卻是將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為什麽在傷害了自己之後,還不肯放過璟兒。都說血濃於水,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卻比山中的老虎還要可怕。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她有些恍然不知了。那個對著自己說著甜言蜜語的男子,那個救自己脫離苦海的男子,他的話悉數都變成了最不值一提的毒藥,他的心亦是戴上了麵具。

禁不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心裏已是無限的落寞無助,靜太妃麵上忽而淡淡微笑著,眼眶中的淚水卻是打著轉,目光如矩地直直盯著蘇振元,扯唇問道,“這些年哀家甘心做你局中的一粒棋子,卻仍舊隻能得到如此下場。現在哀家隻想問一句,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為了那個女人?”明知道周圍還有許多人,可是話卻不知不覺滑到了嘴邊脫口而出。她隻想弄個明白,到底自己在他心中算什麽。

欒承璟右手捂著傷處,怔怔地望著靜太妃,心裏閃過一絲難掩的苦楚,瞬時眸中有些氤氳。他最不願公開自己的身世,然母妃卻是這樣毫無遮攔地就淡淡說出口,而且還是對著那樣一個沒心沒肺的男人。

此刻,欒承璟突然有些想念那個被自己喚做父皇許多年的欒宇軒,縱使他不曾對自己表露過一絲關心,但欒宇軒從未對自己做出過什麽出格的事情。然眼前這個蘇振元,絲毫不顧及曾經與母妃的情分也不顧及自己的感受,好似隻要再次激怒他,他便要將這裏當做屠場。

他的目光有著凜冽有著嗜血,看來他早就下定決心要將這裏清掃幹淨。思及此,欒承璟蒼白如紙的臉上多了些愁苦,為甚自己心心念念的爹卻是這樣一副無情無義的模樣,令自己害怕,也令所有人都害怕。

蘇亦嵐轉眸間掠見他神色中的憂鬱,寬慰說道,“王爺,這一切都與你無關。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沒有選擇,一如我出生之後便沒有選擇一樣。”

“嵐兒,你如此善解人意,然而本王卻處處為難你,終究是本王對不住你。”欒承璟眼底有些內疚之色,靠著一旁的桌案溫聲道,“隻是如今一切都晚了,欒承昱死了,如今隻剩你一人孑然立於世,說到底都是本王害得你與皇上相愛卻不能相守,你若想要拿走本王的命,本王絕對不會說個不字。”

蘇亦嵐麵上笑臉盈盈,眸中有些淚光閃閃,淡聲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麽,王爺都要好好活著,為了王妃,為了曦兒。”

曦兒掙脫開蘇亦嵐的手,朝欒承璟奔去,跪坐在地麵,小手緊緊抓著欒承璟的衣襟,麵上還殘留著開始沾染著的血跡,失聲痛哭道,“曦兒已經沒了母妃,如今再也不能沒有父王,求父王不要拋下曦兒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欒承璟伸出有些發顫的手,滿目溫存地替曦兒拭淚,不忘用幹淨的衣袖擦拭她麵上的血漬,看著這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如今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方才又衝著自己說出那樣一番令自己動容的話語,忍不住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感受著那個瘦小身子的顫動。昔日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再也克製不住地流下了淚水,啜泣道,“這些年父王隻顧著自己的謀劃,沒有抽出時間好好疼惜你,父王對不住你。”

靜太妃神色已經有些恍惚,見著這令自己感傷的一幕,忍不住再次痛聲嗬斥道,“蘇振元,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你可以對哀家不管不顧,可是璟兒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麽可以如此無情地對

待他?”

“既然他都可以不認老夫這個親爹,那老夫又何必將他放在心上,不過是身上流著與老夫同樣的血罷了,老夫不在乎。”蘇振元眼鋒漸漸淩厲,右手握緊,隱隱能聽見關節處的骨頭咯咯作響。

一語道出如同晴天霹靂,自己這些年的期許都付諸東流水,靜太妃隻覺心髒好似要往外蹦出,眼前有些混沌一片,竟有一會兒時間什麽都看不清,眼瞼霎時有些厚重不斷地往下掉。心口已是如同被火灼燒一般,昏昏然間沒了知覺暈了過去。

“母妃,母妃。”欒承璟近乎哀絕的失聲大叫著,冰如去了,難道母妃也要離自己而去嗎?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緩緩走到她身邊,伸出有些巍巍顫動的手指放在她鼻尖,待感覺到那有些不穩的氣息時才安下心來。額際的汗珠子已經墜落在靜太妃的衣衫之上,來不及拭幹。

蘇亦嵐站在一側,心中百感交集,淚水倏地滴落了幾顆。立馬拭幹不願被人瞧去,越是不想讓自己哭,卻偏偏沒法子撫平思緒。曾經她想過看著欒承璟落魄的模樣,然而現在看著他如此悲戚狀,她的心也仿佛被什麽揪扯著。

她看見了他眼眸中寫著一絲絕望,還有一絲掙紮,曾經自己也有過這樣的情愫。莫名地竟有些憐憫起了欒承璟,看著他眉梢之上擰成的川字,她的心緒也甚是不寧。

他的出生不容他選擇,就在他七歲那年他被靜太妃拋下,兀自一人生長在充滿著爾虞我詐的皇宮之中。那時他是那樣的弱小,想要得到欒宇軒的些許關懷卻比登天還難,所以他的眸中才會比常人多了些蒼涼之色。

他的一生之中有太多的不如意,但卻隻能將所有的委屈含在心裏。是以他才會對曾經的自己有些不堅定,恍然間蘇亦嵐有些明白了三年前他為何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定睛看著滿目蒼夷的欒承璟,蘇亦嵐低低歎了口氣。

邵冰如的死必定是他心中永遠的一個遺憾,而蘇振元對他的不聞不問甚至辣手無情,今日一定將他的心傷的體無完膚。想到這,蘇亦嵐忍不住再次看著他,這個男子背負的實在是太多了。有那麽一刻,她放下了心中所有,不再怨恨他往日對自己所做的一切。

“啊”的一聲仰天怒吼,夾著無奈夾著憤怒,欒承璟那深若寒潭的冷眸直勾勾望向蘇振元,一手抄起一把沾著斑斑血跡的長劍,任由鮮血沿著手臂緩緩流下再次染滿了劍柄,渾身都洋溢著股殺意,仿佛忘卻了身上所有的傷痛,衝著蘇振元嘶聲嚷道,“蘇振元,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說罷徑直揮劍刺去,一劍劍都是冷峻無情,比早些時候多了些銳利之氣。

蘇振元瞅見他眸中的無盡殺意,不敢小覷連連閃過,然還是躲不過他的銀劍,不由分說地拉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替自己擋劍。

“真是卑鄙,想來你的衛國大將軍的名號不過是個虛幌。”欒承璟用力地從那已經斷了氣的屍體中拔出銀劍,渾身蔓延著疼痛還是強忍著,咬咬牙厲聲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言畢再次翩然一躍而起,招招直逼蘇振元。

蘇振元扯唇一笑,每一次都同上次一般拉過一個不相幹的人替自己擋劍。旋即踩著眾人的頭頂飛上桌案之上,撩起長袍一角臨風而立,俯視著周遭,嘴角微微一勾道,“這個天下不過須臾便會是老夫所有,老夫勸你還是早些放棄抵抗,那麽老夫會考慮留下你的性命。”

欒承璟朝一旁啐了一口,滿目譏諷地望向他,清聲道,“即便得到了這個天下,你也不過是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你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殷紅的鮮血順著手背留下,淌得一地紅梅朵朵。

蘇振元嗤地冷笑了一聲,目光瞬間變得冷冽如徹骨寒風,冷冷說道,“老夫為了這一日已經等了二十多年,怎可能輕易放棄。”淡淡掃一眼欒承璟還有一旁斜睨著自己的曦兒,接著說道,“別忘了,就在一月多月前,你是怎樣與蕭子攸聯合起來謀害欒承昱的。你已經是蕪國的罪人,如今你做這些事情終究還是堵不住悠悠之口。”

“本王被塵世迷了雙眼才做出那樣天怒人怨的事情,如今懊悔不已。”欒承璟劍眉緊鎖,仍舊死死抓著長劍,有些歉疚地看一眼蘇亦嵐,旋即對上蘇振元那令人厭惡的眸子,沉聲說道,“本王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殺了你。”

嗬嗬幾聲冷笑回**著,蘇振元聞言隻覺著好笑,渾身散發著寒意,所有的內力聚於掌心,朝兩旁用力運功一揮掌,刹那間許多無辜之人都因此而喪命,唇畔依然掛著笑道,“螻蟻之言,不足為懼。別說你是老夫的親生兒子,你若想要阻攔老夫的路,老夫亦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欒承璟眸露凶光,出手毫不留情,縱身再次朝蘇振元撲去。蘇振元麵上含著笑,往後退去,忽地朝一側閃去,看著欒承璟因著受傷反應沒有早些時候那般敏捷,右手聚集渾身所有的內力猛地朝欒承璟守著重傷的胸口劈去。

蘇亦嵐深諳欒承璟的傷勢若不及時醫治便會有隨時斃命的危險,故而沒有思量疾步上前欲替他擋那一掌。迎麵能夠感覺到淩冽的掌風,緩緩閉上眼眸等待著,然不知何時便被一雙打手環住身子往一側倒去。

美眸微微張開,待對上那一雙令自己思念已久的星眸,心中的激動難以言表。欒承昱眼瞅著她的身子要先跌倒地麵,奮力轉過身子,讓自己的背部抵著地麵。

淚水禁不住滴落在欒承昱的麵上,蘇亦嵐嗅著那股淡淡的龍涎香,莞爾一笑道,“我還以為你沒有收到我的信。”

欒承昱淡淡一笑,隻是靜聲道,“我一直都在你身旁守著你。”旋即攙著她一同站起,迎著周遭滿是愕然的神色,甚是從容的笑著說道,“昔日勾踐臥薪嚐膽多年,今日又有蘇大人暗中雲集青龍幫二十多載,當真是令朕大開眼界。”故意將後頭那四個字說得更重了些,更長了些。

欒承璟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欒承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記得那個時候,蕭子攸對自己親口說著他已經在皇帝的藥膳中下了毒藥,而且自己也親眼看見龍榻之上的男子乃是他。可如今他卻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跟前,緩緩垂下眸子陷入沉思。

欒承昱視線移至欒承璟身上,眸光中蘊著無盡的冷意,撇撇嘴說道,“朕當真是要謝過四弟了,若不是四弟早些時候對嵐兒所做,朕怎會想到這易容之術,又怎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蘇亦嵐掠見他目光中的譏諷,還有看向自己時的疏離,心中雖是微微一顫卻沒有說出口,隻是安靜聽著。

“原來你還活著,看來老夫小覷你了。”蘇振元咬咬牙恨恨地看著他,若不是任蕭塵出現,自己此刻必定手刃了欒承璟。一個麻煩沒有解決,如今又多了幾個棘手的麻煩,當真是世事難以預料。

“你的心也真夠狠,竟然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毒手。”欒承昱狀似無意說一句,不時地冷冷看著欒承璟。蘇亦嵐在側聽畢,心好似莫名被什麽扯著,總覺著有些酸酸的,但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若想要成一番大事業,就必須舍棄一些東西,親情、親人都是無關緊要的。”蘇振元麵上浮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令人分不清他是笑還是有些難過,稍稍一頓接著說,“你的命也真夠硬,上次蕭子攸沒能毒死你,今日你自投羅網,老夫必定成全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欒承昱麵上清冷,終身一躍,一襲白衣在風中翩然起舞。手中的折扇若利刃朝蘇振元用力擊去,那無形之中的內力將他硬生生逼退至三米之外,抿唇笑道,“什麽衛國大將軍,以一敵百,在朕看來不過是寶刀已老。”

蘇振元轉身,凝視著跟前比從前越發多了份王者氣概的欒承昱,撫掌道,“看來老夫平日裏小看了你。”

“朕倒要謝謝國丈小覷了朕,否則又怎會有今日。”欒承昱笑容一凝,沉聲道,“隻不過國丈做了不該做的事,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所以注定要死無葬身之地。”

“你倒真是猖狂得很,隻怕今日死的人不僅有你,還有這裏所有的人。”蘇振元眉峰漸漸變得凜冽,環視四周恨聲道,“這裏四周都被青龍幫的教眾圍得水泄不通,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們是如何掙紮,然後慢慢等死。”說罷袖手一揮,眾多教眾悉數手執

長刀朝他們砍去。

蘇亦嵐將曦兒摟得緊緊的,不時地躲閃著來自敵人的進攻。欒承璟見狀,淩波微步行至她跟前,欲接過曦兒但卻遭拒,不解說道,“本王才是曦兒的父王,她自然是要由本王來守護。”

蘇亦嵐抬眸間看著他衣衫之上沾滿了血跡,關切道,“如今你已經傷成了這樣,隻需好好護著自己便可,曦兒由我來保護。”

“不可以,你身懷有孕,怎麽能夠對付那些蠻夷之人。”欒承璟強忍著身上的痛徹,清聲道。

“你不用擔心我,隻管照拂好你自己。我既然答應了冰如,就會好好兌現承諾。”蘇亦嵐莞爾一笑,將曦兒緊緊抱著,溫聲道。話音剛落,抬眸撞上欒承昱那有些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心陡然一驚,不知為何跳得很快。

不少無辜之人的性命就那樣死於刀劍之下,嘶喊聲,打鬥聲不絕於耳,欒承昱劍如流星朝蘇振元直直逼去,一劍劍劃破了他的衣衫,嘴角不住逸出笑意。蘇振元風馳電掣朝旁飛去,似乎被激怒的獅子般,以閃電般的速度朝欒承昱猛力揮掌,將他緊緊逼到死角之上。

蘇亦嵐見狀,心弦緊繃,瞧著蘇振元另一隻手正欲使出殺手鐧,立馬從袖中掏出銀針如暴雨般飛去,待看到蘇振元因為自己的進攻才放棄,心裏適才踏實些。會心地衝欒承昱露出笑靨,然卻沒有得到他的回應,看著他站直身子留給自己一個頎長的背影,心底霎時有些酸澀。

曦兒察覺到她的手有些涼,抬眸眨巴問道,“姑姑,你的手怎麽這樣涼?”

蘇亦嵐低眸關愛地撫著她的頭,搖頭笑道,“沒什麽,不過是有些累了,休息一會兒便會好的。”說罷視線久久都未從欒承昱身上離去,為甚這次再見著他,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蘇振元似是瞄準了這個空隙,並沒有對付欒承昱,而是箭步朝蘇亦嵐飛去,一把抓過屍體旁邊的弓箭,眸露精光,用盡全身力氣,隻見弓如滿月被他拉著,頃刻便聞著呼嘯的風聲過耳。

一切發生地太快,蘇亦嵐還來不及躲閃,隻得木然地看著那支箭朝自己這個方向射來。忽然一道身影比那支箭還快,將蘇亦嵐與曦兒緊緊抱在懷中。

伴隨著蘇振元那有些駭人的奸笑聲,蘇亦嵐適才抽回思緒,抱著欒承昱後背的手驀地好似沾到什麽黏稠的東西,微微一顫有些不敢再觸著,這一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他心口一寸之處。抬眸看著欒承昱麵上沒了血色,沉默半晌,良久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衝瀉而下,痛心疾首道,“為什麽要替我擋那一箭?你可知道那箭上有毒?”

欒承昱凝視著她,瑩白如雪的肌膚之上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眸,是自己日思夜想,然聽著她的話,他去不知該如何回答。然不管發生了什麽,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容許她受到一絲傷害,否則他會比她還痛苦還難過。

麵上涔著汗,聲音比剛才小了些,欒承昱靠著她的肩膀,眼眸快要合上,聲若蚊蚋道,“我隻要你好好的。”

蘇亦嵐輕輕笑了笑,看著他那慘白的麵色,不斷抽搐著,雙肩亦是不斷聳動著,豆大的淚水沿著腮幫子往下而流,捂著嘴痛哭道,“我也要你好好的。”鮮血順著欒承昱的衣衫往下流,曦兒的麵上身上已是血跡斑斑,令人有些不忍目視。

蘇振元見狀仰天長嘯幾聲,有些得意道,“如今老夫倒要看看你們如何翻雲覆雨。”話畢,那些個青龍幫教眾如潮水般湧來,任憑任蕭塵與欒承璟攜著一列侍衛如何抵擋,卻隻是有些力不從心。

蘇亦嵐連連拍著欒承昱的臉頰,憂心道,“你千萬不能睡過去,我還有許多話要對你說。你聽見了嗎?你不是還想問我過去的事情嗎?我都告訴你,你別睡。”聲淚俱下地叫喚著,看著將要昏睡過去的欒承昱,蘇亦嵐心中霎是不安,從未有過如此揪心的時候。

“蘇振元,你這樣逆天而行必定會遭到報應。”任蕭塵已經有些精疲力竭了,卻還不忘怒視著他厲聲嗬斥。

“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老夫辛辛苦苦這麽多年,怎會在這個節骨眼放手?”蘇振元滿臉堆著笑,得意地掃視四周,聽著那陣陣呻吟聲,看著那鮮血濺得到處都是,很是欣慰。

“隻怕你這次又不能如意了。”一語清朗道出,眾人皆循聲望去,隻見欒承昊玉樹臨風地走了出來,溫潤笑著。

蘇振元瞅見隻有他一人,哧哧冷笑道,“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是嗎?”欒承昊拊掌而拍,瞬間四麵八方都湧現出了一列列軍隊,隻是他們的穿著與蕪城的將士有別。

蘇亦嵐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服飾,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望著從人群中大步流星走來的阿穆爾可汗,甚是感激地望著他。

不消片刻,那些個青龍幫教眾須臾間便被消滅殆盡,而蘇振元亦是心有不甘地被製服,旋即被侍衛押入天牢中。

那一段事情好像一塊石頭擱在眾人的心口,誰都沒有再碰觸。幾日後的一個晴好的日子,灞橋邊上,沒有青翠的楊柳,唯有傲然迎風而屹立的紅梅。

彩旗飄飄,士兵步伐整齊地朝北走去。蘇亦嵐站立於結冰的湖麵之前,極目望去,碧藍的天際甚是高遠,側著頭望一眼與自己比肩而站著的阿穆爾,淡淡一笑道,“謝謝你,若沒有你的幫助,這一次隻怕凶多吉少,蕪國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太平。”

阿穆爾掠一眼蘇亦嵐,這副容顏比自己初見時更加豔麗迷人,若不是幽月告訴自己,他是怎麽也不能想到,蘇亦嵐竟然才是自己在綺情樓遇見的那個大鬧青樓的女子。他這才明白為什麽當初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欒承昱,隻怪那時自己誤解了她的意思。

“大哥,你在想些什麽呢?”蘇亦嵐見他沒有搭理自己,再次喚著他柔聲道。

“本汗還是有些不太習慣你現在這副樣子。”阿穆爾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右手卻不斷摸著那一堆耳墜子,若不是幽月送來這副耳墜,他是斷然不會知道她的處境竟然如此困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昔日自己曾經對她說過,若是她有難,隻需將這副耳墜派人送與自己,他一定會傾盡所有相助。

“若沒有大哥,便沒有亦嵐的今日,請大哥受我一拜。”蘇亦嵐順勢就要躬身,卻被阿穆爾攔住,不解道,“此次摩格能夠出兵,已是出乎我意料。大哥,你就允了我吧,否則我心中不安。”

阿穆爾微笑道,“早些時候摩格與蕪國便已達成協議,一方有難必定支援。更何況你又派了幽月送來信物,我阿穆爾怎能出爾反爾呢。”隻是頃刻眸底有些暗沉道,“隻是如今蕪國皇帝還陷入昏迷之中,未曾醒來,就連幽月都沒有把握他能不能蘇醒。而朝中更是謠言四起處處詆毀你,說因著你才有了這一場戰亂。”

蘇亦嵐清眸似水,直直地望著前方,長長舒了口氣。這些日子有過壓抑,想過放棄,但。最終都是熬過來了,如今她卻有些累了。有關欒承璟的身世,有關蘇晉堯的身世,有關倪太後二十年前還有靜太妃二十年前的所有一切,那些往事都層層浮出水麵。

換做從前,她恨不得將一切都深諳,然現在整個蕪國上下人心惶惶,起兵造反的人不乏其數,朝中大臣亦是個個皆揚言要殺了自己,若不是欒承昊竭力壓下那些奏折,隻怕自己早已身處異處。

“如今換做你不肯回答本汗了。”阿穆爾想要打破尷尬的氛圍,信口說道。

“索性昭王已經明了自己的心思,能夠與幽月公主喜結連理,也算是衝喜,衝掉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晦氣。”蘇亦嵐溫婉一笑,溫聲道。隻是可惜了,自己無能為力,欒承璟如今被監禁在天牢之中。

蘇晉堯前幾日也派人給自己來了信,自己從幽月那裏尋來的能夠恢複容顏的藥丸,妙雪吃下後亦是容貌如同自己初見一般。上妙雪傷勢好轉,但還不能下榻。此生他們二人已經錯過了許多,所以他們打算以後隱居山林,不與世爭。這樣的結局與他們是最好不過了,蘇亦嵐想著不由得露出了笑。

阿穆爾瞅見她的笑容,燦若皎月,卻還是強忍著心中激動,淡聲道,“本汗要走了,今日一別,不知下次再見是何時。”

蘇亦嵐點點頭看著他縱身邊上了馬,目送著阿穆爾離去。蕭蕭馬鳴,凜冽寒風,自己將來的路該如何走,她不由得垂下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