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軒閣中,雪雁焦急地來回踱步,如今天色已暗,小姐卻還未回來,這可如何是好。雪雁站在外頭看著天空,沒了早上的晴好,一點點涼絲絲的東西往下落擦拭幹淨之後她才回過神來,下雨了。而小姐此時還不知在宮中哪個角落,雪雁跑回大廳一味地自責,要是自己堅持不說實情,那麽她也不會為了廉王徹夜不歸。本想外出尋找,可是礙於宮中不可無人接應,她隻得守在屋內等候。

雨絲細細地從天而降,建華宮內紅燭灩灩。小李子抬頭掠一眼,心裏頭有太多的疑問。皇上待在建華宮裏下旨不見任何人,自己本以為他要批閱奏折,可是從一下午到現在他的眼睛從未脫離過手上那支玉簪。皇上在睹物思人嗎?小李子搖搖酸澀的頸脖,卻怎麽也找不到答案。

越發多的不解像一團亂麻一樣越來越亂,即便皇上是在思念四年之前於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為何自己現在才見到這支玉簪。而這支玉簪自己也不曾見過宮中哪個小主戴過。究竟這支玉簪的主人是誰?

小李子滿臉錯愕,皇上是個念舊情的人,否則他為何會對四年之前的遮著麵紗的弁國女子念念不忘,這四年裏也多次派人前往找尋,然而每次派去的人都無功而返。難道是因為這些年來杳無音訊皇上感到厭煩而放棄了尋找那個女子,如今覺著心下空虛而將情愫另托他人?居然還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神秘女子,小李子不由得長籲口氣,到底是誰如今令皇上魂牽夢繞。小李子沒提防一本書扔到自己身上,緩過神來他連忙跪下謝罪道,“奴才禦前失儀,求皇上饒恕。”

欒承昱緊握玉簪的手才漸漸鬆開,冷峻地盯著他道,“方才你看著什麽,如此入神竟也沒聽見朕的話。”小李子惶恐地叩首答道,“奴才什麽也沒看到,奴才確實什麽也沒看見,隻是方才站得久了有些乏了故而在打盹。”

欒承昱嘴角掠過一絲詭異的笑道,“若不是朕的提拔你怎會在這裏,如今不過是你分內之事,也這樣懈怠,看來朕該考慮一下其他人選。”小李子聽畢隻覺五雷轟頂,連連磕頭謝罪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下次定不會再犯這種錯誤,懇請皇上。”

話音未落便迎著欒承昱決絕的眼神,小李子滿臉委屈地將頭垂得越發低了。欒承昱見狀心裏偷著了,驀然間聽著從外頭傳來的淅淅瀝瀝的雨聲,喃喃自語道,“下雨了!”

小李子蜷縮著囁嚅道,“回稟皇上,早朝時欽天監便說今日有雨,果不其然未時過後天氣便大作。”可瞧著欒承昱冷冽的眼神,小李子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聲若蚊蚋,隻是瞪大眼睛看著欒承昱等候發落。

欒承昱嘴角逸出一絲詭異的笑道,“朕也不是個無情之人,自朕五歲時你便跟在朕身邊,一晃十二載,朕也不是個無情之人。”小李子臉上稍稍露出喜色道,“奴才就知道皇上心疼奴才。”瞅見欒承昱噤口不語的手勢,小李子立馬雙手捂住嘴巴。

欒承昱會心而笑,“果然隻有你最懂朕,不過朕一向賞罰分。你方才失值,所以從現在開始的兩個時辰之內朕罰

你跪在大殿內不準說話。”小李子無奈地咬著嘴唇,看見欒承昱一步步朝外頭走去忙大聲喚道,“皇上,您這是要去哪?”

欒承昱停住腳步回過頭伸出手指頭放在嘴前低聲道,“三個時辰。”小李子心中萬分焦急,想追隨他而去卻不得罰跪於此,雙手握拳無奈,隻得眼睜睜地跪在大殿之內看著皇上離開。

換了一身青色長袍之後,欒承昱撐著油紙傘來到了聽雨軒。看著被雨水濺濕的匾額,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她會來嗎?自己該進去嗎?端午之後,自己便時常來這裏,卻再也沒遇見她。

欒承昱低下頭沒底氣地笑著,或許是四年之前的等待讓自己有些膽怯了,每一個派出去的使者回到蕪國的答案都是那三個字,沒找到。今生無緣再見那個遮著麵紗的女子,他也不斷學著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思念一個像夢一樣的女子。既然她是夢,就讓那個夢留在過去。

直到那日聽雨軒中遇見那個對自己大打出手的宮女,欒承昱仿佛又找回了四年前的那種感覺。心底的某一處好似又被觸動了,如同池塘中的漣漪層層往外溢去。

沉重的步子緩緩挪動著往前走去,欒承昱努力睜開雙眼站在聽雨軒中卻隻看著前方黑漆漆的一片。他冷冷笑了幾聲,原來一切都是自己所想,真是笑話。雙手無力的下垂著,手中的雨傘也緩緩掉落。不過一個宮女而已,自己居然還在妄想著什麽。轉身欲走,卻聽見一陣隱隱的啜泣聲從聽雨軒的西北隅傳來,欒承昱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嬌弱的身軀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裏。

他徐徐走上前仔細打量著,心裏頭湧出汩汩暖意,原來自己的知覺沒有出錯,她果然在這裏。可她為什麽獨自在這裏,而且還是一副傷心模樣?欒承昱輕輕地邁著步子站在尹靈素跟前,從袖中掏出汗巾遞給她。

尹靈素聽著逼近的腳步適才回過神,抬起頭認出了欒承昱正是那個奪走自己心愛之物的男子,心中雖有傷心但更多的還是憤怒,依舊哽咽道,“你怎麽在這?難道你沒看見外頭掛著的木牌寫著,閑雜人等不可入內嗎?”

欒承昱的右手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動作,不耐煩道,“那你為何在夜黑風高之時也在這裏?”尹靈素臉帶梨花接著說,“這個問題是我先問你的?”

欒承昱見她絲毫沒有接受自己遞過去的汗巾的意向,徑直將她拉起身。尹靈素往後退了幾步道,“你這個人真是奇怪,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欒承昱不屑地哼了一聲,右手輕輕一抖,汗巾也隨風飄動著。尹靈素才明白他並非無理,才伸手接過他的汗巾擦拭淚珠不住道謝。

不一會兒,尹靈素的心情才有所平複,泛紅的眼睛直直地注視欒承昱並緩緩伸出手。欒承昱不解問道,“我的汗巾在你那裏,應該是我向你要回。”尹靈素搖搖頭道,“公子是貴人多忘事,那我便提醒你,我的玉簪呢?”

欒承昱瞥一眼天色道,“這雨不知什麽時候才停?”尹靈素依舊直勾勾地盯著他道,“不要撇開話題,若不是瞧著方才你安慰我的份上,我絕不會輕易

放過你。”

雨勢愈下愈大,欒承昱放在身後的手輕輕撫著玉簪裝著默然道,“什麽玉簪,我不記得。”尹靈素目怒氣衝天地瞪著他,看著他一副輕浮的模樣脫口道,“莫非你嗜賭成性,將那玉簪拿去抵押了?還是你家境貧寒,把那玉簪拿去當了?”

欒承昱聽畢頓時語塞,眼前這個女子沒認出自己也就罷了,還處處猜忌自己,他不由得大聲回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我絕不是姑娘口中那樣的小人,這個你大可放心。”

尹靈素冷冷笑著,“你處處與本姑娘過意不去,見麵不過幾次又多番對我無禮,卻還敢在本姑娘麵前自稱君子,真是太高估了自己。”欒承昱有口難言,自己方才見她情緒低落,本想安慰她也順便還給她玉簪,可她方才的話字字戳人心,他便將玉簪悄悄收回袖中道,“那依姑娘所見,我不是君子是什麽?”

尹靈素淡然地掠一眼他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公子覺著呢?”欒承昱攥緊手心,自己身為一代帝君卻被一個小小宮女拐著彎所罵,眸中的怒火好似要噴薄而出。尹靈素見他神情很是憤怒往後退了些,可自己亦不是那種可任人欺淩之人,她仰著臉看著他道,“該說的話我也說了,請把玉簪還給我,從此我們相見不過路人。”

欒承昱冷峻地盯著她道,“你若是想要,自己來拿便是。”尹靈素見玉簪完好地躺在他手心很是欣慰,箭步走上前要拿走,可方靠近他,他便將手放在頭頂。尹靈素見狀怒火橫生,“你這人好不識趣,我本不想與你多有過節,可你卻處處與我為難,還自詡為君子,在本姑娘眼裏你與那些無良小人沒什麽區別。”

欒承昱滿臉陰鷙地盯著她道,“小人,那我就讓你知道小人會做些什麽?”話音剛落,他一把攬過尹靈素。尹靈素的心一下子懸在嗓子眼,噗噗地亂跳,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他用力地掙紮厲聲道,“你可知我是誰?”

欒承昱嘴角逸出一絲邪魅的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你會為你方才的話而付出代價。”話畢他便俯下身子,尹靈素被他的眼神所震懾,驀然間隻覺嘴唇一涼。眼前這個陌生男子居然敢趁自己不備對自己做出這種大膽舉止,尹靈素憤怒地用力捶打著他結實的身子卻無用。

無止境的怨恨襲上心頭,她的初吻居然就這樣被這樣一個陌生男子奪走。尹靈素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而他也竟然更加放肆地吻著,吮吸著。雙手也不斷地在自己腰際來回撫摸著,掙紮卻無用恨意襲上心頭,又憶起今日早間遇見廉王還有邵冰如的那一幕,尹靈素狠狠地咬了一口欒承昱的嘴唇。

隱隱的痛襲來,欒承昱才鬆開她,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跡,腥味卻在口中停留。“啪”,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欒承昱臉上,淤紅的痕印留在他的臉頰上。不容欒承昱回過神,尹靈素早已不知何時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如墨,細雨不斷從天而降,欒承昱默然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卻不斷地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嘴角不時地痛著卻逸出笑容,至少這一次自己不再是做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