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以羏好奇陳辰究竟說了什麽,大野清平竟然草草了結:“陳辰,究竟怎麽回事?”陳辰直到現在都很後怕:“其實北野武的事,我是猜的,我是意外發現山口泓杉在查一些陳年舊事,我便翻閱了近些年的報紙,發現五年前北野武之死登報,利用職務之便我檢查了借閱記錄,山口果然將這期報紙借出,我並不敢確定,當時情況緊急,矛頭直指蘇清,隻有將猜測說出,把一切轉移到山口身上,大野似乎很在乎這件刺殺案,當場就色變。”

吳以羏無法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事實,日本人竟然還在追查北野武之死:“我知道北野武死在誰的手上。”陳辰完全沒有想到吳以羏知道事實真相:“誰?”孫尋的聲音在陳辰的耳畔響起:“是我。當年是我和羅海棠殺的北野武,後來羅海棠叛變,被以羏處死在吳湖口,我也是以羏送離的上海。”

吳以羏第一反應是孫尋的安全:“打報告去上級,調走孫大哥。”老餘:“不行,上海地下組織在打擊之後剛剛成立,老孫又是最熟悉上海的人,上級不會同意。”吳以羏不願在看到任何一個同誌犧牲:“從今天開始,孫大哥的工作就是支援,正麵行動盡量不讓他參加。”

吳以羏經過這次已經徹底掌握特高課的內部構造:“據多日觀察情報顯示,特高課在下班時間會進行一次大規模換崗,時間約為10分鍾,繪子辦公室的西南方向是最後一班到崗,也就是說我們有十分鍾的時間通過繩索爬到辦公室偷取情報。”

吳以羏借著道:”老餘你幫我盯梢,陳辰留在76號幫我,老孫我會給你開一張特別通行證,你拿著通行證在虹口碼頭等老餘,將情報送出。後日繪子要去大野清平辦公室開會,到時整個特高課都會去參加,會議據說持續到晚上十點。”

吳以羏拎著一瓶酒晃晃悠悠地來到繪子家重重敲門,繪子聽到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從抽屜中取出槍上膛:“誰?”門外傳來吳以羏慵懶的聲音:“開門,是我。”繪子鬆了口氣開門:“蘇處長,你有事嗎?”

吳以羏把手中的酒瓶提起在繪子麵前搖了搖,沒來及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前倒去,繪子想都沒想便將手中的搶丟下穩穩扶住吳以羏:“你喝了多少酒?”吳以羏緊緊圈抱住繪子的肩膀,勉強直立在繪子麵前,從口袋掏出兩張電影票:“去看電影,你最喜歡的。”

繪子從他手中接過電影票是《少奶奶的扇子》時間是明晚十點三十分,繪子心中閃過一絲懷疑,為何時間是晚上十點三十,會議在十點結束,是下達的官方命令。接下來吳以羏的動作漸漸打消她的懷疑。

隻見吳以羏將風衣裏藏著的玫瑰和戒指拿出,單膝跪地,鄭重其事:“嫁給我。”繪子用盡全力把吳以羏從地上拉起,扶著他做到客廳的沙發上,將戒指默默裝進口袋:“你醉了,別說胡話。”

吳以羏根本就沒醉,為了讓明天的行動順利進行,保證自己在晚上十點之後有人證,才會故意裝醉來找繪子,設計好一切的吳以羏更是準備充分。吳以羏的頭靠在繪子的肩膀上:“對不起,讓你這些年受苦了。”繪子靜靜陪著眼前這個男人,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和他的婚禮,但絕不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繪子不再奢望這場戰爭會給他們帶去美滿的結局,也從未想過會在上海與他重逢,更加沒有想過自己會是他民族的罪人。吳以羏安靜地躺在繪子的腿上,他很抱歉,也很自責這次必須利用她,將來或許還會有更多的利用。

其實他們之間誰都沒有錯,錯就錯在生在了戰爭年代,彼此必須為自己的立場而戰。吳以羏仰頭喝掉一大瓶白酒:“戒指呢?戒指。”再次空手單膝跪在繪子麵前:“嫁給我。”

繪子終於不再強撐,周圍不再有不相幹的人事物,他不再清醒,不再受外界種種束縛,她第一次肆無忌憚的愛他,真心實意的願意嫁給他:“我願意。”吳以羏的笑容明媚燦爛緊緊抱住她在房間轉圈,此時的吳以羏是真的醉了,不僅身體醉了,心也醉了。

吳以羏揉著自己疼到欲裂的頭,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衣服和褲子被人換下,一絲不詳的預感在他腦中閃過,昨夜到繪子家時還未喝醉,後來發生了什麽他什麽都記不起。

繪子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蘇清,醒了就來吃飯。”吳以羏努力回想昨夜喝醉之後的種種,隻是越想頭越發的痛:“把我衣服給我。”繪子從沒奢求過他在清醒之後會向昨夜那般毫無顧忌,她從櫃子中拿出一套西裝遞給他。

西裝的出現再次在吳以羏心上狠狠剜了一刀,是他的西裝,是他當年在日本入獄被打成重傷之後消失不見的西裝。繪子並沒有打算強求他留下:“就這一套男裝,將就一下吧。”吳以羏看見桌上的早

飯,曾幾何時這便是他向往的生活和繪子一起白頭偕老:“我先走了。

明晚接你去看電影。”繪子終於忍無可忍:“你站住,你究竟想怎樣!”吳以羏麵無表情卻眼神堅定:“我已經錯過你五年,我不想再錯,你是課長也好,要我去殺誰都可以,我想通了,我要和你好好的。”

繪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一切,撲到吳以羏懷裏:“好,你來接我,我等你。”吳以羏柔柔地凝視著她,伸手拍拍她的頭便匆匆下樓趕往76號上班。

夜色漸漸籠罩在上海的上空,晚飯時間的上海最是忙碌,形形色色的行人都在回家的途中,吳以羏和老餘在夜色的掩護之下驅車來到特高課。吳以羏抬手看了看表:“就是現在,老餘換上日本軍裝,在西南方向的哨崗等我。”

吳以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繩索,順利爬進了繪子的辦公室。老餘派人在等換崗的日本兵離崗之後,借機製造混亂,吸引換崗日本兵的注意力,整個特高課現在就是一座空城,隻要計劃得當就可以隨意進出。

吳以羏在繪子的辦公室翻翻找找,每個抽屜都翻過,甚至沒有放過一本書的夾層,眼看時間就要到,如果再找不到情報就必須離開特高課,之前的一切都前功盡棄。

吳以羏不得不再次檢查所有的抽屜,抽屜什麽都有,就連繪子這些日子一直服用的藥瓶都靜靜躺在其中,吳以羏氣急將手拍在桌上,他似乎聽到空心木板的聲音,吳以羏用手輕輕敲著桌麵,耳朵趴在桌子上仔細聽著,一塊毫無起眼有些許凸起的木板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吳以羏用力將木板推開,起初他以為情報藏在其中,拿出相機正欲拍照,然而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很破舊的手表,吳以羏認得這塊手表,是當年在日本時他常戴的,後來他被捕入獄手表也就跟著失蹤,原來在繪子這裏,這麽多年她都小心翼翼收藏著,表帶上的鬆動也一如以往不曾修理。

吳以羏的心受到極大的震動,欺騙利用繪子的愧疚之感再次湧上心頭,時間不等人,吳以羏將手表放回原處,蓋上木板,重新檢查繪子所有的物件。吳以羏發現繪子抽屜中的藥瓶有些不對,上次住院藥是吳以羏幫忙拿的,藥瓶的數量是對的,但藥瓶中的藥量明顯不對,想起繪子上次拿起又放下的藥瓶。

吳以羏一瓶一瓶地檢查著,一瓶塞著紙張的藥瓶赫然出現,吳以羏將瓶中紙張拿出,上書《掃**計劃》計劃的種種都是針對活躍在蘇浙地區我黨遊擊隊的清剿計劃,從村莊地形圖到村莊的人員分布一一詳細在錄,然而行動就在今夜十點,時間緊迫,吳以羏在窗簾後拍照完畢,迅速離開。

老餘在樓下等得焦急萬分,雖說換崗日本兵的注意被轉移,但終究不是長久之策,眼看他們就要回到崗位,吳以羏的身影出現在西南角。老餘連忙上前支援,兩人坐上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吳以羏清楚知道已經沒有時間:“老餘,別送我回家了。現在立刻趕往碼頭,將情報交到孫大哥手中,敵人會自今夜10點突襲我蘇浙遊擊隊,讓他務必在十點之前將情報送到。結束之後,你帶幾個生麵孔到百得電影院門口對我進行伏擊,老餘你必須擊中我,佯裝出殺我滅口的假象。”

日本憲兵司令部在今日清晨就下令76號所有人員在今夜十點以前不得離開76號,吳以羏不得不事先錄好自己在辦公室邊看書邊唱戲的錄音,陳辰趁眾人不備溜進他的辦公室打開錄音,秘書為了確認吳以羏是否還在辦公室中,正欲敲門,陳辰突然出現假裝暈倒在他的身後,陳辰早就知道方軍對她情愫暗生,利用這一點陳辰一直假裝暈倒。

為吳以羏回到76號爭取到了時間上的可能。憲兵司令部的突然下令導致吳以羏匆忙錄製錄音,吳以羏無奈不得不從他辦公室後麵的高牆溜走,吳以羏回到76號時發現76號突然無故戒嚴,吳以羏現在根本無法順利回到76號,正在愁眉不展之際,76號正門傳來一陣槍響,吳以羏顧不得細想怎麽回事,趁著哨兵去前門支援的空檔順利回到76號。

他剛將陽台的花擺好,袖子上還有剛才爬上來時留下的灰塵,秘書就敲門,吳以羏匆忙關掉錄音:“什麽事?”陳辰佯裝暈倒已經有一段時間,方軍即懷疑吳以羏是否還在76號,又擔心陳辰的身體,他決定借著陳辰暈倒的借口打探吳以羏的下落,陳辰知道自己如果在此時醒來便會加重方軍的懷疑。

方軍聽到吳以羏的聲音從門內傳出:“蘇處長,門口有槍響。”吳以羏換上大衣打開門:“我聽到了,跟我去看看。”方軍向吳以羏辦公室室內看去,看見一本書攤開在桌上,便打消了懷疑:“陳組長暈倒有一陣了,我們出不去,您學過醫,去看看吧。”陳辰暈倒?吳以羏細想之下明白陳辰的用意:

“知道了,我去看看。”

槍聲沒有持續多久便消失,顯然不是衝著76號來的,但究竟是誰在此時製造混亂?是有意幫助還是其他勢力對76號虎視眈眈?吳以羏輕輕掐了下陳辰的人中,又用水潑在她的臉上,陳辰感覺到吳以羏的氣息,佯裝咳嗽地醒來,蘇軍第一時間趕上前去扶著陳辰,吳還沒有精力去注意他們之間的曖昧:“我去大門看看,究竟發生什麽事。”

方軍有些懷疑吳以羏的反應力,槍聲想起有一段時間,他的行動卻如此緩慢,方軍雖然懷疑但他來不及細想,看著陳辰蒼白的麵龐,他漸漸將這一懷疑忘到九霄雲外。吳以羏發現大門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甚至沒有人員傷亡,究竟怎麽回事,吳以羏內心疑竇叢生。

吳以羏繼續著自己的計劃,晚上十點過特高課來電解除76號禁製,允許76號的人員離開回到家中,吳以羏按照原定計劃,開車前往憲兵司令部接繪子一同去看電影,山口泓杉單手轉著自己的軍帽遠遠看見吳以羏:“湘野課長,你的情郎,還真是纏綿呀。”

繪子懶得搭理山口泓杉的挑釁,一路小跑撲倒吳以羏的懷中。從電影院到虹口碼頭單趟隻需要30分鍾,老餘帶著人馬早早就在電影院附近集合。吳以羏幫繪子打開車門,老餘看準時機一槍打在吳以羏後背,槍聲、喊叫聲頓時在整個電影院門口四散開來,老餘按照原定計劃製造槍擊混亂。

吳以羏被擊倒在地,繪子拖著吳以羏的往隱蔽處,吳以羏打開繪子的手:“你走,你先走,他們的目標是我。”繪子像瘋了一般朝火力點瘋狂開槍:“要走一起走!”吳以羏慢慢坐起,老餘的槍法精絕,絕不會要吳以羏的命,一槍打入吳以羏胸腔,繪子完全不顧自身的安危,衝上前去將吳以羏緊緊抱在懷中:“我告訴你,沒有我的同意,你不準閉上眼睛。”

老餘按照計劃趁亂收隊,繪子衝進電影院向陸軍醫院和76號打支援電話。76號的人在短短幾分鍾之內全部到齊,繪子下令封鎖整條街,將所有青壯年男人全部抓緊76號,進行地毯式搜索,不準放過一條蛛絲馬跡,抵抗者殺無赦。吳以羏躺在冰冷的擔架上,眼神迷離渙散,如果這一次任務失敗,死在自己人手裏也是死而無憾。

繪子緊緊握住他的手:“蘇清,你看著我,我不允許你離開我,你說過我們錯過那麽多,難道你想此生訣別嗎?你不準睡。”吳以羏伸出滿是鮮血的手輕輕撫摸著繪子的臉頰,聲音羸弱,奄奄一息:“繪子,對不起。”吳以羏耗盡全部氣力擠出一個似曾相識的微笑,意識終於迷失在汽車的轟鳴聲中,隻能隱約聽見繪子撕心裂肺的哭喊,這一刻他真的想就這麽睡去。

吳以羏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繪子這三天不吃不喝的守在他的身邊,繪子推開門看見吳以羏睜開的雙眼,疾步跑到吳以羏床前:“你醒了?沒事了,**已經取出來,你睡了三天三夜,下來走走。”

吳以羏扶著繪子的胳膊在花園裏散步,他的傷已經大好,明日就可以出院,在醫院一躺就是多日,渾身沒有力氣。吳以羏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戒指,他在花園摘了一朵花編成戒指,當著醫院眾人的麵再次單膝跪地:“嫁給我。”

周圍的人都被吳以羏的浪漫情深感動,一直慫恿繪子答應,她扶起吳以羏,踮起雙腳摟住吳以羏的脖子,在耳邊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繪子將百得電影院周圍全部青壯年男人統統抓到76號,挨個嚴刑逼供卻沒有查出當日刺殺吳以羏之人究竟是誰,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吳以羏出院繪子沒有去接他,陳辰倒是奉命前來接吳以羏回76號,並向他下達最新命令。

76號的監獄,潮濕陰冷,繪子坐在審訊室中,每一槍都打在受刑之人的身上,每一槍都避開致命處:“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究竟是誰要殺蘇處長。”

繪子的聲音令人寒意徹骨,受刑之人大都是普通百姓,住在電影院附近的無辜之人,繪子的查明真相就是大肆屠殺,不惜犧牲平民的性命,繪子已經變得讓他不敢直視,從前對眾生憐憫的繪子,現在拿著武器將生命肆意踐踏在腳底。

吳以羏感覺周身寒意徹骨,受傷的部位隱隱作痛:“湘野課長。”繪子頭也不回一槍打死刑架上的無辜,轉過頭去衝著吳以羏溫暖地笑著,手緊緊捏住吳以羏的胳膊:“你出院了,傷好了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吳以羏將繪子的手拿開:“你在幹什麽?”繪子不在乎吳以羏的冷漠:“沒幹什麽,審問犯人。”繪子再次當著吳以羏的麵開槍打死另一個所謂的犯人:“我警告你們,不告訴我是誰,我就每天殺一個,你們誰都別想活著走出76號!”吳以羏不願相信眼前的人是繪子,暴戾、嗜血、殺人不眨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