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嫿直接抬手讓他閉嘴了,然後她沉吟了一下,心中就做了個決定。“老先生,毒是我下的,可人不是我殺的。我蘇雲嫿冤死事小,可您這般不分青空皂白地就報仇,傳出去可真是不好聽,恐還叫凶手笑掉了牙。”

老頭雖然沒有應聲,臉色也更難看了,但是攻勢卻減弱了蘇雲嫿的話讓他不由得思索了起來,他又不是那麽的殺人狂徒。蘇霧那被動挨打的局麵終於有了些改善,但還是很勉強招架,可見這老頭實力不俗。

張安已經深刻地認識到,蘇霧大概不是這老頭的對手了,心裏不由得擔心,忙催促蘇雲嫿:“王妃,您還是趁現在回府吧。若是……若是蘇護衛擋他不住……”

“不急。若是老先生想蘇霧擋不住,那也是隨時的事。”蘇雲嫿故意很大聲地說道。她從老頭說起京郊的事情的時候,就覺得這老頭怪異,他似乎也不打著莫空門的旗號,而是比較特立獨行,隻在意自己的下屬。

蘇雲嫿想要賭一賭。

那老頭聞言,果然就以一個十分刁鑽的角度,直接以劍柄點了蘇霧的穴道,然後提了軟劍朝蘇雲嫿走來。

張安臉都要白了,自家王妃這是要做什麽啊!方才還有點能逃的機會,現在……完全作沒了啊!清寧更是嚇得直接靠在了牛車上,站都站不穩。

可蘇雲嫿卻是十分淡定,順便給了張安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江湖中人從來恩怨分明,饒是陰翳,也比她接觸的那些個貴婦名媛、達官顯貴要爽朗直率地多。所以蘇雲嫿對自己的計劃和接下來要說的事兒,還是有些自信的。

“都說你人醜,但花花腸子不少,老夫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老頭的話依然難聽,但是明顯的,比起一開始的凜冽殺氣,這會兒聽起來可和善多了。

蘇雲嫿也不惱他話裏的意思,甚至利落向前踏了一步,落落大方地抱拳道:“老先生願意聽晚輩一言,乃是晚輩榮幸。”在這老頭麵前,她半點也不敢端出王妃的架子來,而是投其所好,學著前世看過武俠小說裏的樣子,無比爽朗地見禮。

張安看著這個從未見過的王妃,眼中露出了驚訝來。原來,這個儀態萬方,威嚴不已的人,還有這樣的一麵麽?這爽朗的模樣,磊落的氣度,仿佛她從來都是瀟灑自由,從不拘禮節的江湖客,而不是那個一絲不苟的皇家貴婦。

“有意思,”老頭一拂袖的瞬間,就站到了蘇雲嫿不遠處的地方,“你和傳聞的一樣,但又不太一樣。”

“一千個人口中有一千個我,但我還是我。”蘇雲嫿微微淺笑。

老頭的表情鬆了下來:“好,就衝你這氣度,我便聽你狡辯。”

張安無語極了,這老頭說話怎麽這般顛三倒四,聽著好像是對王妃沒有太大敵意了,可那用詞上卻又像是不願意放過的意思。

蘇雲嫿倒是完全沒有張安想的那麽多,隻將那日回京的時候再京郊之外遇上的事兒,細細地說了一遍,尤其是最後她麻倒了那些人後,有幾個人的話,她也一字不漏地複述給了老頭子聽。

良久之後,老頭長歎一聲:“如此,你是沒有說謊了。人的確不是你們殺的。”他的手下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蘇雲嫿將最後那幾人的語氣和神態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老頭一聽就會知道真假了。

話音剛落

,他就收了軟劍,又俯身撿了顆石子彈中了僵硬在遠處蘇霧,然後就轉身了。

所有人,包括蘇霧,都鬆了口氣。然而,他們家的王妃顯然不願就這麽放過他們脆弱的小心髒。

“前輩,聽聞莫空門中下了對我的追殺令,您就打算這麽走麽?”

蘇霧和張安滿臉黑線,一個十分緊張地立在蘇雲嫿身後,一個十分無奈地以最快的速度往她身邊挪。

“你這女娃,真傻還是假傻?”老頭轉過頭來看著蘇雲嫿。

蘇雲嫿卻是半點不畏懼地回望他,臉上全然是坦****的模樣,正氣又無辜。

老頭轉過身去,身形減遠,冷冷的聲音卻回**在眾人的周身,“莫空門中,集的乃是行俠仗義的人事,如今淪落為高門千金掌中玩物,實乃我門之不幸。老夫無能重整門派,卻也無法做個女娃子的玩具。”

麵對這樣的結果,張安心中卻是升騰起了從未有過感覺。他曾經對蘇雲嫿恭敬,而後感激,但是現在,卻是完完全全的折服——回想全程,王妃她定然是在一開始的就對這老頭的秉性已經了如指掌了。

若不是後來聽他們二人的對話,張安幾乎要懷疑王妃和老頭是舊識,不然,哪有算的這麽準的!

蘇雲嫿檢查了一下蘇霧的傷口,發現並無大礙,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然後與眾人一同回了府中。這一路,卻是再無別的事發生。

然而,就在蘇雲嫿他們進了王府的後門之後,那片林子裏,之前和蘇雲嫿他們對峙的老頭卻被兩個人攔住了去路——

“風堂主,你這算是什麽意思?”一個穿著黑衣,麵上有疤的男人陰測測地看著老頭,“門主有令,若見蘇雲嫿,我門中人皆可誅之而後快,割其頭領重賞。可你卻放走了她!”

老頭卻是冷笑一聲,“皆可又不是必須,你著什麽急啊。你還不是埋伏了這麽久,卻也沒動手麽?”

“要不是你剛剛運功法來阻了我與陳堂主的暗器,又怎麽可能的讓的那妖女如此輕鬆離開!”另外一個人憤憤道。

老頭裝傻:“哦……原來方才是你們倆啊,我還以為哪裏來的小毛孩丟石子玩兒呢。”

“你……”那兩人麵麵相覷,卻你不出個所以然來,的確,老頭的武功在他們倆之上,到如今隻得了個堂主的位置,無非是因為他自己在門中人緣太差的緣故。

刀疤男愣了很久之後。才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風無痕,你休要得意的太早,這詆毀門主的罪過,就算你是門中元老也未必當得起!”

“門主?什麽門主?”老頭冷笑連連,“自我門中傳位信物下落不明之後,哪裏來的什麽正經門主?哼!”

“你們自甘墮落是你們的事,休要再幹涉老夫,否則……”說著,老頭甩了一下袖子,不遠處一塊蒲團大小的石頭竟然就在這股子勁道麵前直接炸裂開來。這等內力,驚得那兩個莫空門的人臉色煞白。饒是心中再不爽,他們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風無痕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才大踏步離去。

蘇月馨得知了這件事之後,氣的生生捏碎一個杯子。“這老匹夫!當真不識好歹。”

她手下長老連忙上前安慰:“我等俱皆效忠門主,那怪胎不理也罷。他那等胸無大誌的人,哪裏的能理解您的苦心。”

“就是

就是!”另外一個長老符合道,“而今我們的聚於京中,一切聽憑門主吩咐,更要助門主達成所願,更將我莫空門發揚光大。那等老匹夫,不理也罷。”

然而,饒是這兩人如此相勸,一身縞素的蘇月馨臉色也沒有好起來。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黑色鬥篷,幾乎整個人都要與屋子裏最暗的角落融為一體的人說:“若門主能早日突破功法,那一隻腳已經踏入棺材的糟老頭子又有甚麽可畏懼的。”

蘇月馨的表情鬆動了一下。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紅衣長老道:“依著在下愚見,這等不守門規,不聽號令的人,既是元老又如何?!早該清理門戶了!此事其實用不著門主動手。我與幾位長老聯手清理了他也非難事!”

蘇月馨雖然對這個提議心中很是認同,但是麵上卻是半點聲色不露,“現在還不是時候。當務之急還是尋回那件信物!我那頭若是不順利,你們留在京中的時間也便不多了!”

大昭自開國以來,就有一個規定,若是江湖人士在要來京中逗留,則必須得要官府的文牒才成。因為前朝的末帝,就是死於江湖中堪稱武林第一的劍客。有前車之鑒在,大招就有了這樣荒謬、執行起來也不容易的條款。畢竟那些武功高強的人,弱勢的喬裝改扮來京,也沒有人認得出來啊!

但這次蘇月馨手底下的長老們在京城中必然是要有大動作的,而蘇月馨後麵的計劃也是由不得這幾位長老躲在暗處的,所以還真是不能無視這荒謬的法則。

待四位長老紛紛點頭讚同之後,蘇月馨就抬手揮了揮,“都下去吧,本座該更衣整妝了,去這宮裏頭,可不比別處,這是隻可早不可晚的。”

那四人聞言,頓時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蘇月馨的房間裏。

而與此同時。三王府中的東苑裏,府中的當家主母也是在手忙腳亂的換衣挽發髻。

“啊呀清寧,你就不要梳這麽麻煩的頭啦,簡單得體的就好,”蘇雲嫿焦急地盯著銅鏡,催促梳頭的清寧,“若是去的晚了,你在我頭上挽出花兒來也沒用。”

就在一炷香之前,蘇雲嫿剛進王府的後門,就看見李家管步履匆匆地走向前來,“王妃,您可算是回來了,今日下午的時候,宮裏頭來了人。聖上傳了口諭來,說是特意設了家宴,為您與王爺回京而接風洗塵呢!您快收拾收拾趕過去吧。”

這消息好懸沒把蘇雲嫿雷的外焦裏嫩。

臥槽,皇帝吃錯什麽藥了,她也不記得自己有和皇帝關係這麽好啊!特別設了家宴,還接風洗塵?開什麽玩笑,她和慕容承景出去剿匪有勞了還是**寇有功,竟得這等禮遇!該不是一場鴻門宴吧?

但是,兒媳婦吃了公公備下的酒席後暴斃這種事,傳出來多少有抹黑皇室的意思。想必應該不至於這麽離譜。

那皇帝到底什麽意圖呢?他看起來沒那麽好,但是也絕不是會幹無聊事兒的人。

蘇雲嫿被人像個換裝娃娃般擺弄的時候,腦海裏一直在想著這些事情。然而,饒是她能輕易就洞悉了風無痕的秉性,也輕鬆算準了很多的事情,但是卻怎麽都猜不透皇帝的意圖。

可若說不去,除非蘇雲嫿現在立馬暴斃,不然門兒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