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妥當之後,蘇雲嫿就直接被眾人簇擁著塞進了馬車中,趕車的人竟然是夜風,這多少讓蘇雲嫿心中有了些底兒。

既然是夜風來接她,那自然就意味著,屆時慕容承景也會陪在她的身邊。如此想著,心中就安定下來。忿管那人是什麽意思,也忿管這宴會上會不會出什麽幺蛾子,左右自己是斷不會有什麽事兒了。

她輕輕撫了撫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嘴角勾起了一抹豔麗的笑。回想起一個時辰前遇到的事兒來,蘇雲嫿也算是後知後覺地有了懼意。那時若是那怪老頭並非如自己所料。恐怕很難善了……

蘇雲嫿靠在的軟墊上,思緒萬千,被頭上、身上的飾品壓的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車馬一停的搖晃,將她從思緒中驚醒過來。

側耳去聽,卻聽見馬車外夜風似乎已經跳下了車轅,然後以他特有的沉穩聲音恭敬喊了聲:“見過四皇子!”

竟然是慕容瀾宣那個大花瓶!他來幹什麽?

蘇雲嫿微微皺眉,就端坐了起來,手也放在了一邊的撩稱上。

車外麵,慕容瀾宣冷著臉,一言不發地繞過夜風,朝蘇雲嫿的馬車走去。夜風見他神色不善,哪裏還肯讓他過去。當即便一個閃身起來,再度攔在了慕容瀾宣的身前。

“四皇子,這是我們家王妃的車子。您這般上前,恐是……不妥。”夜風這話說的雖然含蓄,但是那男女有別,叔嫂當避諱的意思卻是說的很明顯了。

哪知慕容瀾宣全然不吃這一套,冷哼一聲:“若不是她,我也不來!你給我滾開!”說著,就伸手去推夜風。

在大昭,這女人的社會地位雖然不低,但是男女之防其實並沒有比蘇雲嫿原先認知中的古代輕多少。如今已經到了皇宮門外,若是她的車簾被除了自己丈夫以外的人掀了,這若是傳揚出去,對她的聲名是極為不利的,更是極大的羞辱。

而慕容瀾宣這次來,不為別的,就是想來狠狠地羞辱一下蘇雲嫿這個賤人。

慕容瀾宣雖練了功夫,可他本身不甚喜那舞刀弄槍的事兒,隻喜歡舞文弄墨,是以到如今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如此,又哪裏比得上這夜風身經百戰的能耐。這一推之下,夜風紋絲不動,反而是慕容瀾宣,竟生生往後退了幾步。

“大膽!你這狗奴才,竟敢攔本皇子不成!”慕容瀾宣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夜風麵無表情,不卑不亢道:“奴才是三王爺府中的奴才,讓等閑人隨意掀了王妃的車簾子,那才是當真大膽。”

馬車裏的蘇雲嫿聽著差點沒笑出聲兒來。心道這夜風平日裏看起來麵癱又寡言,不曾想還有這麽能說會道的一麵。但是蘇雲嫿也知道,若是這麽下去,夜風恐也是攔不住慕容瀾宣的。再不濟,那也是皇帝的兒子,夜風也不能真拿他怎麽樣。

這麽想著,蘇雲嫿就緊了手中的物什。

果如她所料,慕容瀾宣的確沒有這麽容易放棄,被夜風一擊之後。他更生氣了,再度衝了上來,他朝夜風伸手,這次似乎又是要推夜風的,而且仗著衝力,似乎是要將夜風撞開。

當然,夜風卻是半點不將他這點兒衝力放在眼裏的,隻雙手環胸,定了下盤。他這不動如山的動作,就是擺明了要站成一堵人牆。他保證就算慕容瀾宣再比剛剛多十倍的力氣,也推不開他。

然而,這次夜風卻是想錯了,慕容瀾宣這次衝過來的確撞了他一下,但是最終的目的卻是趁機伸手扯夜風身後車簾。

方才夜風往後退,人已經退到了馬

車邊緣,慕容瀾宣撞到他的時候,要抓到車簾,也不算難。

摸到車簾的那一瞬間,慕容瀾宣的嘴角就勾起了冷笑,然後說道:“如今就讓宮門口的人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竟然能讓……啊!”

然而,他這話音還沒落呢,他這手上就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痛,羞辱的話全部都淹沒在了最後那一聲驚叫中。可饒是如此,他也沒鬆了手中的簾子,而是用力一把扯了下來。

馬車中的蘇雲嫿手中拿著挑簾子用的撩稱,但是稱的一頭一頭已經完全裂開了。方才,她就是用這東西狠狠打了一下慕容瀾宣的手!

“你,你這毒婦,竟然敢打我!”慕容瀾宣氣的不行。

蘇雲嫿一矮身,就從馬車裏鑽了出來,一臉驚訝的樣子,“原來是四弟啊!適才有人要扯本宮的車簾,本宮還以為是哪裏來的瘋狗,這下手就重了一點,卻沒想到……”蘇雲嫿說到這裏,故意長時間地停頓了一下用來打量慕容瀾宣,“嗬嗬,這可真是沒想到。”

慕容瀾宣方才的行徑就以及吸引了不少侍衛或是出入宮門的人看過來了。現在蘇雲嫿這麽不緊不慢地一說,眾人雖不敢指指點點,但也是小心翼翼地交頭接耳。

慕容瀾宣氣的不行,這個女人竟然敢拐彎抹角罵他沒教養!可是一時間,他也真沒有能想出什麽反駁的話,想衝上去揍她一頓吧,那個侍衛夜風卻又攔在她身前。

蘇雲嫿看著慕容瀾宣氣得不行,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心中也是十分暗爽。她又故作關懷地問慕容瀾宣,“四弟,你的手沒事吧?”

話剛說完,蘇雲嫿一甩手,就將那根打壞的撩稱直接用力摔在了慕容瀾宣的腳邊,那淩厲的氣勢中,滿滿都是責問。

如此一來,慕容瀾宣的臉色就更好看了,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最後他瞪著蘇雲嫿,冷冷地說:“毒婦!你休要高興地太早,今日你讓馨兒受的委屈,他日我必百倍千倍地為她討回來!”

說完,他拂袖而去。而蘇雲嫿看著慕容瀾宣那攏在袖中不敢外露的手,心情那是越發的好了。隻是她唯一不解的是慕容瀾宣說的話,馨兒?誰?蘇月馨?

她什麽時候侮辱這個江湖女魔頭了?慕容瀾宣這繡花枕頭吃錯藥說反話了吧?

“王妃,屬下救護不力,還請王妃責罰。”夜風當即就跪了下去。

蘇雲嫿看了看被扯了簾子的馬車,也知道這車是不能坐了。要進去,勢必要自己走進去了。但是這也不過是皇宮的正門,要這麽走到設宴的禦花園去,一來失了體麵,二來肯定要遲到了。可這沒了簾子的馬車,卻是不能進宮門的。

眼波流轉,蘇雲嫿輕歎了一聲,“夜風你起來吧,說到底,他是主子,你也是無能為力,我不怪你。今日我心情不錯,咱且步行入宮。”

說著,她當先一步走在了前頭。

蘇雲嫿得知這所謂壓驚宴的時間本來就已經晚了,眼下若是走過去,恐怕就要讓有心之人拿了不是了。後宮多是非,最不缺的就是這有心之人。

走了兩步之後,蘇雲嫿又忽然止步,轉身對夜風道:“夜風,你把我方才丟的撩稱收好。本宮許要用著它。”

夜風聞言,便折回去將東西撿了起來,手進袖中。

走到半路的時候,天已經漸漸黑了,慕容承景見蘇雲嫿遲遲不來,便和皇帝告假直接迎了出來。蘇雲嫿和他在寶華殿外就撞了個正著。

慕容承景聽說了這事兒之後,心中著惱的不行,麵色也冷了下來。但是現在

也不是計較耳這些的時候。他直接打橫抱起了蘇雲嫿,提氣點足,幾個縱躍,竟然就直接上了房頂,而後攬著她往禦花園的方向飛奔而去。

緊趕慢趕,蘇雲嫿可算是趕在了皇帝的前頭到來。她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晚宴若是比皇帝來的還晚,那可真是該死了。

她環顧了一圈在坐的,發現出了後宮裏頭排的上位的

不過,饒是她趕在皇帝前來了,那些個先來的娘娘,還是不願意就這麽放過她的。比如——德妃。

“有的人啊,其貌不揚,架子倒是出眾的緊。聽說陛下要開這壓驚席,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聖旨接的不及時,連出席的都要姍姍來遲,這從容不迫的樣子,哪裏有半點受驚的意思?皇後,你說是不是啊?”

德妃的嗓子尖又細,在場的人都聽見了。但是因為她最近不知使了甚麽手段又博得了聖寵,所以現在也沒有人敢說她。

倒是蘇雲嫿覺得這對母子當真是莫名其妙,一個說的自己辱了蘇月馨,一個又說著是壓驚宴,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而另一方麵,忿管三王和皇後內裏如何,這個麵兒上總歸是皇後的人,蘇雲嫿自然也是皇後的兒媳,德妃如此囂張,目的就很明顯了——是衝著那六宮之首去的。

皇後當然也知道德妃是指桑罵槐,可她在後宮中什麽樣的手段沒有見過,不過是這等程度的嘴炮,自然是不放在眼裏。她不僅不動聲色,甚至笑吟吟地回道,“妹妹說笑了,如今四海承平,聖上此舉也是圖個家和萬事興。哪有甚麽架子不架子的事兒,你多慮了。”

這話說聽起來直白又通俗,但是不得不說,相當漂亮。

光是那股子母儀天下的雍容勁兒,就直接將德妃甩出好幾條街去,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生出感慨來:皇後之所以是後,而德妃隻能是妃,果真是有緣由的!

蘇雲嫿還沒來得及感慨這二人的交手永遠都這麽精彩呢,就忽有太監高聲唱喏:“皇上駕到!”

眾人盡皆起身行禮叩拜。皇帝這次卻是一點都不急著叫眾人平身,而是走到了上首的那兩個女人身邊,親手扶起了皇後沐婉婷,“還是皇後明白朕的心意。家人之間,哪裏用的著想那麽多。”

皇帝這話說出來,簡直自然地如同隨意抿了口茶一般,卻聽的蘇雲嫿滿臉黑線。用不著想那麽多?那還能在後宮活下去,能在這普天之下最為尊貴的家族中好好生活?陛下您說笑呢吧?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來,不僅不能說,還要磕頭山呼萬歲,對此表示高度的讚同。難得這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要打溫情牌,走親情路線,在場卻不捧場的那都是作死!

皇帝看著底下匍匐了一地的脊背,聽著異口同聲的呼喊,心中十分滿意,微微頷首。他這才將另一邊的德妃也扶起來,然後喊了平身。

道一句“謝主隆恩”眾人紛紛起身,卻沒有入座兒。

台上那位戲還沒完呢,誰敢動!

果不其然,皇帝扶起德妃之後,就用不大不小卻恰恰夠全場聽見的聲音說:“德妃,這處事方麵,你與皇後多學學。你雖不如皇後需母儀天下而責任重大,但也是身居高位的妃子,當作六宮表率!”

德妃背上冷汗盈盈,連連稱是,更幾度要下跪謝罪,但是皇帝攔住了,順口說了幾句溫和點兒的安慰話,讓德妃的臉上又出現了隱隱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