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青春 第三十一回 敬畏人心
?仇老師還是微笑地站在講台上，微笑已經是他迷人的標誌。仇老師看著教室裏坐著的一個個鼻青臉腫的男
生，淡淡說道：“有沒有想過自己被別人打成重傷或者失手把別人打成重傷的後果？高昂的醫療費倒是小事，
影響到自己的未來，讓父母擔心卻是大事啊。父母親把你們養的健健康康的，送你們上學，不是叫你們來學
校打架的，打破了身體，疼在你們身上，可痛在他們心裏。身體是父母給的，要好好保護它。”但是，仇老師
又笑著歎了口氣：“哎，可是你們正值熱血之年啊，哪個少年沒一點脾氣呢。不管怎麽說你們也男人了一回，
我想若幹年後，當你們回首此事，也不會後悔的。也許，這就是青春吧。”開始一個個低頭準備挨訓的男生，
聽見仇老師這麽說，相互望著微笑起來。
班級和班級之間的戰爭，並不是那麽容易停止的。這需要一個班的學生從心底裏原諒另一個班的學生，然
後另一個班的學生同時也原諒這個班的學生。奈何人心各異，不可捉摸，人心所向，豈為易事？三班和五班
雖然表麵上停止了紛爭，可是暗地裏卻是衝突不斷。學校的論壇裏，兩個班吵得熱血沸騰，女孩子也加入了
這場激烈的口水戰。一條留言就好比一把刀，恨不得狠狠紮進對方心窩裏才肯罷休。兩千多條留言卻是兩千
多把刀，學校論壇一時間是刀光劍影，血光四濺，這是一場真實的網絡戰爭。同時，三班和五班的局部衝突
也愈演愈烈。由於局部衝突多是在校外發生，所以校方也無計可施。茲究能感受到這場戰爭的火藥味，隻要
是課餘時間，整個三班都充斥著對五班的聲討，茲究也能看到幾個男生臉上舊傷未愈，新傷又起。這件事必
須盡快解決，茲究這樣想著，這不但會耽誤了同學的學業，還會威脅到同學的安全。一個決定在他心中漸漸
萌生。
一節課下課，茲究起身，出了門，向高二五班走去。他走進高二五班，走到講台上。原本亂哄哄的五班學
生，在發現了茲究後，漸漸安靜了下來。梅德也是站在那裏，抵著後麵的桌子，他倒是想看看這矮子想耍什
麽花招。茲究看著五班齊刷刷盯著自己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平靜地說道：“我們班和貴班發生的衝突，
從客觀上講，沒有絕對的誰對誰錯，雙方都有不對的地方。可是，這場衝突以及之後的各種罵戰，確實影響
到了我們雙方的學習和健康。針對三班所做錯的地方，我代表三班向貴班道歉。同時，我也希望貴班負責人
也能向我們班的同學道歉。隻要我們雙方都寬容一點，禮讓一點，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麽難解決。”茲究說完之
後，對著五班的學生看了看，道了句：“打擾了。”就回自己班上去了。他不知道，他剛才所說的話已經被一
部手機的攝像頭給記錄了下來。
第二天，茲究剛進三班，就發現氣氛很詭異。很多剛才還在聊天的同學，看見了自己，便停止了交談，沉
默甚至還帶點敵視地看著自己。一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在茲究心頭。一會兒，宇輝走進教室。他徑自走到茲究
麵前，低頭對他說道：“你已經陷入眾矢之的了！你知道麽，你不應該一個人去解決這件事的。你這樣做不但
無法和諧我們班和五班的關係，而且還讓你成為我們班的罪人了！”茲究心裏一驚：“我覺得我說的話，並沒
有出賣我們班的尊嚴啊。”“你自己看吧，這段視頻是我從學校論壇裏下載下來的。”宇輝掏出手機，遞給茲究
。茲究接過手機，看著屏幕上的視頻，視頻隻有短短的三秒鍾，內容隻是自己說的一句話：“我代表三班向貴
班道歉。”茲究看著宇輝，激動起來：“不是的，我不是這樣說的，有人掐頭去尾，隻留下這麽一段。";宇輝無
奈地說道：”我當然相信你，可班上其他人呢？憤怒本來就會讓人喪失辨別能力，何況是在這敏感的時期。“
聽見宇輝這麽說，茲究終於是承認自己的做法太唐突了，可是一切都遲了。茲究突然感受到班上的敵意越來
越濃，那敵意讓他難受，讓他隻能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上課時間，茲究滿腦子都在想怎麽處理好此事，怎
麽向同學們解釋，可是他感覺一切努力都隻會是徒勞的。下課鈴響了，茲究還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甚至
不敢離開自己的位置，他還是低頭思考著這件事該怎麽處理。”喂，你！“茲究的思緒被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抬頭，看見悅盈冷冷地敵視著自己。看見茲究抬頭，悅盈說道：”我問你，你有什麽資格代表我們班向那個班
道歉，連班長都沒說什麽，你一個紀律委員有什麽資格？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不自量力，能不能不要這麽虛偽
，你不知道你說的那些話讓他們有多猖狂？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尊嚴，可是你不能丟掉我們班的尊嚴！“茲究無
聲地聽著這一切，雖然悅盈的話有些過激，可是句句在理，茲究無言以對。宇輝本來想勸阻一下的，可是礙
於和悅盈以前的關係，還是選擇了緘默不語，隻是在悅盈走了之後，拍了拍茲究的肩膀：”出去走走吧，我陪
你。“茲究站起來，按住宇輝的肩膀：”我想一個人出去靜一靜，你好好上課。放心，我沒事的。“宇輝想了一
下，然後點點頭。
R棟教學樓的樓頂，已經是茲究和宇輝約定的老地方，又或者說是他們的避風港。茲究一個人倚著牆坐下
，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遠方的天空。到底是哪裏做錯了呢，自己為什麽會如此難過？茲究一根接一根地抽
著煙，抽到最後他都反胃地要吐了。最後，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可能是自己能力有限，不配做班幹吧？“
茲究點點頭：”一定是這樣的。“這麽想著，茲究又掙紮著站起來，朝仇老師辦公室走去。走到仇老師辦公室
門口，茲究敲了敲門。”請進。“仇老師的聲音響了起來。茲究推門走進去。仇老師正坐在自己的辦公位子上
，看見茲究進來，笑著問他：”有什麽事麽，茲究？“”老師，我是來辭職的。“仇老師的微笑淡了下來：”出什
麽事了麽，茲究？“”老師，我覺得我能力有限，可能我隻能對自己負責，卻沒有能力對我們班負責。“仇老師
搖搖頭：”茲究，其實你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你總是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不足上。一旦遭遇挫折
，你最先想的，不是如何卻麵對和克服，而是把所有的困難都怪罪在自己身上。這隻會讓你越陷越深。“茲究
看著仇老師，眼裏閃著委屈的淚花。仇老師走過去，左手搭在茲究的肩膀上：”茲究，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
生了什麽，才讓你要做出辭職的決定？”茲究點點頭，他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仇老師平靜地傾聽著
，等茲究說完，仇老師轉過身，走到窗口，望著窗外的景色。一會兒，他深歎了一口氣：“茲究，你明白什麽
是‘人心’麽？這真是一個無比強大，強大得足夠讓人畏懼的東西啊。連古代帝王，都談之色變。民心所向，自
然會成就一番偉業，可是民心所背，則必然會推翻自己的統治。帝王在過去的地可是至高無上的，連他們都
畏懼人心，何況平凡的我們。一千個人就有一千顆人心，你沒辦法做到讓所有人都喜歡你，當然你也沒有必
要那樣，如果你為了讓別人喜歡而不停地改變自己，到最後你隻會迷失了自己。你更不能讓所有人都討厭你
，如果很多很多人都討厭你，那麽一定是你自己出了問題。茲究，你應該明白了，你說出的一句話或你做出
的一件事，都會在一千顆人心裏產生一千種不同的看法，在一些敏感的時間和場合更是如此！所以有人會說
沉默是金，所以有人崇尚低調做人，這又何嚐不是一種對人心的防衛。同時，每顆人心都是一麵明鏡，他們
終究會看透善和惡，他們能看透虛偽的外表，能看透最根本的本質。你可以永遠騙過一些人，也可以暫時騙
過所有人，可是你不能永遠騙過所有人。所以茲究，因為人心可畏，理當敬畏人心。同時做最真實的自己，
走自己該走的路，喜歡你的人會一直喜歡你，讓針對你的人說他們的去吧！”
仇老師一番肺腑之言，終於讓茲究明白了人心是有多偉大，又是有多可怕。正是應了那句話，最卑賤不過
感情，最涼不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