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深藍

就在莫裏茨用紅筆在那條啟事下畫線的時候,另一個人也在他的住所注意到了這條廣告。這是一個神色冷峻的中年男人,四十歲左右,看上去是個有身份的人。與莫裏茨不同的是,在看到這條啟事後,他似乎並不十分在意,而是仍然隨手翻著報紙,直到在另一麵的中縫裏看到了到了另一條啟事:

觀鳥愛好者――霍特華湖

中年男人眉毛一挑,猛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他打開放在桌上的收音機,把音量開到很小,慢慢調台到BBC廣播電台,並接收到一個娛樂節目,背景音樂是一首愛爾蘭人熟悉的老歌,而內容是關於觀鳥的一篇文章。他仔細地聽著那篇文章,隨後從書架裏取出一本書,那是一本當地商業地址。他用放大鏡在“D”字頭下麵查閱。在放大鏡下,可以看到有些詞條的第一個字母下麵有小小的針孔。他一邊收聽電台,一邊計算著那些有針孔的詞條之間的間隔,那些間隔有的多,有的少,看上去好像毫無不規則。但實際上,那些間隔是按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數學定律排列的。就這樣,按照電台直到他找到了一個詞條:

卡得林大街ON1012老亨得爾眼鏡店。

不一會,他換上一套質地考究的西裝,不慌不忙地出了門。

坐上電車後,他沒有直接坐到卡得林大街,而是提前一個車站下車。轉過了幾條街以後,他看到了那家位於兩條街拐角處的眼鏡店。

眼鏡店門麵不大,但位置極好。它有兩麵臨街,因此進去後看到它的櫃台呈L型。一個年輕的夥計迎了上來,他有一頭栗色的卷發,整個人看去活潑而快樂。他叫麻雀,所有的人都這麽叫他。看到客人,他滿麵帶笑地迎了過來:

“先生,我能為你做點什麽?”

在麻雀說這句話的時候,坐在另一端的店主抬頭看了看來人,但他手裏仍然做著他的事,他正用一個酒精燈為另一位顧客烘烤一副琥珀鏡架。

“我隻是隨便看一看,你們有沒有一些專用的眼鏡,比如滑雪用的雪地眼鏡。”

“先生,我們有各種用途的眼鏡。這邊這些就是。”麻雀說著,把客人引到了櫃台的另一端。並且拿出幾副放在櫃台上麵,供顧客選擇。

“那麽,專門用來觀鳥的也有嗎?”顧客拿起其中的一副試了試。在他說句話的時候,店主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先生,我不知道你說的觀鳥的眼鏡,那應該是望遠鏡吧?”

“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說話的時候,店主為先來的那位顧客弄好了鏡架後,那位顧客走了。在他走了之後,中年男人這才說道:

“我不是很確定,我是不是需要配一副眼鏡了。”中年男人接著說。

“那麽,先生,您得先驗一驗光。”

麻雀在回答他的問題時,抬頭看了看門外。而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店主已經放下手裏的鏡架,走了過來。

“先生,請跟我來。在後麵驗光。”店主說著,打開櫃台的台板,讓來人進去。櫃台後麵,有一道開著的門,店主讓男人走在前麵,進到一間小屋。

在他們進去後,麻雀換了一個位置,在這個位置上,可以同時通過門和櫥窗看到對麵和側麵的街道。

店主帶那個男人進到屋裏,顯然這是一個帶後店的工作坊。但是,店主並沒讓男人坐在驗光的位置。他撩開簾子後,移開一個活動的櫃子,那裏有一道小門,他讓男子進去後,把櫃子移回。

中年男子進到裏麵,看到裏麵已經坐著一個更年長的男人。兩個人見麵後,都有些驚訝。年長的男示意中年男人坐下後,說:

“我也是剛接到天氣預報,接下來的幾天,晴朗無雲,是觀鳥的好時機。”年長男子說道。

“我現在是觀鳥者了,我接到新的指令,來此接受新的任務。”中年男人說。

“老實說,在你到到來之前,我不能肯定是不是你。”年長男人點了點頭,“這次要你來執行的這個任務非常重要,接受新的任務後,你中止原來的任務。”

“是,我聽命於您。”

“不,從你接受新的任務起,你不再聽從我的指令。”

“是。我……”

“你將直接聽從深藍的指令。”

聽到深藍,觀鳥者似乎有些吃驚。深藍可以是一個人,可以是一個代號,又或者是一個級別,而且是一個很高的級別。觀鳥者此前聽說過深藍,但就連他的上司提到深藍,也是一種諱莫如深的神態,因此他不由得反問:“深藍?”

年長男人流露出稍稍的不滿,他接著說:“美國人有一項非常重要的計劃,並派出他們最優秀的特工完成這個任務。目前這個美國人已經潛入巴黎。但他的目的似乎並不在巴黎。”

“是什麽樣的任務?”中年人有些疑惑,又問了句不該問的話。

年長男人隨即又嚴厲地看了他一眼。但想到他現在已經接受深藍的指揮,沒有說什麽,反而換了一種較為和緩的口吻說:

“親愛的,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僅沒有先前的嚴厲和居高臨下,反而有些踞恭起來。

他的話令中年男人感覺不安,同時也覺察了自己的不是。他知道不該問的,隻是聽到“深藍”而太感突然。雖然坐著,他還是挺了挺身子,以示知錯。

“深藍給你的第一個任務是,密切跟蹤這隻飛來的鳥。”

“是。”

“但隻是跟蹤,深藍要我告訴你,無論如何,都不能驚動這隻飛來的鳥。以後你的行動,聽由深藍指示。”

年長男人說著,把一個蠟封的紙筒遞給給了中年男人,“這是深藍給你的下一步行動指令。”中年男人接過紙筒,正準備擰開,年長男人製止了他。

中年男人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點點頭,把紙筒湊到燈光下,仔細檢查了紙筒上的封記,確認沒有被人打開過,這才擰開,抽出裏麵的紙條展開,小聲讀道:

“明天中午,巴黎中心公……”

剛讀到這裏,年長男人低聲喝道:“不!深藍給你的下一步行動指令。現在隻有你,有權知道。”

中年男人看了年長男人一眼,搖了搖頭,這是他今天第二次犯錯。年長男人一直是他的上級,突然他們之間的位置似乎顛倒過來,一下子他還有些不能適應。

年長男人似乎看出了中年人的心事,接著說:“深藍突然啟用你,肯定有重要原因。你會做得更好。”

“我會的。”中年男人說著,看完紙條內容後,點火把紙條燒了,“我以後不會再到這兒來,這裏要有一個新的接頭暗號。”

“你需要知道新的接頭暗號嗎?”

“不。深藍命令我,切斷所有聯係。另外,不得……”中年男人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年長男人,接著說道:“不得再向任何人提及我,包括總部。”

“是,我聽從深藍的命令。”年長男人答道。

中年男人看了年長男人一眼,而年長男人也正看著他,說完這些,他們的目光裏有了平常不一樣的東西。情不自禁地,他們同時站起來張開了雙臂,輕輕擁抱。之後,中年男人敲了敲門。在聽到移動櫃子的聲音後,小聲說了句,你得多呆一會,我先走。臨出門前,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對那個年長男人說了一句話:“那隻飛來的鳥,那個美國人,他完全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