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誘獵
被俘的英國特工似看非看地瞟了一眼，沒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心裏卻猛地一震，難道，總部對這裏的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這不可能。要麽，是我們的人真的以為我死了？他們竟然還在采用如此危險的聯絡方式。但這似乎也說不通，因為，在被捕之前，自己所發出的警報已經切斷了包括這種方式的所有聯絡，和自己是生是死並沒有關係。那麽？難道他們僅僅隻是為了試探而發出這樣的聯絡暗號，以觀察莫裏茨的反應來證明自己的生死？那更沒有這樣的必要了，悄無聲息是每一個在敵占區潛伏的特工最好的保護，沒有人傻到要去老虎嘴邊拔毛。在諜戰中，你發出的任何信息都可能會被利用，那怕是虛假信息。就算是投石問路，你投石的同時其實也告訴了對方你另有目的。這樣做，實在是低估了莫裏茨。
看著英國特工毫無表情的臉和無動於衷的眼神，莫裏茨當然知道他麵對一個什麽的對手。每個人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不管他怎麽掩飾，都會留下一些痕跡，比如，有的人目光會固定於某處，他的瞳仁會因之縮小。有的人眨眼的速度會變慢或者變快，而有人則會不自禁眯起眼睛。莫裏茨沒有看到這些。
莫裏茨接著說：“你剛才看這行字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你很平淡，甚至漠然。你甚至沒有多看一眼我給你看的東西。你被我們抓住已經一個多月，你完全不知道你被捕後發生了什麽。你的同事是否都安全了，你們的諜報網受到多大的破壞？你最後的舍生忘死，不就是為了你的同伴嗎？”
莫裏茨稍稍停頓了一下，“作為一名優秀的特工，他應該不會放棄任何可能獲得的消息。更何況，你在這裏什麽也看不到，聽不到。”
英國特工聽到這些，竟然渡過一絲不易覺察地微笑。
莫裏茨點點頭，接著說道：“你的微笑告訴我，我給你帶來了三個消息。第一，你從我給你的這條聯絡信號知道，你們的諜報網基本沒有什麽損失。當然了，除了您不得不躺在這裏。第二，因為沒有什麽損失，所以，你們國內的上司給了他們新的任務。”
莫進而茨說到，故意停頓了一下。英國特工轉過眼睛，看了莫裏茨一眼。莫裏茨接著說：“第三，他們目前最迫切的是，要建立起新的聯絡。甚至不惜鋌而走險。”
英國特工不置可否。
“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雖然你躺在這兒，但事實上，在我和你之間，如果不是因為那些愚蠢的法國人，我們很難分出高下。”莫裏茨突然轉換了話題，單刀直入，“你是否考慮過，和我們合作。請原諒我的冒昧，我知道你不願意，事實上我也並不希望你，參與對你的國家的任何敵對行為，我保證。我們需要對付的還有別的敵人，俄國人，美國人。當然，你可以認為他們是你的盟友。但盟友總是在不斷的變化，如同你們曾經和波蘭人，法國人，匈牙利人合作。但是現在，他們是你們的敵人，你們的軍隊正在和他們作戰。”
“事實上，如果你願意合作，甚至，你還可以做一些對你的國家有用的事情。”
莫裏茨說這番話的意思，其實隻是給英國特工一個理由。剛才，在子彈掉落托盤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知道後麵會怎麽樣。隻是，事情不能做得太急了，對此，莫裏茨很有經驗。
“我會給你一些選擇，如果你覺得不利於你的的國家或者同伴，你可以選擇拒絕。這方麵有例子可以有很多，比如說傑夫·考提。”
傑夫·考提是一戰中英國人家喻戶曉的英雄。他本來是一名英國間諜，被德國人俘虜而成為一名著名的雙麵間諜。戰後英國政府從得到的德國文件中發現他給德國人提供了大量的情報，他被以叛國罪受審。在這樣的情況下，英國情報機構不得不出麵為他辯護，他一回到英國就向上司報告了他被捕的經過，英國情報部門將計就計，並利用他向德國人提供大量真真假假的情報。事實上，那些假情報在戰爭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而德國人通過他提供給英國人的假情報英國人卻是心知肚明。英國情報機關所提供的辯護證明，在這場諜戰中，英國人占了很大的便宜，他們隻是用很少的損失換回的卻是巨大的收獲。
事實真披露之後，傑夫·考提不僅被判無罪，並且一夜之間成了英國人眼裏的一戰英雄。事實上，德國人事後也已察覺他們從頭到尾上了傑夫·考提的當，而那些能證明傑夫·考提通敵的文件，則是他們為了報複而故意拋出來的。
受傷的英國特工聽莫裏茨講到這些，似乎開始感興趣了，他把目光投向了莫裏茨。除了傑夫·考提，這樣的例子實際上還有很多。很多在諜戰中屢建奇功的間諜其實有不少是雙麵間諜甚至多麵間諜。他們如魚得水，穿梭往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或者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真正麵目。甚至，還有的間諜，就連他們自己也難以給自己下一個結論，自己到底為誰服務。利益，金錢，美色，良知。
莫裏茨看出這一點,湊近英國特工的耳朵：“事情很簡單，但產生你得告訴我，這個漢斯醫生的助手，你覺得會是俄國人，還是美國人？”
英國特工看著莫裏茨的眼睛，表情有些驚訝。
莫裏茨再次捕捉到了這個眼神裏的含義，“我仔細研究了你們以往的聯絡指令，這個漢斯醫生的助手，還有以前的海吾得教授的助教，還有其它什麽助理，護士一類，他們都不是英國人。我還知道，你們曾經和俄國人有過類似的合作。因為互相缺乏信任，好像不太成功。這一次，我想，應該是美國人？”
英國特工移開了目光。莫裏茨沒有再說什麽，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給對手一點時間考慮了。
英國特工動了動他被分別銬在兩邊床緣上的雙手，開口說話了：“先生，可以給我一支煙嗎？”
“當然可以。”莫裏茨說著，點燃了一隻香煙，放到了英國特工的嘴上。
英國特工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煙霧後，說：“你還給我帶來了另外的三條消息，“第一，你對我們將要進行的任務一無所知。第二，你知道這是我們的聯絡指令，但你不知道，這樣的聯絡方式已經完全沒用了。就算我告訴你聯絡地點和聯絡時間。”
英國特工說到這裏，也停頓一下，莫裏茨把煙又放在英國特工嘴裏，“說得不錯，接著說。”
“第三，我是你手上唯一的籌碼。”
莫裏茨：“這個嘛，你也可以這樣認為。至於第一和第二，也不完全如你所說。其一，對於這位漢斯醫生和他的助手，我也許並非像你所想的一無所知。這位漢斯醫生的助手，首先，他是一個男性，其次，他應該是美國人。第二，至於聯絡時間和地點，至於你，一個經驗豐富的間諜，他的經驗，永遠都是財富。他的價值，更多的時候，不在於他是怎麽做到的，而在於他是怎麽想的。”
英國特工說：“但我，會讓你失望的。在你們抓住我之前，我最後做的一件事，就是讓我，對你們沒有任何用處。”
莫裏茨搖著頭說：“不完全是這樣。否則，這條廣告就不應該出現。”
莫裏茨最後所說，也正是英國特工所困惑的。
莫裏茨說到這裏，凝視著英國特工：“我相信，你和我一樣感到不解，那就讓我們一起來解開這個秘，來看看他們又是怎麽想的。”
英國特工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又忍住了。
莫裏茨把那支隻剩半截的香煙，湊到自己嘴上，吸了一口，“告訴我怎麽做，也就等於告訴他們，你沒有死，這或許對他們有用。”
莫裏茨說完這句話，又把煙湊到英國特工的嘴上，讓那個英國吸了一口，然後等待著英國特工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