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豔陽天。

沒有過多的話別,兩眼默然相望,思念婉婉相纏,雙手之間的溫暖漸漸彌漫。

一大早,朱管家便帶著兩名家丁來接蕭玉郎了,如今正站在門外,又著急又不敢多話的候著。

蕭玉郎靜靜望了一眼門外,一絲愁思沁入眉間,再回首,毫不再遲疑的俯下頭,在無暇紅潤的唇上輕輕一吻,啞聲道:“我走了。”

無暇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才使自己沒有哭出來,緊抿著唇點頭,手也顫抖著緩緩鬆開。

“要保重。”最後深刻的望她一眼,蕭玉郎毅然轉身,坦然從容的邁步出門,如月白袍翩躚翻揚。

無暇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一點點沉澱,心一點點被掏空。

“玉郎……”低喚一聲,她失心一般飛快奔出門,然淚水亦如雨般迸發,她撲在門框,手緊緊捂著口,淚眼婆娑的望著蕭玉郎漸漸走遠的身影。

綠蔭處光波遊動,他驀然轉身,燦然一笑回頭離去,嬌弱的碎光搖曳在他素淡衣上,纖長清爽的背影絕代風華,仙氣淩人。

玉郎、玉郎……

她挨著門緩緩蹲下,顫動的雙睫淚光點點,垂下的眼簾漸漸掩蔽了失神的眸光,一條條無形的痛楚從她胸口纏繞著旋轉而出,痛得鋪天蓋地,仿佛天地都黯然失色,仿佛他這一去,便是咫尺天涯。

*

沒有玉郎的日子,無暇宛若失了舵的船,日日不知道要做什麽。

她知道,她不該這樣,玉郎千叮萬囑,要她好好照顧自己。奈何少女情懷總是癡,她現在滿眼滿腦裏,全是玉郎英挺絕美的樣子。

思念果然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重要的,是總有一種莫名的沉痛久久揮散不去,有一種無形的壓迫仿佛在向她靠近,她惶恐不安,她戰戰兢兢,一天一天,備受折磨。

“無暇!”亭兒和小鳳蹦蹦跳跳的衝過來,一臉的喜氣洋洋。

無暇茫然的轉過頭,“怎麽了?”看到兩人興奮的模樣無暇甚為不解。這些天由於玉郎不在,她們這院子裏基本上沒有什麽事,也就打掃打掃院子,輕鬆之下也甚無聊,不光無暇,連小鳳和亭兒也無精打采。

亭兒清秀的麵目一綻,笑容純然妍麗,“珍姨說,夫人今日心情好,各院子裏的丫環若沒有手上之事,便可以隨其一起去街上戲耍。”

“嗯嗯,聽說今晚有什麽廟會,可熱鬧了!”小鳳連連點頭。

“無暇,咱們都去吧,反正二公子也不在,珍姨做主就可以了。”

無暇微微思忖了下,那些熱鬧的場麵,她從很小的時候就不曾去過了,小小女兒家一直守著病夫,早就喪失了女兒家的樂趣。

“我不去了,你們去了,我也好在家守著。”無暇抱歉地笑道。

亭兒略露失望之色,“無暇,在家幹什麽嘛,你瞧你,一天到晚不高興,二公子回來後,看到你這麽沒精神,也會不開心的。”說完還俏皮地眨眨眼睛。

小鳳暗暗推了推亭兒,臉上的笑容有點怪異。

無暇稍稍猶豫,可是一想到蕭夫人那張陰冷的臉,不由又退縮了,氣虛的搖頭道:“算了,你們也知道,夫人很討厭我,我還是不去了。”

“哎,還有小姐呢!”亭兒有點不解,“這麽多丫頭,也許你跟著小姐一起嘛。”

“小姐……”無暇淡淡地笑著,“恐怕也不喜歡我。”

“啊?”亭兒啞然。

小鳳一手拉住亭兒的袖子,一邊對無暇道:“那行,你就留在家裏吧,我們走了。”

“哎……”亭兒皺起眉頭,納悶的看看無暇,身子卻被小鳳不由分說的拉了去。

無暇歎了口氣望著她們快速走出院子的身影,心裏又沉了下來。

待玉郎回來了,一定要纏著他陪著自己去逛逛街,買自己喜歡的小飾品,如今的她,是應該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了。哪個女孩兒不想讓自己漂漂亮亮啊。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要聽玉郎的話,好好在家裏等著。懷著一顆期待和祝福的心,等著他回來。

心底猛然一跳,沒來由的驚慌不已。

這是怎麽了?這種奇怪的心情,為什麽一直圍繞著自己?難道是因為過分的想念和擔心嗎?天哪,玉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要早一點回來。

夕陽西下,天空中,飄起層層紅雲,托著柔弱的殘陽。

宣示著,一天的光明就要離去。

無暇疲乏的走出屋子,想著去晾繩上收了衣物。

走到晾繩前,她伸出手,有氣無力的一件件拿下來,腦袋裏空空的。

“砰砰!”兩聲奇怪的響聲,無暇怔了怔,無意識的轉頭,視線裏立即出現一個凶神惡煞的麵相,驚恐之下,張開口剛“啊!”的一叫,便直覺那麵目倏地在臉前放大,一隻大手粗魯地捂住她張開的嘴。

立即,她腦袋裏混濁,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待無暇醒來時,眼前的一切讓她多久都反應不過來。

這是一張掛著白色紗帳的床榻,華貴精細的床架,**的被褥是錦羅綢緞,再往外看,屋裏的擺設風格協調,瑰麗又粗獷,像是富貴子弟的房間。

無暇晃了晃頭,忍著頭腦裏暈暈的感覺,努力的回想著,想摸出點頭緒。

驀地,她驚恐的睜大眼睛。

嚇出一身冷汗,倉皇著掙紮的跳下床,手腳發軟的向著門口摸去。

一拉門,門晃了晃卻未開。無暇的心一下子墜入海底,心頭閃過她被人抓了的念想,便失控的尖叫了起來:“啊!”

門在這時候卡卡幾聲猛的開了,一個衣著華麗的高挺男人一腳踏了進來。

無暇瞪大淚眼,怔怔的抬眸看去——

蕭玉展!

頭頂一道霹靂!

“大公子?!”倒吸了口涼氣,無暇腿一軟跌落在地。

蕭玉展得意地一眯眼,一撩衣袍蹲下身,伸出雙手將無暇抱起,走向床頭。

“不、不!”無暇驚厥,開始掙紮,“大公子!你幹什麽?!放開我!”

蕭玉展詭異地笑道:“無暇丫頭,你不覺得你問的太傻了嗎?”

無暇瞪著眼睛,卻隻覺得眼前直冒金星。

蕭玉展將她放到**,直起腰陰鬱邪惡的俯視著她,“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如果我放過你,你說,這還有沒有天理?”

無暇愣愣的看著他,天時,地利,人和?

玉郎與蕭老爺外出了,蕭夫人與小姐出門了,其他丫頭也多半跟去了……偌大的蕭府,便隻有弱小的她和一條惡狼……

驀然間,她終於找到了那痛到茫無頭緒不以複加的源頭,所有的莫明其妙的悲傷和哀淒,陰霾和絕望,原來,便是如此,皆是因了背後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然而,為什麽,她卻忽略了?她竟然沒有料到蕭玉展會如此卑鄙如此大膽,沒有了玉郎的保護,原來,她,竟是這麽無助……

為什麽……

頃刻之間,天塌地陷。

蕭玉展滿意地望著床角嬌弱水嫩卻瑟縮著的身子的無暇,唇角揚起抑製不住的快意,“丫頭,乖乖的,我會對你溫柔。不然……”

“不!”無暇目光一淩,身子僵硬的向床角挪動,“你妄想!”

蕭玉展也不惱,隻是不屑的一笑,彎下腰拍了拍她的臉,道:“放聰明點,趁我對你還有些耐性,最好不要惹怒我。”

無暇別開臉,緊緊咬住下唇,眼淚一點一點盈滿眼眶。

“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蕭玉展直起身,雙手負後,傲然道:“隻要你點頭,我便將你納入妾房,絕不給你受委屈。”

無暇胸口一陣嫌惡,悲哀的閉上眼睛。

蕭玉展眸中一狠,又壓下胸口升起的怒意,盡量平和著口氣道:“我知道,你,喜歡玉郎,嗬,那又怎麽樣?等你跟了我,你自然也會死心塌地,我給你的不會比玉郎少,就算隻是妾的身份,卻也是你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大公子,無暇什麽都不要,隻求你放過我一介小小的女婢。”無暇苦笑一下,聽得他耐心的跟她講條件,她的心境竟緩緩有些平靜,顫抖著聲音,她懷著一絲希望對他道:“無暇隻喜歡玉郎,就算跟著他沒有名份亦心甘情願。可是大公子您並非是真心喜愛我,我也許對你來說,新鮮或者好玩,僅是這樣,大公子何必苦苦相逼?大公子如此的身份,府內府外願意承陪的多不勝數,大公子這樣費心勞神迫我就犯,又有何快樂而言?”

蕭玉展緩緩皺起眉頭,手指顫著握緊,他咬了咬牙,恨恨地道:“本公子想要得到的,誰也不能阻攔!你就休要試圖說服我,說那些廢話隻會讓我更快的失去耐性,你的痛苦……也會盡快來臨!”

無暇心底一抖,惶恐的瞪住他。

凶多吉少啊。

看來,對這種流氓坯子根本沒有理可講,這種人的良心早已不複存在了,恐怕玩弄女人已成了他所有的樂趣。

“對於你,我不僅僅是喜歡。”蕭玉展突然俊眉一凝,一絲痛楚瞬間即逝,替而代之的是陰謀得逞後的奸笑,“你是玉郎心愛的女人,這一點,更讓我興奮。”

無暇瞳孔篤地放大,驚悟後眸中全是無望。

他們兄弟本就不和,上一次,玉郎又將他們母子毫不留情的嚴責一番。這口惡氣,他果然是記著的。隻是找不到玉郎的難處,便拿她這柔弱的女子開刀。

蕭玉展的手情不由己的觸上無暇光嫩的臉頰,目光一柔,癡迷地道:“玉郎有什麽好?清清冷冷毫無情調,若說他英俊,難道你認為,本公子比他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