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劫後餘生
周傲宇和周斯涵一同來到醫院，看到搶救室外正焦急踱步的葉偉澤。
周傲宇一個箭步衝上去，攔住葉偉澤問道：“情況怎麽樣？”
葉偉澤緊鎖著眉搖搖頭，沒有說話。
“小蘭，小蘭怎麽樣啊？”周斯涵幾乎是帶著哭腔地問道。
“都在搶救，還不知道。”葉偉澤長歎了口氣。
周傲宇拍拍他的肩，說道：“小蘭掉下去的時候已經被布篷接住了，應該會沒事的。”
葉偉澤雖然心裏還是焦灼，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周傲宇的安慰，他看了看他們身後，沒看到馬丁玲的身影，隨口問道：“丁玲呢？”
“恩……恩？”周傲宇也楞了一下，剛才他光顧著周斯涵了，沒有留意到馬丁玲的去留，回憶了一下後他說道，“剛我們從天台下來的時候她還站在那裏，大概是今天發生的事太讓她震驚了吧。”
“今天的事……的確……”葉偉澤搖了一下頭，腳一軟，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雖然他剛才強作鎮定，但現在他覺得周傲宇是可以與他共同擔當這件事的人了，所以他可以暫時曝露一下自己的軟弱。
周傲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表情很沉痛很內疚，“今天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和斯涵。劉羽冰是想報複我……卻害了小蘭。”
葉偉澤用手用力搓了一下臉，讓他的情緒暫時得以平複，他搖搖頭，“凡事有因才有果，劉羽冰是想報複你，可是最後他卻留下了小俊……”
“是我害了小蘭啊！”周斯涵聽到他們的對話，崩潰了一般地大喊了起來，接著她又昏厥了過去。
“斯涵，斯涵！”周傲宇連忙抱住她的腰，葉偉澤也緊張地看著她。
但這一次周斯涵昏厥的時間沒有上次長，她很快醒了過來，然後就一直沉默著坐在一邊。
“斯涵，你沒事吧？”葉偉澤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斯涵低垂著眼簾，沒有說話。
“斯涵？”周傲宇看她不聲不語的，也有些緊張。
周斯涵對他的聲音有些反應，但也隻是移了一下目光，她還是那樣坐著，一言不發。
周傲宇和葉偉澤交換了一下目光，心裏都有些擔心。
但這時，手術間的燈已經暗了下來，他們一時顧不得周斯涵，衝上去問醫生，周傲宇問的是：“他們兩個怎麽樣？”而葉偉澤問的則是：“小蘭怎麽樣？”
“孩子搶救及時，並沒有大礙，隻是從那麽高的樓上掉下，後腦上的傷口又綻裂，對於那麽小的孩子來說，兩次這樣的受傷恐怕會留下一些後遺症啊！”
葉偉澤聽醫生這麽說，不由皺住了眉，但是畢竟孩子性命無礙，剛才懸著的心還是放了下去，隻不過他想到這孩子出生沒多久，就連連遭遇了那麽多不幸，而自己作為她的父親，卻沒有盡到一絲責任，他覺得十分內疚。
“那麽——另外一個呢？”周傲宇想了一下，還是問道。
“他身上有多處骨折，另外臉也有嚴重摔傷，不過他是成年人，康複能力當然比一個孩子更好些。”
周傲宇站在那裏許久，直到醫生他們都離去了，他才想起掏出手機，撥打了菲菲的號碼，他想不論如何，劉羽冰是為了她才弄成這樣的，不論她愛他還是不愛，都應該來看看他。
“斯涵，斯涵，你聽到了嗎？小蘭沒事，小蘭她沒事……”身後，葉偉澤在和周斯涵說話。
可是，周斯涵卻還是那樣癡癡呆呆的，沉默著沒有說話。
周傲宇回過身，剛想和他們說點什麽，他的母親卻已經衝了過來，拽著他，聲淚俱下，“傲宇啊，這都是怎麽樣了啊？”
“媽，現在沒事了。小蘭她沒事……”周傲宇看著母親，安慰她說道。
劉如眉抹了一把眼淚，“你和斯涵……肖魅到底怎麽樣了？”
“媽，”周傲宇暫時不想再為這件事增加煩惱，他歎了口氣說道，“這個事以後我再跟你說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斯涵和小蘭。”
周平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這個身材也有些傴僂的老人，此刻卻挺直了腰杆，就好像沙漠上的一棵白楊樹，麵臨著最嚴峻的環境，卻還是倔強地生長著。
“斯涵，斯涵怎麽樣？”劉如眉抹了一把淚問道。
“斯涵她……”周傲宇就如同漏了氣的皮球，他一指坐在一邊的斯涵，“從剛才開始，她一句話也沒說過……”
劉如眉望了一眼女兒，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表情卻看不出一絲喜怒，這讓她想起一年多前周傲宇出車禍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整個人的魂靈就好像被抽走了一樣，但是那個時候的她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地讓人心生絕望。
劉如眉慢慢地走過去，看著周斯涵，沒錯，那的確是她心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從她被抱回來的那天起，她就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她，比疼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親。
半晌，劉如眉捂著嘴哭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那麽心疼的女兒卻總是讓這個家庭無法得到安生。
“斯涵，你為什麽要這樣啊……”劉如眉猛地抱住女兒，放聲大哭了起來。
周傲宇靠在牆上，他覺得頭疼，他早就知道父母來這裏會讓場麵更亂，但是他也知道今天把事情鬧得太大，不可能瞞住父母，所以他隻能站在這裏，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周斯涵看著母親，恐懼的情緒猛地就爆發了出來，她撲到母親的懷裏縱聲哭泣，就好像一個關著閥門的水庫，閥門打開，頃刻間波濤洶湧。
葉偉澤看著周斯涵，眼神溫柔，但是他的目光落在最遠處，看到了馬丁玲，她站在走廊的盡頭，臉色凝重，微微地衝他點頭，卻沒有一點走近的意思，也許是她明白，這個時刻，葉偉澤是最該待在她們母女身邊的，所以她沒有選擇打擾。
葉偉澤看著馬丁玲，淡淡一笑，他感到了一絲被尊重的愉快。
他再望向周傲宇，兩個人目光交匯，同時點了點頭，隻要斯涵哭出來就好，他們也都放心了。
葉偉澤站起身，走到周傲宇身邊，低聲說道：“這裏該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我去看看小蘭，我會替他們交完醫藥費。”他似提前預料到了周傲宇的不同意，於是拉住他的胳膊說道，“別不同意，我知道你為了斯涵，已經把錢花得差不多了，你就當我幫斯涵一次，讓我也心安一點。”
周傲宇原本不想接受他的錢，但是他說出的這番話卻讓他反抗不了，他默默地點了點頭，算作同意。
葉偉澤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我能為斯涵做的就到這裏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說罷他放開了周傲宇的胳膊，轉身往走廊那一頭走去。
馬丁玲站在那裏，淡淡地說道：“我已經幫他們付好所有的醫藥費了，如果你現在要去看小蘭，我可以帶你走。”
葉偉澤有些詫異，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一笑，“你早就知道我想幹什麽了嗎？”
馬丁玲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從你放棄爭奪孩子撫養權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已經打算放棄斯涵，並且以你的性格，一定會看到她幸福你才心安。”
葉偉澤為她這樣的貼心和理解而感到愉悅，不知道為何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和鄭雅若，他們的關係又何嚐不是像他和馬丁玲一樣呢？而他的母親，是不是正是周斯涵的處境？隻不過不同的是，她的母親愛了一輩子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葉偉澤走到小蘭的加護病房，看到小蘭躺在那裏，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在那一瞬他感覺到了強烈的親情的羈絆，幾乎就有那麽一瞬，他想抱走小蘭，讓她在自己的保護下不再受到那麽多的傷害，但他想到了周斯涵枯坐悲傷的臉，他的心就不得不變硬了。是的，他不能帶走周斯涵的最愛，因為周斯涵也是他的最愛。
“小蘭，不是爸爸不疼你，而是我不能看到你媽媽因為失去你而傷心。”葉偉澤在心裏說。
一個高跟鞋敲地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周傲宇站在劉羽冰的病房外，看著匆匆趕來的菲菲。
“羽冰……羽冰……他真的做了那樣的事……？”菲菲扶住牆，喘著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周傲宇問道。
周傲宇的牙齒抵在下顎，卻還是不得不點了點頭。
“幸好孩子沒事，否則他怎麽贖罪……”菲菲望向躺在病**昏睡、對門外發生的事一無所知的劉羽冰，熱淚慢慢流了下來。
“我覺得，他這麽做隻是為了你，無論你怎麽看他，或者愛不愛他，你應該來看看他。”
“你不恨他嗎？”
“不，我隻是覺得他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