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與你無關
在那個午後，陽光斜斜地射入，菲菲走到劉羽冰床前，她靜靜地看著他，她的表情是憤怒的，“就算你再怎麽恨周傲宇都好，你為什麽要拿孩子撒氣，幸好兩個孩子都沒事，否則你怎麽去黃泉下見你父母？難道你要跟他們說他們引以為傲的兒子是個殺人犯嗎？而且殺的還是孩子！”
劉羽冰躺在**，手被銬在床頭，全身打著夾板，他現在的神情已經不再複天台上的癲狂，他歎了口氣，“孩子沒事嗎？那就好。”
“我不明白你怎麽做得出來！”菲菲氣得渾身發抖。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那麽做……隻是當時剛好看到他家門開著，我就衝了進去抱了孩子出來，其實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抱孩子出來幹什麽，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但是周傲宇在追我，我就隻有往上跑，我跑到天台，當時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摔死周傲宇的孩子，我要讓他後悔一輩子！”
菲菲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她捂住臉，“你讓我還有什麽臉見他！”
“你為什麽要見他？”劉羽冰又憤怒起來，但他的手被銬在床頭，無法動彈，他就隻有大聲罵道，“既然你那麽喜歡他，又何苦騙我和他什麽關係也沒有？”
菲菲的手緩緩放下，她看著劉羽冰，神情出奇地平靜，“羽冰，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和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你？”
“盡管我很向往那個世界，但我知道，能接受我的職業、真正對我好的人，隻有同和我在一個世界的人而已，隻有那樣，我才不會被輕賤。傲宇……他的確對我很好，但在他骨子裏還是看不起我的。”
劉羽冰聽著她的話語，憤怒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的聲音也如死水般平靜，“既然如此，你為什麽又要和他糾纏不清？”
“第一次是因為工作，我沒有辦法選擇我的客人；第二次，我們是偶爾碰見，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他，以後不要再來找我，那個時候我的確很難過，所以我在他的懷裏哭了出來，結果剛巧被你看見了。”
劉羽冰看著她，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
菲菲看著劉羽冰，淡淡地說道：“羽冰，我的確看不起你，就如你也可以看不起我一樣。可無論我們多麽極力否認，其實我們的確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知道你對我好，所以我也不想欠了你。”
劉羽冰苦笑道：“你想怎麽辦？”
“我會等你出來。”菲菲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一種決然的神色，陽光晃到她的臉上，那一瞬，她聖潔得如同聖女。
劉羽冰錯愕，他看著菲菲，過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把頭側向了一邊，“你不必那樣做。”
“我說過我不想欠你，我知道你走到這一步都是為了我，所以我一定會等你出來。”菲菲說得很篤定，她的神情有一種堅決。
劉羽冰扭過頭，他看著菲菲，淡淡一笑道：“我這樣一個人，不值得你這樣。”
菲菲的眼裏有了淚，“不，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如果你不值得我這樣，那麽我也不值得你一直對我這麽好。”
劉羽冰忽然想到肖魅在天台上說的那些話，他搖搖頭道：“如果我真的對你好的話，那麽我就不該不相信你。菲菲，我做錯了，我活該受到報應。”
菲菲在那一刻真的動了感情，以前她總是不怎麽把劉羽冰當一回事，她習慣了他在她身邊獻盡諂媚地討好他，自己卻對他漠然置之，但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如果她不抓緊劉羽冰，那麽她就真的要失去他了。無論他是保安也好，囚犯也罷，在他們的世界裏，受到的關愛本來就少，如果他們再不抓住彼此，那麽寒冷的人生，又怎麽走下去？
“不，羽冰，一開始就做錯的是我……其實我是愛你的啊……”
劉羽冰忽然震動了一下，他看著菲菲，眼淚也慢慢落了下來，他沒有想到他能從菲菲那裏聽到“愛他”這句話，更沒想到會是在這樣一種境況下。
周傲宇一直在門外，他聽著他們的對話，內心卻感到異常苦澀，如果不是劉羽冰的偏執，如果不是菲菲的冷漠，他們現在也許會是塵世中無數平凡而幸福的夫婦中的一對了，可是就以為彼此的不諒解，就這樣一步步地走到這樣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菲菲從劉羽冰的病房裏走出來，慢慢地走向大門，她看到了在門口抽煙的周傲宇。
“這次的事，我替羽冰跟你們說聲對不起。”菲菲雖然在風塵中多年，但卻不失善良的本性，她真心地覺得內疚。
周傲宇吸了口煙，聲音沉悶，“事情已經發生了，說對不起也沒有用了，不過還好，兩個孩子都沒有受傷。”
菲菲的憂心略微地減輕，她望向劉羽冰病房的方向，悠悠地說道：“這樣……他可以少判幾年吧？”
周傲宇把頭靠在牆上，眼睛裏含著淚，“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一步，我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恨我，是我真的做錯了嗎？”
菲菲看著周傲宇，沒有說話。
太陽沉沒在山麓那一側，他們的身影，斜斜地映在地上，猶如千瘡百孔的剪紙。
周傲宇來到小蘭的病房前，看到還在那焦慮陪伴著的葉偉澤夫婦，他走到葉偉澤麵前，低聲道：“小蘭怎麽樣？”
“情況還算穩定。”葉偉澤看到他，神情微微恢複了鎮定，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媽媽已經陪斯涵回去了，我已經跟我爸說我晚些日子回美國了，小蘭這邊有我，你去看看斯涵吧。”
周傲宇看了一眼小蘭，眸子裏神色複雜而憂慮，他認為正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會讓這個無辜的孩子連遭不幸。
他歎了口氣，把手插在口袋裏，往醫院外走去，但是他並不想直接回家裏，他現在更想去看另外一個人，他開著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兜了一圈之後，毅然地兜轉車頭，往肖魅家裏去了。
周傲宇剛到肖魅父母家，迎麵而來的肖母看到他，就是一臉尷尬，“傲宇，你來了？”
“媽，肖魅在嗎？”
肖母慌忙點點頭，“她在呢……傲宇啊，肖魅剛匆匆出去，回來抱著小俊一言不發的，我知道最近你們有點問題，不過旭言……旭言和她的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們別為他吵架了啊。”
周傲宇不由苦笑，看來肖魅什麽都沒和她說，這很像她的作風，什麽事總是一個人扛著，就算傷了、痛了也不會吭一聲。
周傲宇看著肖母的一臉殷切，反而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了，隻好匆匆地點頭，然後快步地往房間內走去了。
“肖魅，你……沒事吧？”周傲宇看到肖魅和小俊，剛剛一直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他一直緊張不安的情緒得到了極大的安撫。
肖魅抬起頭看著他，燈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看起來有些迷茫和憂傷。
“你們沒事就好。”周傲宇麵對著肖魅，總是說不出什麽甜言蜜語，或者說，他覺得他們之間更像一對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根本不需要說什麽，彼此都能理解對方。
肖魅看到他，嘴角勾了一勾，想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但是卻失敗了，她隻好問道：“小蘭沒事嗎？”
“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
“斯涵呢？”
“她隻是有點傷心過度，現在也沒事了。”
“哦，那樣就好。”肖魅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是散的。
“其實……肖魅，”周傲宇鼓起勇氣說道，“那個孩子根本不是你和金旭言的，而且那些事都是金旭言指示的，我覺得他那樣的人不值得相信，我擔心他會再次傷害你。”
肖魅拿著一支筆，無意識地繞著指尖晃著，“你……在擔心我嗎？”
周傲宇竟然覺得有點窘，他點了點頭。
肖魅淡淡一笑，她抬起眼瞼，“金旭言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提醒我。”
周傲宇被她的話冷了一下心，他有些尷尬，但還是堅持著說道：“肖魅，今天在天台，多虧了你……”
肖魅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黯然，“我總是那麽自以為是，就好像今天我以為我能救到人，但事實是我什麽也做補了，幸好警察救了他們，否則我想我永遠贖了我的罪孽。”
“不！沒有你的話一切可能更糟！”
“算了，傲宇，今天的事我已經不想再提了，你去照顧斯涵吧。至於小俊，我想我先照顧著。至於我跟不跟旭言走，那都是我的事了，與你無關。”肖魅說得平靜，但一字一句，卻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