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天未亮風就離開了,我整理了衣衫去處理國事,需要處理的事情、需要見的人太多,我絕不容許繆國再出現第二個曹子胥,在曆史上,有一個政策叫做中央集權製,而我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繆國所有的權利握在手中。

私下裏,我從平民中挑選了武藝高強的年輕武將予以培養,他們沒有背景沒有家世,對於女皇的提拔感激涕零,我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才,反倒是那些世家子弟我都未予以重任,怕的就是恃才傲物、仗著世家的背景成為第二個曹子胥。

“陛下,李將軍求見。”久久在書房外稟報。

“讓他進來。”我合上手中的折子,偏過頭看去,門外,低頭走進來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武將的朝服,跪倒在我的麵前。

“不必拘禮,駿逸你並非外人,起來吧。”我嘴角彎起,臉上綻出淡淡的笑意,此人是我看中的第一個武官,憑直覺,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在我提拔他之前,他不過是軍營中的一個小校尉。

“微臣惶恐。”李駿逸謙讓了一句,恭敬的站了起來,抬起頭時,濃眉飛揚、目綻星輝。

“陛下,離國傳來消息,左將軍手下的人馬已經將齊王的軍隊收編,昨日傳來消息的時候,據說正好遇上左相的人馬,雙方一場混戰,各有損失。”

“折損多少?”我蹙起了眉頭,輕輕摩著中指上的碧玉扳指。

“昨日為止,大約兩千。”

“咯吱。”我手指握的骨節咯吱響,兩千?

“是糧草不夠還是軍餉不夠?怎麽損了那麽多人?”我聲音微怒。

李駿逸答道:“現在離國大亂,不少流寇自立為王,一路被他們突擊襲擊損失不少,左相那邊倒算不上大頭,而且我們的人馬過去疲累的很,再加上糧草和軍餉的供應需要時日,一旦半路遭劫,後果不堪設想。陛下難道真的要蹚這趟渾水?”

“啪!”我的手掌拍在桌上,將他嚇了一跳。

“那公子風的人馬呢?”

“還未見行動。”

我微微冷笑,道:“果然,他在守株待兔,等待時機,又一個坐山觀虎鬥。”

我思忖了半晌道:“暗中增派人手給左將軍,另加倍軍餉送過去,我不但要蹚這趟渾水,而且一定要將離國合零為整,直至一統,明白了嗎?”

“是!微臣明白!”

“讓你打聽的人找到了嗎?”我問的是師傅,我派人去找他,卻老是沒見到他的蹤影。

“據說是雲遊去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師傅啊師傅,你什麽時候去雲遊不好,偏是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去雲遊?鬱悶的我啊。

“好了,先下去,有消息立即來報,無論早晚。”我向著李駿逸擺了擺手。

“是。”

我看了一會折子,又將醫術拿出了研究了一會,找到一個方子可以治療植物人的,令人備了藥石向著明宵殿去了。

阿炎我已替他找到一個高人做師傅,將他送進山中修煉,並非我不想親自照顧他,隻是著實一看到他,我便想起了那個人。

明宵殿中,姬無可靜靜的躺著,一晃半年過去了,他從未有蘇醒的跡象。我每日替他紮針,都習慣了。

屏退了宮女,燒了燭火,取了銀針在他的穴位紮下,我已試過許多方子,每每有新的方子我必然試一試,隻是在失敗無數次後沒有抱以太大的希望。

殿中燃了熏香,我依著藥方紮完了他的穴道,抽出了銀針,噓了一口氣,有些累,靠在床邊閉上了眼,靜靜的靠著,不知不覺,又想起了繆國損失的軍人,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半年了,我一個人撐著,突然覺得這個擔子好重、好重,感覺好累……我真的可以平定離國嗎?我真的可以守護繆國嗎?突然一切都變得這麽沉重,讓我喘不過起來……

嗯?什麽東西觸到了我的手背?溫溫的、熱熱的……

“風鈴兒……”

我在幻聽嗎?

“風鈴兒……”

我猛的睜開眼,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我,他的手指輕輕的點著我的手背,是溫熱的!

我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聲音顫抖著,淚水刷刷的滑落:“無可……無可……”

我激動的將他緊緊抱住,生怕他又睡過去不再醒來:“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半年了……你知道我有多辛苦?你知道嗎?你這個壞蛋……”

我捶著他的肩頭,靠在他胸口啜泣著。

他躺著輕輕的拍著我的背,喃喃道:“風鈴兒,我好想做了一個夢,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可是那個夢中有你哦,你一直都在我身邊呢。”

“起來啊,站起來給我看看……”我激動的要將他從**拉下來。

他苦笑道:“我的腿沒有感覺。”

“啊?”我一驚,繼而道:“沒關係,我是神醫的弟子嘛,總有一天會把你的腿治好的,一定會的,隻要你醒來就好了,醒了就好……”

“咯吱……”門口傳來聲音,我倆疑惑的向著門口望去,一個人影掠過,是誰?我走到門外時,那人已不見了蹤影。

很晚的時候,我才從明宵殿離開,隻要姬無可醒來,我便安心了,好久好久,沒有這種感覺。

經過麒麟殿時,我的腳步頓住了,殿中有燈火?還隱隱傳出絲竹之聲?麒麟殿是專門為冥玉風預備的,但是他很少住那裏,一般時候都會直接去我的寢宮,雖然我們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我踏上了石階,兩邊的宮女看到我似乎大吃了一驚,神色有些不對,想阻攔卻又不敢。

我一擺手,道:“都下去。”

她們猶疑了一下,隨即聽話的退了下去。

我心中疑惑,為何她們欲言又止?進到外殿,裏麵的絲竹聲愈加的清晰,還聽得到女子的笑聲。

內殿中,輕紗飛舞、美人如玉,薄薄的彩紗裹著窈窕的身段,如飛燕般輕盈的舞動,冥玉風一襲白衣,敞著胸口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握著一盞殷紅的夜光杯,緩緩將杯中的**吞入腹中,靠在他胸前的窈窕美女剝著手中的石榴喂入他的口中,當那女子回頭時,她……竟是寧水煙……

當舞姬們看到我時,嚇得停了動作僵立在那裏,一時間,靜的連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聽得到。

我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響,一時竟不知做什麽反應了,第一次看到風這樣,他竟頹喪至斯?是做給我看的嗎?還是已經誌得意滿,覺得人生再沒有什麽追求了?

哦,對了,我怎的忘了,天下的皇帝都是這樣,得了江山,當然要美女在抱好好的享受一番,隻因我是個女皇,所以忽略了。可是……在我的映像中,風不是這種人……

“既然來了,何不一起?”他飲了一杯酒,聲音中帶著些醉意,向那些美姬揮手命令道:“繼續!朕未讓你們停下來!”

那些歌姬一會看看他,一會又看看我,惶惑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氣血上頭,走過去,將桌上的琉璃酒壺拿起,“噗”的一聲,紅色的酒液潑了他一臉,我怒道:“你究竟在做什麽?這是我的宮殿,倘若你要玩,回你自己國家玩去!不要在我麵前礙眼!”

他看了我一眼,往日白皙的臉帶著微微的紅色,淡淡的笑了:“怎麽?你生氣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為我生氣。”那語調竟帶著些淒然的感覺。

“你醉了。”我要伸手將他扶起,卻被寧水煙擋住。

我驚訝的看著她,她比往日瘦了些,我跟她見麵並不多,好歹也是故人,我並不責怪她的無禮。

“你沒有資格碰公子!”她咬牙切齒的看著我。

我隱隱有些怒意,沉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可知道你身處何處?”

“我跟著公子出生入死,什麽沒見過?我怕過誰?風鈴兒,你不值得公子這樣對你!你可知公子為何去元國這麽久未歸?他平亂之時身受重傷幾乎垂危,可是卻不讓我們透露消息給你,怕你擔心,他複原之後,夜半出發、一路疾奔回到繆國,幾乎又要將原來的傷口裂開。為了送你那份羊脂玉的鈴蘭花,他親自去山裏采的羊脂白玉,又在重病之時親自監製,你知道公子費了多少心血?你卻將公子的一片心意踩在腳底下!公子的病一直未痊愈,大夫說他不能飲酒,如今他這樣又是因為誰?你好忍心啊你!你既不愛公子,為何要嫁給他?!既然嫁給他又為何要這樣折磨他?你不配……”

“住口!”冥玉風眉頭緊蹙,怒吼了一聲,“出去!都給我出去……”

“咳咳……”話未說完,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色蒼白如紙,鮮紅的血絲由嘴角絲絲溢出。

我的腳釘在那裏,動都不能動,寧水煙的話在耳邊不住的回響,當我回過神時,她們都出去了,冥玉風靜靜的靠在榻邊,閉目不語,胸前的衣襟上還餘著我剛潑出的紅色酒液。

我抽出手帕,半蹲在他身前,靜靜的一點點拭去他臉上和胸前的酒液,看到他唇邊的血絲,心裏有些疼痛,或許他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可是……我又何嚐對得起他?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睜開眼,一雙眸子燦若星辰:“風鈴兒……”

我輕歎一聲:“既然不能喝,便不要再喝酒了。”

他靜靜的看著我,仿似在等著一句話……

我看了他半晌,喃喃道:“你納妃吧。”

“你說什麽?”他眼中掠過一絲淩厲的冷光,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起身,轉身向著門口走去,沒有回頭,淡淡道:“你納妃吧,我真的不配,水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