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的癡呆狀終結在易追影不耐煩的眼神中,原來他並未識得自己啊。隻是,他此時出現在蒙國大都,有什麽事情呢?

她討好的笑了一下,普通的麵容實在沒有多大的亮點。她用嘶啞的聲音、蹩腳的蒙語說道,“謝謝你救我。”

易追影看都不看她一眼,蒙語竟然流利的如本地人一般,“不用謝。”隻是當時在危機關頭,看她的身影酷似心中千百般掛念的人兒,所以才會出手相助。雖然明明知道不是,但還是怕是她。若知道不是她,死再多人,跟他又有什麽關係?那是蒙哈鐸應該關心的事情。

眼前的打鬥越來越慘烈,異族大漢雖然凶猛,到底寡不敵眾,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死了兩個。剩下的四個也是強弩之末,在拚盡最後一口氣之前,費力地廝殺著!血,染紅了一身的衣裳。

無暇不忍再看。轉過頭,諂媚地笑,刻意地跟易追影套著近乎,“你的輕功真好。人也好俊。”

易追影瞟了她一眼,不理她,轉身而走。又是一個花癡。

無暇趕緊跟上,躲在他的身側,生怕不遠處的血跡濺到自己身上,嘴裏猶在不知死活地問道,“公子,你知道他們為什麽廝殺嗎?那些穿著奇奇怪怪的衣服的人,是什麽人?”

“你不知道,我又怎麽知道?”

“你的蒙語說的這麽好,肯定是蒙國人啊,那就肯定知道啊。可是我不是啊。我前幾天跟爺爺從山裏來的。可是,我爺爺昨晚在客棧生病過世了……”說著的時候,真的悲傷起來了。

易追影聽了此話,果然在心道,原來是親人過世了,怪不得你這樣神不守舍,連外麵打的天翻地覆都覺察不到,猶不知死活地往前走。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可以幸災樂禍的事情,更不是可以讓他產生絲毫憐憫之心的事情,“我是不是蒙國人跟你沒關係。你是不是蒙國人跟我也沒有關係。麻煩你別跟著我。”

無暇道,“你在邊上看了那麽久的熱鬧,肯定知道原因啊。你告訴一下我嘛。”

易追影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一些失神。跟她一樣的聰明,跟她一樣的不知死活,跟她一樣擅於挑起他氣惱卻又無可奈何的心情。隻是,真的不可能是她。他剛剛才從驛館出來,在暗處從九珠的嘴裏知道她在休息,而她無論如何都是不會騙九珠的。再者,雖然他教過她易容術,但是距離上次分離之時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她的技藝不可能已經進步到足以連他都騙過去的境界。

他是低估了無暇對新事物掌握和變通的能力,他也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如他一般,能夠連眼神都偽裝起來。

所以,再一次,他錯失了一個機會,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機會,一個改變他自己命運、也改變無暇命運的機會。他與她,似乎總是在錯過。

“是不是我告訴了你,你就可以不跟著我?”易追影腳步並沒有停下分毫。

“你先說。”無暇幾乎小跑了起來,終才能夠跟上他的腳步。

易追影有點沒有辦法,他可不能對一個平民百姓動武,“好。我告訴你。那些穿著奇怪的人,是赤拉族的人,混入了城裏想在蒙哈鐸的婚禮上搗亂。可是,事先被人發現了,於是,被官兵圍剿,打到這裏來了。明白沒?明白了就請別再跟著我。”

無暇抽抽鼻子,沉吟半響,抓著易追影的衣角道,“這城裏亂的很,不好,我不喜歡。你是不是要出城?帶我走好嗎?”

易追影停下腳步,看著她,像是在看一頭七個角八個眼睛的怪物一般,最後,才吐出幾個毫無感情的字,“你不喜歡,跟我有什麽關係?”

雖然他才來到大都一天,但是已經感覺到這座城池隱藏著太多危機。相信對麵的女子也感覺到了,特別是他們極度信奉的無相禪師突然圓寂,特別是城裏城外越來越容易發生廝殺和戰鬥……雖然不是如她所說的那麽亂,但他也感覺不好,他也不喜歡。大概每一個城民都想逃離,都想逃到無相禪師死前所說的佛脈之都鄴京城。但是,蒙哈鐸還在大都,就沒有人敢走。這個女子也一定不敢,所以才讓他帶她走。可是,他憑什麽就要帶她走呢?他救一個人,就會有人將他心愛的人救到他的麵前嗎?

無暇突然站定,緩慢而絕望地鬆了抓著易追影衣角的手。他們快走了幾十步,此時已經看不到官兵與赤拉族人打鬥的場麵了,但是還是隱隱約約聽得到打鬥的聲音。

易追影又抬步,走了幾步,回頭,見到了在空****的大街,那個普通的女子孤零零地站著,顯得那麽孤立而無助,心裏突然就有一絲痛,就如見到了那個笑的沒心沒肺卻孤獨的無暇,也是如此孤零零地站著,孤立而無助。

可是,她不是無暇,而他,也不是救世主,他不可能見一個這樣的女子就救一個。他還沒有偉大到那個地步。

況且,現在,誰又可以來救他呢?他魂牽夢繞的女子,再過幾日就要嫁給別人了。他想見她,到了她的房前,卻是再也邁不進那一步。她就要成為蒙國王的妻嗬,榮華富貴,地位權勢,足以作為她俾睨天下的資本。而他,什麽都給不了她。

他思念她思念得連心跳都快要停止,她卻不知道一分一毫。誰又能來救他呢?嗬……易追影苦笑,轉身,冷冰冰地消失在空曠曠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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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癡癡地在空曠曠的大街站立著,直到耳邊的打鬥聲消停下來,留下一片漫無邊際的靜謐。就如她的心一般,留下一片永遠無法修複的千倉百孔。

他說,“你不喜歡,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看人的眼神那麽無情,那麽冷冰冰。她突然之間沒有了任何信心,如果她是以無暇的身份,去叫他帶她走,他會不會也是這麽不帶任何感情地跟她說,“你不喜歡,跟我有什麽關係?”

她和他之間,會不會本來就隻是單純的生意關係?她隻是他的籌碼,他隻是比較能夠容忍籌碼胡作非為的生意人?她在玉龍山莊看到他任何的深情和不舍眼神,會不會其實都隻是她的錯覺和多疑?

她突然不敢嚐試。不敢褪去臉上的假象,叫他帶她走,叫他帶她離開這位高權貴卻會讓人體無完膚的世界。

她也是一個驕傲的人,不可能留下任何話柄讓他有機會嘲笑自己。死都不可以。

那麽,還有誰可以救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