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求簽

很快,虞家老太君病了的消息傳了出來,聽說是被嫡孫女氣病的,也不知那嫡孫女做了什麽竟把身子骨一向健朗的老太君氣病了,外麵的人紛紛猜測著虞府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沉香園。

“你哥他真這麽說?”

“可不是,女兒被人那般羞辱,哥哥不幫忙也罷還到祖母跟前說女兒的不是,我……我……爹爹,您可要給女兒做主啊……”

虞嘉臉上掛著清淚,兩隻手拉著虞國公的衣袖撒嬌。

“這個逆子!”

虞國公滿臉的怒容,邊上站著的憐夫人忙上前輕聲細語的勸慰,雖已是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那氣在心頭的男人頓時臉色緩和下來,將少婦的手握住,偷偷的揉捏了一番,憐夫人臉上露出一副嬌羞的神情,在旁人沒看見的時候向虞嘉投去一抹暗示。

後者立馬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哭鬧起來,加上憐夫人時不時在邊上幫腔,虞國公隻覺得心尖好似有一把無名火在燒,安撫好二人後便去前院找他眼中的逆子算賬去了。

每逢農曆十二月初八那幾天,寺廟的香火都是最鼎盛的。

祭祖過後,鄰近小年,一些年輕的男男女女也喜歡這時候總動走動,每年這個時候山上遊覽的人較往日都要多上好幾倍。

淡薄的日光,照亮了山脊,晨霧逐漸散去,那蜿蜒崎嶇的小道上不時有三五成行的人結伴往山上而去,也有上完香往山下走的,一路上說說笑笑很是熱鬧,而每個從山上下來的人腰間或手上都掛著一個福袋,皆出自一個地方——菩提寺。

菩提寺,是大夏有名的寺廟,香火常年鼎盛,菩提寺的神僧雲隱大師向來隻與有緣人相麵,能得雲隱大師一卦比見皇帝還難,早年先祖皇帝還未稱帝時,曾得大師幾句真言,臨走時還曾贈他親筆所提卷軸一幅,待來年便傳來先祖稱帝的消息,先祖上門求見,那雲隱大師卻道二人緣分已盡閉門不見,沒過多久便雲遊去了。

先祖皇帝親筆禦封菩提寺為鎮國寺,那寺廟大門上的三個金字便是先祖當年親筆所提,命人打造好了送來。

而,人們之所以選在今日急匆匆的上山求簽,是因為傳聞那雲隱大師雲遊回來了……

時辰稍晚了些,山上的遊客紛紛往下走,路上不時聽到幾句閑言碎語,十個人裏有九人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不用問便知定是沒能抽到那雲隱大師的簽王。

層層疊疊的山巒,滿山頭的金黃如晚霞一般,折射出大片碎金般的光澤,少女眉心貼著櫻花色的花鈿,一身淺黃色衣裙下身段玲瓏有致,一束暖光刺破雲層落在她頭頂,將她本就白皙的小臉襯得像千年寒潭浸透的玉髓,純淨聖潔,周圍飄飛的浮塵更給她添了幾分靈動之氣。

路人看呆了半響,直到轎子上的人逐漸遠去,才回過神來。

靠近山頂下山的人越來越多,那正殿前的小沙彌心不在焉的打個哈欠,手上漫不經心的收拾著簽筒,那箭筒內還剩大半的簽,小沙彌歎了口氣,心道看來今年還會和往年一樣了。

這都第五年了,師叔祖口中的有緣人一直沒有出現過,小沙彌撓撓頭看著簽筒,猜測著這裏麵真的有簽王嗎?莫不是師叔祖在騙他?

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誑語,那人可是師叔祖,怎會說謊騙人,定是他禪心不定,睛胡思亂想起來……

“還可以抽簽?”

突然,一聲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小沙彌的胡思亂想,他慌亂的抬起頭,他的麵前站著一個青衫短打的姑娘,一身利落的練功服,眉宇英氣逼人,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著他手上的簽筒瞧,好似很有興趣。

“……若是抽中簽王……”小沙彌把念叨了一天的話又說了一遍。

阿蒙聽完一愣,疑惑不解:

“簽王長什麽樣?”

“這個……”簽王就是簽王唄,和其他簽沒什麽區別,要說有區別,那就是簽王是一隻空簽上麵什麽都沒寫。

小沙彌的話還未說完,他手上的簽筒便被人奪了過去,那青衫小姑娘轉身跳下了台階,對那步輦上的淺黃色衣服小姑娘道:

“端端,我們來玩抽簽,看看誰能抽到簽王……”

玩?

小沙彌頓時急了,一臉慌張的跑過去。

阿蒙已經手快的抽出了一隻,十分茫然的看著簽子上寫的鬼畫符,湊到於端端身邊:

“端端,你幫我看看這個什麽意思?”

於端端接過一看,棗紅色的簽子上寫了一排蠅頭小子,最上麵寫了三個字:上上簽。再看下麵寫了兩句詩: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於端端頓時笑出了聲,阿蒙撓撓頭一臉的呆萌。

顧知秋也歪著脖子湊上來,看完後笑的整個人打跌,嘴裏嘲笑道:

“就你這蠢丫頭也有人喜歡,那人的腦袋一定是被棒槌敲過,哈哈……”

阿蒙怒起,一腳踹飛之。

於端端無語的看著打鬧的二人,將簽筒遞還給小沙彌,換來對方一個感激的微笑。

“姑娘不抽簽嗎?”小沙彌問道。

於端端一愣,看了眼簽筒,搖了搖頭。

“姑娘抽一個吧,也許真的能抽中簽王也說不定呢……”

小沙彌看了眼邊上打一起的兩人,覺得這步輦上的姑娘真是順眼太多,她的身上有一種安寧,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最後忍不住忍不住勸說道。

抽一個?

也好,反正也無聊,那兩個二貨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打完,於是,於端端隨意的從簽筒中抽出了一根。

空的?

竹簽上什麽都沒有寫?

難道是漏掉了?

於端端疑惑不已,正打算重新抽一根看看,卻見那小沙彌瞪大雙眼正看著她手上的無字簽,這個……有什麽特殊含義?

“姑娘……您抽中的是簽王……”

小沙彌喃喃的低語,這簽王五年都沒人抽中過,就在剛才他還說有緣人可能再也不會出現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一個姑娘抽中了去,這姑娘就是師叔祖說的有緣人?

簽王?

確定沒誆她?

於端端覺得這簽王委實簡陋了些……

之後,於端端被小沙彌帶著去了大殿後麵的一間禪房,意思是讓她見那位傳聞已久的神僧,於端端便跟著去了。

殿內一名胡子花白,身披灰色僧袍的老者幽幽的睜開眼。

“施主有禮。”

“……大師有禮”於端端謙虛的雙手合十。

“老衲觀施主麵相福祿壽全,乃是大福大貴之人呐。”

於端端眨眨眼,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了上去,她以為這老和尚是在跟她要香油錢……

老和尚一愣,接過銀票揣進懷中,麵上依舊慈悲和善。

於端端更加確定這仙風道骨的老和尚就是那招搖撞騙的神棍,還是高級款的,最起碼這是她見過的長得最慈眉善目的神棍。

老和尚:“施主,凡事隨緣,萬事莫強求。”

於端端一臉的莫名其妙,無欲則剛,一心一意兩耳不聞窗外事說的就是她好嘛!

老和尚微微一笑,念了聲“阿彌陀佛”,又道:

“施主要做場法事嗎?”

於端端眼角抽了抽,差點上去抽人,麵癱著臉嗬嗬道:“大師,我家沒死人,我給誰做?”

老和尚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施主命薄,本不該活在這世間,假做真時真亦假,施主既替代了別人,這法事也算是與這身子的主人做個了結……”

於端端瞬間心頭巨震,臉色煞白。

她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盯著老和尚,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大師”

“施主可是要做了?”

“做!”

於端端用力的咬下一個字,隨後遣散了跟著的人,待禪房內隻剩下老和尚和她後,方才道:

“有一事想求大師解答……”

“施主,凡事莫強求,一切隨緣便是……”

“隨緣,我如何能不強求,我這條命就是為了還他……若心願不達成,此生怕是難得善終……”於端端苦笑。

“施主與帝王家有緣,福澤深厚,豈會不得善終。”老和尚仍舊淡淡的笑。

於端端赤紅著眼看著他,不甘心的追問:

“我不管什麽帝王不帝王,我隻想要找我要找的人,大師,求你告訴我,虞家世子可是我要找的人?”

老和尚看她這般放不下幽幽的歎息一聲,道了句阿彌陀佛:

“施主既已找到,又何須在問老衲……”

“您是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是他……”

於端端捂住嘴,激動的淚流滿麵,又是哭又是笑像個瘋子一樣。

哥哥……

虞澤衍,他竟真的是她的哥哥,怪不得她會對一個初見的人感到親切,怪不得每次靠近他心中總是升起一股莫名的牽絆,這都是因為他是她的哥哥啊,是哥哥,是哥哥沒錯……

於端端捂著心口,那跳動的血脈深處,靈魂深處的牽絆,她的哥哥,這一世她不會在失去他……

老和尚見她執念如此之深,無奈歎了一口氣。

“阿彌陀佛。”

於端端隻覺得這四個字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

回去的路上,阿蒙一直偷瞄著步輦上坐著的人,見她眼睛紅紅腫腫的似乎哭過,撓撓頭有些納悶,難道是被那老和尚欺負了?怎麽不跟她講呢,現在都下山了她這會兒衝上去揍那老和尚一頓也晚了。

顧知秋見於端端神色古怪,琢磨了一道也沒看出點什麽來,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從袖袋中摸出一張在山上求來的符紙捏在手心,悄默聲的走過去,大喝一聲:

“降妖除魔!”

頓時跳起,一聲輕嗬後,抬手快速的將一張符咒貼在了於端端的腦門上。

於端端:“……”麻痹!

顧知秋貼完之後就跳到了一邊,於端端陰沉著臉一把將符咒撕了下來,兩下就撕了個稀巴爛,白嫩的小手一指,對身邊的阿蒙喊道:

“阿蒙,揍他!”

阿蒙猙獰一笑,摩拳擦掌朝著顧知秋步步逼近,沒過一會兒便響起顧知秋上躥下跳的慘叫聲,於端端氣的心口都疼了,真是恨不得捶死那個二貨才好,不過好的是被發了脾氣,胸腹間壓抑著的那口濁氣紓解了出來,她陰沉的眸子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一行人慢悠悠的往山下走,到山腰的時候遇上迎麵走來幾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那為首的男子一身藏青色錦衣,頭戴羽冠,五官清秀,麵如白玉,倒是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隻是那雙桃花眼毫不避嫌的直盯著步輦上的人瞧,顯得輕浮了些。

於端端不喜這人的眼神冷哼了一聲,那男子回神後,輕咳一聲,隨後動作流暢的抽出腰間的扇子,自以為風流倜儻的走上前,隻是還沒走幾步卻突然摔了個狗啃泥,身後的一幫人哄笑做一團。

阿蒙摸出一個開心果塞嘴裏,眼角掩飾不住的壞笑,抬起腳旁若無人的從那桃花眼公子的身上踩了過去,接著於端端便聽到一聲慘叫從下麵傳來。

於端端:真(幹)是(的)可(漂)憐(亮)……

邊上的顧知秋眼睛一亮,慢吞吞的走了過去,那桃花眼公子剛爬起來又被人一腳踩了下去,整張臉都埋進了泥土裏。

那桃花眼公子的同僚親眼目睹了這凶殘的一幕,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