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番外之常寧(四)

知道了她的名字,他更加期待下次見麵。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她再次邁進這裏,居然……

“把他放下來。”常寧也不看他,直接對身後的侍衛吩咐道。

黑衣賊被捉住之後,便被元寶封了內力,點了穴位。他無法彈動,此時看到這般,心裏不由一冷。

鐵銬很快被解開,對待囚犯侍衛半點憐惜之意也沒有。任由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悶哼一聲。

聽到這聲悶哼,常寧不由皺起了眉。

黑衣賊突然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她,眼裏透出一股似劍光一樣尖銳的鋒芒。

常寧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轉身朝著洞口喊了一聲,“抬進來吧。”

洞外的侍衛聽到吩咐,合力抬著一個大大的木桶進了來。待放置好後,又擰了水將木桶裝滿。

常寧看著那一大桶清水,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打開隨身攜帶的盒子。隻見她挑挑撿撿的從盒子裏取出一些瓶瓶罐罐,盡數倒進了木桶當中。

一桶清水,立即變得渾濁。12jdhdhdfg

她這才轉身,詭異地朝黑衣死士看了一眼,“把他扔進去。”

侍衛不敢耽擱,立即捉著黑衣賊摁進去。

“好了,你們退下吧。”見人入了水,常寧臉色微微一鬆,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意。

侍衛依言退下,黑衣賊盯著胸前飄浮的還沒有完全化去的粉沫,凜冽桀驁的眼裏再次閃過磣人的寒光。

他冷冷一笑,森寒道:“常大人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吧,這些小玩意兒若是不能讓我痛不欲生,恐怕你也沒法從我嘴裏套出什麽有用的話來。”

常寧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譏諷一般,神色一如平常,隻是看向他時,眼裏多了一抹複雜之色。

見他坐在木桶裏一直一動不動,她又轉身在盒子裏翻找了片刻。然後取出銀針就朝著他了走來。

黑衣賊看到那小小的銀針,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削薄的嘴唇噙著一抹無比驕傲的冷意。

常寧已經走到了他麵前,她嘴唇抿了抿,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一次施針,萬一紮錯了就不好了。

她盯著他的胸膛看了看,想要紮下去,又有幾分膽怯。來之前,她其實已經找父親確認過了,知道穴位在哪裏。

可事到臨頭,又遲疑了起來。

黑衣賊坐在木桶裏,挑眉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漸漸變得詭異起來。

常寧不喜歡他這種盯著獵物一般的眼神盯著,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不由瞪了他一眼,不悅道:“把眼睛閉上。”

黑衣賊冷冷一哼,輕蔑道:“廢話少說,要動手就快點。”

常寧握著銀針的手不由一抖。她的眼裏微微閃了下,撇開臉,不自在地說:“你把上衣脫了。”

“……”

這姑娘腦子有毛病吧!她要對他用刑,他還得脫衣配合她?況且……她難道不清楚他被點了穴動彈不得嗎?他要是能動,還由著她拿著銀針來示威?

常寧把話說出口,也呆了一呆。想到她一個女子,居然對著一個陌生男子說出這種羞人話,一張嬌俏的臉頓時熱騰了起來。

見他眼神越發詭異,她解釋道:“我是初學,怕紮不準,你把上衣脫了,我把手按下去就能找準了……”她越說越小聲,感覺卻是越描越黑了。

索性就嘴一閉,轉身快步往外走去。

黑衣賊:什麽叫做初學怕紮不準,還要拿手按下去?她想按哪裏?為何他一句都聽不懂?

難道用針刑還頗有講究?頭一次聽說啊,這姑娘真會玩。

他心裏一陣古怪,就看到她快速轉身急匆匆往外走。

她的腳邁的又急又快,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常寧的確是落荒而逃了。

她的臉越來越燙,心裏越來越慌,連走帶跑衝出石洞。

天啊,她剛才到底在幹什麽!

說起來,她並不是大夫,讓一個陌生男子在自己麵前寬,的確有欠妥當。他是不是覺得她隨意,所以才會用那樣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常寧忍不住哀嚎一聲,抬手在額頭狠狠地拍了兩下。

“常寧,你還知道羞恥,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他身上的傷都已經潰爛了,這裏又陰又潮,再不好好醫治話隻會更嚴重。”

原來,早在常寧來此之前,黑衣賊就被元寶審問了一番,審問犯人的手段,莫過於嚴刑拷打。常寧每次來,雖然都會替他上藥包紮,但效果卻微乎其微。

上次離開後,她就向父親詢問有什麽辦法,能夠盡快治好。考慮到這黑屋中的環境,她花了些心思,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隻是她初心是好,卻忘記了還有男女大防。

“真丟人……”常寧咬著唇,越發難為情。

“常寧。”突然,有人在身後叫了她一聲。

常寧被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就看到慕容靜與元寶不知何時出現,正直勾勾望著她。她心中一慌,好像被什麽東西踩中了尾巴似的,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她忘了身後就是石壁,這一退直接把後腦勺撞到了石壁上,疼得一聲驚呼。

慕容靜與元寶相視一眼,麵麵相覷。

“殿下怎麽來了?”這一撞,反倒叫常寧冷靜了下來。

她的反常,叫慕容靜莫名其妙,但還是笑道:“過來看看,可有什麽進展?”

常寧搖搖頭,“他不肯說。”

元寶立即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慕容靜倒是沒有什麽表示,越過她朝著裏麵走進去。

常寧走後,黑衣賊被丟在水桶裏一直泡著。

水是冷水,寒秋時節帶著絲絲的涼意。他雖然不怕冷,但因為內力被封,泡久了還是忍不住會哆嗦。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雖然水裏很冷,卻讓他有種輕鬆之感。也許是太久沒有洗澡的的原因,這一泡竟讓他十分暢快。

這在他閉著眼一臉滿足與享受的時候,察覺到了陌生的氣息闖入。他猛地睜開眼,眼裏寒光一閃。

常寧垂頭跟在慕容靜身後,雖然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心裏還是有些別扭。

就聽慕容靜冷笑一聲,“你這樣的人居然能成為了死士,難怪這麽輕易的就被捉住了。”

常寧連忙抬起頭,就看到黑衣賊充滿敵意地瞪著慕容靜,眼裏甚至還迸射出殺意。

她心中一跳,不由喝斥道:“不得對殿下無禮!”

“嘁!”黑衣賊不屑地白了她一眼。

常寧本就還為剛才的事情心虛,被他這一眼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手腳都不知道要怎麽擺了。

就在她萬分尷尬的時候,慕容靜再次開口,“你把他摁到水裏做什麽?”

被解了圍,常寧心裏一鬆,遲疑了一下,解釋道:“我曾聽父親說過人若是久站會傷骨,久走會傷筋,久坐會傷氣,久躺會傷血。殿下既然有意招降此人,想必會有重用。我見他被禁固在此,一動不能動,又被封了大穴,怕時間久了,他會氣血逆行……”

說著說著,她的目光不由朝著黑衣死士看過去。觸及到他犀利的眼眸,她的臉上又是一陣熱騰。想到自己剛才居然一時緊張,忘記了他不能動,還傻傻的讓他脫衣,她真恨不得時光倒流,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她如此解釋,慕容靜卻似乎有些不滿,本宮的確有招降之意,但本宮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這話,讓常寧一愣。

慕容靜盯著這黑衣賊,冷冷道:“就三日,三日後你若不降,本宮不會再留著你。當然,本宮也不會殺你,隻是不知道到時候把你送回皇父那裏,他會如何呢?”

常寧心裏咯噔一聲,就見黑衣賊桀驁不馴的眼神頓時一沉。

就在她遲疑不定時,慕容靜回頭看著她,淡淡道:“一個不怕死的階下囚而已,就算他氣血逆行,身體受創也不值得可憐。你不必如此,別指望一個死士能感激你。”

元寶也跟著附和道:“常大人,殿下說的對,死士是沒有感情可言的,不過就是一個殺人的工具,不值得可憐。”

常寧心中微微一顫,擔憂地朝黑衣賊看了一眼,很快又把眼瞼垂了下去,“是,我記住了。”

慕容靜點點頭,不再多言,帶著元寶轉身走了出去。

小黑屋裏頓時又隻剩下常寧跟黑衣賊了。

黑衣賊依舊一動也不能動,他漆黑的雙眼緊緊盯著常寧,斜飛的劍眉張揚著凜冽之氣。良久,他薄薄的唇瓣微微開啟,“為何要替我施針?”

常寧還在回味著慕容靜走時留下的話。聽她的意思,此人若是不能降服,他的下場恐怕就真的是個死士了。

這讓她覺得有些可惜,可慕容靜的意思她自然不會違備,正準備收起銀針時,就聽到他薄涼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為何,忠主之事而已。”她抬起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將銀針收納到盒子當中。

再回過頭,看到他依舊還緊緊地盯著自己,目光銳利而直接,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可他的目光卻追隨著她,並不放棄。

常寧皺眉道:“隻有三天的時間了,你好自為之吧。”

黑衣賊曜黑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光芒,他的薄唇邊噙出一抹弧度,緩緩吐出兩個字,“冷月。”

常寧莫名其妙又看了他一眼,“什麽冷月?”

黑衣賊卻收回視線,閉上眼,一點想要解釋的意思的都沒有。

“冷月是什麽東西?”常寧又追問了一句。這人應該不會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吧?

黑衣賊猛地睜開眼,凶狠地瞪了她一眼,憤岔道:“我叫冷月!”

常寧一呆,“你不是說你沒名字嗎?”

黑衣賊鬱卒的又瞪了她一眼,“老子現在有名字了!”

“……”

往後的三天,常寧依舊如時出現在石室中。

然而,冷月的嘴巴依舊緊如河蚌。

常寧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何種心態,明明他是對儲君殿下不利的死士,她卻覺得他若這樣死了,會很可惜。

一麵認真地勸他投誠,一麵為自己的心軟而糾結。

可是她不知道,同時糾結的人還有冷月。

聽著眼前這笨姑娘苦口婆心勸他投誠,再看看她都快要擰成死結的眉頭,他的心裏十分複雜。

他從小就被雲千葉培養,成為死亡實在太理所當然了。就算他自己十分唾棄,卻也從來沒有想到要叛主。

畢竟叛主是可恥的。

像他這樣的人,一但叛主,同等於毀滅。慕容靜會放他一條生路?別傻了,天下底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況且,一旦被雲千葉知道他背叛了,那他依舊逃不掉一個“死”字。

雖然他從不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