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3)
“先把她弄到淮安,再去捉南天君。”另一位中年人聲如乍雷,長劍出鞘。
來勢洶洶,氣勢懾人心魄。
周雲鳳對電劍飛虹的話、懷有強烈的戒心。
電劍飛虹曾經說,即使大羅散仙玄真煉氣士在,也難逃出這五位中年人手下,不管這些話是否吹牛誇大,依然發生震攝人心的魔力。
如果是真的,那豈不是穩輸不贏?
“我在揚州等你。”周雲鳳不得不忍下這口怨氣,擱下場麵話開始退走。
“我和彭大哥一定會去的,而且會去得很快。”電劍飛虹搖手阻止五位中年人攔截:“揚州見,好走。”
心虛的人,勇氣與機智皆會大打折扣。
周雲鳳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假使五位中年人,真對付得了大羅散仙,何不在這期間向她襲擊一了百了?啊用得著到揚州再捉她?
真相揭曉,南天君的爪牙們人人自危。
消息是有計劃地傳出的,在客店中的彭剛並不知道。
揚州,天下第一風月名城。
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鹽運與河工,把揚州襯托成繁榮數年的名城,天下兩大花花世界蘇州,同樣以花都水都名滿天下。
在揚州花錢容易、賺錢也容易。當時的人口戶數,僅次蘇州南京,足有六十萬出頭,水陸交通蓬勃發展、商賈雲集,達官貴人滿坑滿穀。
這裏,也是江湖龍蛇的獵食場,正規的江湖行業,以及不正當黑道行業各展雄長,三教九流在這裏興風作浪,牛鬼蛇神各展神通。
各種行業皆有大爺級的人物把持,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總領各方龍蛇的大爺,是威鎮江麵鐵掌追魂陳勇,是南天君的親信臂膀,在三尺外可以一掌搖碎碑石。
南天君另一派來坐鎮的人,是四大遊神的玄武真君許成龍。
玄武真君並不每天都在揚州鎮,也不幹預鐵掌追魂的事務,碰上棘手的重大事故,才出麵處理。
主張北進,把地盤推展至淮安最力的人,就是鐵掌迫魂陳勇,他希望控製大河與大江之間,這一段最富裕的漕河。
預計僅收常例錢保護費,每年有三五十萬兩銀子不成問題。包攬高出淮安兩處鈔關的逃稅,賺二三十萬兩也輕而易舉。這整塊大肥肉如果一口吞下肚,不肥也體重增加幾斤肉。
鐵掌追魂的山門,設在揚子橋頭,那是上下兩漕河的會合處。另一處待各方豪傑的山門,在南門外的廣陵東首不遠處。
揚子橋的山門,隻有自己人知道,通常不招待外賓,因此外人稱之秘密山門。
如果真是秘密山門,那就不可能讓外人知道了。隻有心知肚明的精明老扛湖,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亂人耳目的疑窟。
狡免三窟,這位大豪恐怕備有五窟六窟,反正如果不早一兩天至廣陵驛山門投貼求見,免談,龍頭陳大爺忙得很,哪能早晚蹲在家裏等貴客求見?
除了他那些親信弟兄之外,其他的大小爪牙,誰也不知道他在某一時刻身在何處,一般性的大小事務,各有專任的爪牙,負責經手處理。
外來的仇家想來揚州找他,恐怕派一百個眼線,也難查出他真正的行蹤,碰上了也奈何不了他,每次外出,身邊的保鏢打手決不少二十名。
南天君也有多處山門,家在九江,也算是山門之一,平時在南京、蘇州、太平等地快樂消遙,自備的華麗快船,溯江而上,一個時辰也可以航行三十裏以上,真是名符其實的快船,所以往來自如。九江至南京朝發夕至,決非吹牛誇大。
到揚州找南天君,簡直開玩笑。想找鐵掌追魂,也不是易事。
當然,這兩位大爺如果在揚州等仇家上門,又當別論。會不會真的等,這是另外一回事。
彭剛希望他們等,希望他們誌在雪恥複仇、遺兵調將全力以處、早點解決你死我活。
如果南天君誌切複仇,真的布下陣勢等候,那就應該早些放出風聲,引他倆至龍潭虎穴解決。可是,並沒有放風聲。
這表示主人不屑與尋仇的人見麵,尋仇的人必須自己去找。
在氣勢上,南天君便輸了幾分。
一天、兩天,水陸碼頭遍布的眼線、始終不曾發現彭剛一雙愛侶的蹤跡。而從高郵眼線不斷傳回的消息,皆指證他倆已經不在高郵了。
風雨欲來,江湖朋友紛紛趕來坐觀虎鬥。謠言滿天飛,平空製造出不少緊張的傳聞。
他倆已經在夜間走陸路,潛達揚州已經三天了。
揚州也有岡阜,甚至有嶺。比方說,城北開明橋西端,那座形如駱駝脊的大土丘,就叫駱駝嶺,盡管它連丘也談不上。
城西北四五裏的蜀岡,其實是一串土丘,綿亙四十裏,東北抵榮萸灣,西麵伸入縣界。
以南一帶小河溪,銜接城西的護城河,也就是兩百年後,屢加疏導的風景區瘦西湖所在地。
當時這一有許多茶園,品質與蒙茶相近。據說地脈通四川,所以叫蜀岡,信不信由你。
彭剛與姑娘躲在一座茶園裏,帶了土糧水壺,弄了兩件蓑衣兩條棉被,不畏風霜得穩穩地,晝夜不斷居高臨下,監視兩裏外崗下的一座大園林住宅,記下所發生的一切活動情形。
那就是蜀岡寧園,一座揚州郊外頗有名氣的大宅,主人姓吳,也稱蜀岡吳家大院、足有三四十棟亭台樓閣,花木扶疏,寧靜安詳。
時屆深秋,花木凋零,白天很少有人行走,私有的路徑通向兩裏外花徑,不許外人進入。
天一黑,往來的人來去匆匆。
兩人不需接近偵查,夜間也避免前往踩探,心中有數,時機早晚會光臨的。
外人絕對難以相信,這處仕紳所有的園林大宅,會與黑道大豪扯在一起、更不會相信是鐵掌追魂的真正秘窟所在地。
吳老爺是揚州的縉紳,大院建築已有三十年的曆史。即使家道中落、也不可能落在鐵掌追魂手中。
鐵掌追魂陳勇。隻是楊家橋的混混頭頭、擁有幾艘走私船的痞棍,即使他有錢,官府也不會允許他購買晉紳的大院,他不配。認真追究的話,那是犯禁的。
八麵玲瓏交通官府,犯禁算得了什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天下任何一件事,牽涉到第二個人就算不了隻有天知地知的秘密。
鐵掌追魂統率那麽多牛鬼蛇神、心腹弟兄上百,怎麽可能保守絕對秘密?那是不可能的事。
供給消息的人是,笑閻羅也從至尊刀處獲得協助,他兩位大豪對百餘裏外的強鄰,暗中早就留了心,了解強鄰的底細,是自保的重要手段之一。
最好的襲擊時機,是首腦們聚集的時候,打擊一些次要人物,那是失敗的作法。不打則已,打則必須打在要害上。
兩天,三天,沒發現特殊的征兆。
活動日漸頻繁,看得一清二楚。
他倆極有耐心地潛伏偵伺,隨時準備刀出鞘劍離匣。
這天暮天時分,彭剛負責偵伺,姑娘悄悄往岡北溜,天黑才興衝衝返回,帶回一大包豐盛的食物,甚至還有一壺酒。
為免暴露行藏,他倆一直就靠攜來的幹糧充饑,避免在寧園附近覓食,附近的村落皆有與寧園通聲氣的人,而且有扮成村夫的眼線在各處行走。
姑娘也扮成村姑,遠至數裏外西門的小市街,買來新鮮的食物和可口點心。幹糧吃膩了,兩人真需要一頓豐盛的食物填五髒廟。
兩人在草窩中愉快地享受晚餐,幾天的疲勞盡消。
暮色朦朧,隱約可看到寧園的燈光,燈光透過樹隙明滅不定。但如果留心,便可估計出園內外的活動情形.不需真正了解活動的詳情。
他倆不需知道詳情,隻要知道首腦們是否來了。
“大哥,這期間有何變動?”她外出覓食,先後花了近一個時辰,不知彭剛有何發現。
“人可能來了。”彭剛喝幹最後一口酒.精神有點振奮:“犬聲在天將黑時共發生三次急吠,園內的燈火顯明地增加。我想,時機已至。”
“算算他們也該來了。”她語含玄機。
“怎麽說?”
“謠言滿天飛,他們疲於奔命、結果大失所望,浪費精力人心惶惶。他閃已經沉不住氣了,重要頭頭商議有其必要,也準備集中人手,向可疑的強敵潛藏處、行致命的一擊。”她簡略地分析:“寧園是最安全最隱秘的聚會處,大量人手急趨府城附近、片刻可到,所以出擊的人一定會有這時集中候命行動。問題是,我們應付得了嗎?何不先除羽翼再攻中樞?”
“先除羽翼,他們可能心驚膽跳化整為零。和我們捉迷藏,那就很難找得到他們的首腦了。任何事都有風險,信心、勇氣、加上智慧,以及超絕的身手,就可把風險降至最低。”
“可是……”
“我已經估計過了,除非大羅散仙玄真煉氣士親自出馬,他們能和我鬥的人少之又少。我擔心的是你……”
“我會緊密配合你的,不必替我擔心或分心。擔心或分心會把我們兩個都陷死在內。”
“所以冒昧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為了什麽?你犯不著,是嗎?”
“這……”
“你說你要獵兩個人,百毒天尊和魔手無常。”
“是呀!”
“百毒天尊死了,魔手無常不會永遠在南天君的地盤內現世,他是天下級凶魔,會在天下各處耀武揚威,你不需闖入龍潭虎穴獵他,可以在天下各地等他。”
“這次機會最好,是嗎?而且……而且……”
“而且什麽?”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她鄭重地說:“我也感覺出你也喜歡我。不論男女,要找一個情投意合、抱負相同、雙方的條件相差不遠的異性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會否認我們不是親密的朋友嗎?”
“我當然不否認,所以……”
彭剛伸手親呢地,十分自然地作勢輕拍她的肩膀。
她以原坐勢斜飛出丈外,穩下身形咭咭笑。
“差那麽一點點。”她嬌笑:“如果你不臨時轉念,問那些你並不想深入了解的問題,我就會上當了,別忘了我是很聰明機警的。”
“你幹什麽呀?”彭剛笑問。
“你想製住,把我留在這裏,你自己去找他們,怕我耽誤你加事,沒錯吧?我不笨,嘻嘻!你也不怎麽聰明,這期間,談及如何襲擊的行動,你一直就說爾這樣你那樣,從沒提及我們兩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