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的結算日可以說是大家最開心的時候卻也是最難熬的一天。

因為這天可以收獲自己一個月來辛勤勞作的報酬,像農民春天播下種子秋天收割一般。每個人都懷著喜悅的心情在那既激動又焦急的等待著工頭們拿著大捆現金一一結算。

可有時……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這天,索大同手下的小包工頭們很早便來到宿舍聚集點,有的一邊喜笑顏開的聊著各自的收入和各種花邊新聞,一邊大口大口的抽煙。有的則蹲在地上,眉頭緊蹙,小口小口地嘬著手上燒盡的煙蒂,思量著心中的算盤。

吵嚷了一陣子,隻見索大同提著個黑色的織布袋子從遠處走來,步伐急切中帶著不悅,眉宇之間隱隱怒氣。

而他的身後不遠處則是張至寶,一前一後的跟著,嬉皮笑臉很是春風得意,呈現出來的表情與索大同形成強烈的對比。

小包工頭們很是納悶,這平常每月的結算日都沒見索大同的臉色如此難看,今天這是怎麽了?難不成錢沒拿成?可他手中不是拿著裝錢的袋子麽?眾人心中不禁都打起了鼓點,七上八下的沒個準,趕緊將手中的香煙扔在地上圍了上去。

“索頭,錢到了?”大家緊緊盯著他手中的黑袋子。

索大同沒有說話,依然板著臉穿過人群往前走。

“索頭,我先回宿舍去了。”在路旁分叉口張至寶高聲喊了句。

而索大同像沒聽到一般,一聲不吭的徑直往宿舍裏走,進到屋裏把黑袋子往板**一扔,坐在床沿邊雙手撐著膝蓋,咬牙切齒的盯著地上,眼睛裏似乎能冒出火來。

小包工頭們麵麵相視著都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又不敢上前詢問,隻能幹著急的等在一旁。房間裏頓時鴉雀無聲,安靜中能感覺到一股濃烈的火藥味。

“啪。”

大家正琢磨著,不吭不響的索大同突然揚起一手朝旁邊的桌麵上使勁的猛拍了下,眾人著實被嚇了一跳。隨機,這份奇怪的安靜被咆哮打破了。

“馬勒戈壁的,張至寶這小子都騎到老子頭上來了,真是不給幾分顏色瞧瞧都不知道我姓什麽。”

見他終於開口了,工頭們又圍了上去,“索頭,那小子到底怎麽了?隻要您開口,我們幾個保證讓他卷鋪蓋走人,灰溜溜的從工地裏滾出去。”

索大同抬頭斜瞥了他們一眼,嗬嗬冷笑了聲,似乎很是看不起,道:“你們的意思是我拿他沒則,而你們三兩句就能將他攆走了是吧?”

幾個人沒想到索大同居然會倒問這麽一句,一時沒反應過來,眨巴了下眼睛賠著苦笑道:“索頭,您說笑了,要是您都拿他沒則我們幾個哪有那本事,不就是想讓您消消氣嘛。”

聽完,索大同閉上眼睛“哼”了下,隨即深吸了口氣就端坐在那一動不動了。

幾個工頭見他沒動靜,也不敢隨便說話,全都杵在那呆呆的看著他,像是一群俯首彎腰的太監偷瞄皇帝臉上的神情,以拿捏和揣測他下一步的喜怒哀樂。

“也不知道這小子下了什麽藥?”突然,他睜開了雙眼,微微皺著眉頭,“嘖,按照以往的慣例,今天大家都被雷老板欠著一部分款項隻有我能拿全款,可今天居然連我那份也欠了,你們說這叫什麽事?我被扣不打緊,可偏偏唯獨張至寶居然是全款付清!我懷疑這他媽是拿我的錢墊給他的。”

聽聞,小工頭們驚訝的張大嘴巴麵麵相視著,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連連稱奇。

隨後他們憤怒的在索大同麵前手腳飛舞,唾沫橫飛的叫罵詛咒著,大有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罵個遍的架勢,但也不乏雜夾著一些疑慮。

其中一個工頭小聲問道:“索頭,這怎麽可能?那張至寶是個什麽東西,雷老板可不是個吃素的貨,怎麽就著了那小子的道了?是不是有什麽把柄在他手上?”

“這點我也想到了,可看起來似乎又不是。這事嘛……我得好好查查。不過現在最讓我不爽的是他居然能騎到我頭上了,咋整?”

“嗨,好說,我們幾個弄他一陣,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嘿嘿,您就瞧好吧。”

“別。”索大同抬頭瞪了一眼,不削道:“別給我整那些幺蛾子,去年你們弄那個小李頭把人家搞了個半身不遂,差點沒進牢房,最後還不是我替你們跑腿擦屁股。你們哪是整人簡直就是在整我嘛,不行不行,你們還是別動那歪把式。”

幾人嘿嘿直笑,歪著腦袋賊道:“瞧您說的,我們這不也是為您分憂嘛。”

“就你們,還分憂?呼——”

索大同長長的籲了口氣。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隨即猛的一愣,沉吟半響,立刻陰冷的詭笑起來。他越笑越大聲,滿臉的橫肉堆積在了一起,五官都變的扭曲起來,讓旁人看著心裏直發毛。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他噌的站了起來,眼睛裏放著異常的興奮。

“索頭,您……您想到什麽了?”

“嘿嘿嘿,我想到怎麽治那兔崽子了。”

“是嘛,用啥子辦法?我們該怎麽做?您盡管吩咐吧,哥幾個上刀山下油鍋絕不皺眉。”望著他那自信的神情,幾個工頭也激動的湊上前自告奮勇的拍著胸膛。

但索大同卻是一揮手,掃了一眼他們,“不,這次用不著你們。”

“那就是您親自動手?”

“嗬嗬,也不用我動手,隻要動嘴就行了。”

“動嘴?”他們微蹙著眉頭互相看了看,疑惑地說:“動嘴能有啥用?”

索大同白了眾人一眼,搖搖頭,緩緩站了起來,詭笑道:“你們幾個懂什麽,有

時候,動嘴比動刀子厲害的多,哈哈哈哈哈哈……”

……

……

“阿嚏——”

用食指往鼻口處輕輕一抹,快到宿舍門口的張至寶納悶的皺了皺眉頭,這突然間無緣無故的打了個大噴嚏必定有事要發生。他想了又想,今天能順利的拿到結算款已經是鴻運當頭,又怎麽會有事呢?而且方才還心算了下,自己這個月比之前足足多賺了一萬二千塊的錢,這在以前“單打獨鬥”時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實在是想不出能有什麽事,他搖了搖頭,繼續朝前走去。

可還沒走兩步,突然就聽見腳底下一聲“哢嚓”脆響,順著聲音低頭一瞧隻見是個白色硬物,被鞋子踩著露出一角。

把腳挪開,他發現是台白色的翻蓋手機,左下角被自己踩裂了。彎腰拾起一看,上麵貼著幾片粉紅色的亮晶小花,一看便知道是女孩子的手機。

“奇怪?這裏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誰落下的?”

這工地裏基本都是男人,為數不多的拖家帶口也有一些鄉村婦女,可那些女人用的手機都是最老土最耐用的型號。像這樣貼花又可愛的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張至寶正琢磨著,宿舍裏的夥伴們在屋裏頭早早就見他手上提著一袋子,急忙都衝出來激動的嚷道:“寶哥,錢到手啦?”

見他們笑盈盈的神情,張至寶這才回過神,忙將手機塞到褲袋裏,暫時先將這事放一放,然後舉起手中的黑色袋子,笑道:“我出馬能有辦不成的事麽?你們看,這是什麽?”

眾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著那錢袋子,嘴角咧成了彎月,高興到不行:“不愧是寶哥,我們果然沒跟錯人,快,快進屋分錢吧,我還等著寄錢回村子,讓我媽買點好東西呢。”

“嘿嘿,你是讓你媽給你攢老婆本吧。”

“哈哈哈哈哈……”

在歡呼雀躍的笑聲中,張至寶被擁進了宿舍裏,大家的喜悅之情均是難以言表。

可是在張至寶心中,卻有一樣事情始終掛在心頭,就像一座山壓著般,呼吸都帶著不暢通的窒息感,那就是承包的這棟樓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雖然暫時的主動權在自己手中,但雷世良可不是吃草的羔羊,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同樣的招數不可能再用一次,況且這招數也不是那麽正大光明,不過是暫時的權宜之計而已。要想早日脫身隻有另辟蹊蹺,可這門路……又從哪來呢?

這時,正當眾人在宿舍裏伸出拇指舔著唾沫數錢時,門口外一聲刺耳的喇叭響起,張至寶探出頭朝外一望,一輛紅色的寶馬車正緩緩駛來。

他定睛一看那車很是眼熟,心裏頓時犯了嘀咕,“這不是雷世良他老婆的車嘛!這女人平常是最討厭來民工住的地方,今天怎麽朝這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