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九嶷依然是很合作,出‘門’將自己收拾了一番。

帶著冰雪氣息回了來,他第三次開了口:“小狗兒,我看這地方其實也不賴,起碼羊‘肉’管夠。要不然,咱們別走了,留下來過日子吧!正好還能搭個伴兒,也不寂寞。”

皓月站起身,認為九嶷這話純屬找罵:“胡說八道!這地方要什麽沒什麽,怎麽能過日子?”

“缺什麽填什麽,原來你師父不就是一直住在這裏?”

“那時候人丁興旺,當然可以住;如今家師仙去了,師兄弟也早都散了,隻剩了幾間房屋,又怎能”

“房子破,修修就好了。”

“這房子哪裏還值得一修?梁柱都腐朽了,再說”

話沒說完,皓月忽然回過了味:“九嶷!你少東拉西扯!我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在這地方和你搭伴過日子?”

九嶷笑著對他一揚濃眉:“我是個光棍,跟誰過都行。現在我看你這個小東西‘挺’不錯的,你要是不嫌棄,咱倆湊合著過個幾十年試試,如何?”

皓月正‘色’答道:“不要說了,我對你是十分的嫌棄!”

皓月認為自己真是非常的嫌棄九嶷,而九嶷自己也很不做臉,隻老實的在房內抱膝坐了一天,入夜之後皓月一眼沒留意,他便又失了蹤影。

皓月板著臉,不肯承認自己很焦慮,然而圍著房屋兜起了越來越大的圈子,他走到最後忽然吼了一嗓子:“九嶷!”

呼出的熱氣在冷風之中凝結成霧,他氣喘籲籲的又吼一聲:“回家!”

沒有回應,隻有梟鳥在遠方哭似的叫。仰起臉緩緩扭過了頭,他翕動鼻孔做了個深呼吸,想要從空氣中尋找出九嶷的蛛絲馬跡。然而疾風之中隻有雪的氣味,九嶷消失得很徹底,讓他無跡可尋。

於是最後一甩袖子回了房屋,他決定不再管那野和尚的死活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他和九嶷糾纏至今,已經算是他發了失心瘋。

皓月想得斬截,心中的頭緒該止則止,並不拖泥帶水,然而到了淩晨時分,九嶷卻是自己回來了。

像是被人捉‘奸’在‘床’攆回來的一般,他光著膀子抱著衣‘褲’,也不怕天寒風硬,凍掉了他**那套傳宗接代的玩意。皓月端坐在‘床’上,眼睜睜的看他像大魚一樣一側身閃進了‘門’。而他掩好房‘門’站在‘床’前,展開衣‘褲’抖了抖雪沫子,隨即把衣‘褲’草草疊好找地方放了,自己一言不發的又要往‘床’上跳。

皓月看他是個要直接鑽被窩的架勢,便忍不住先開了口:“你跑到哪裏去了?”

九嶷扯起大棉被裹住了自己,緊接著像座小山似的坐在了皓月麵前:“天不錯,我出去散了散心。”

“你還敢滿口胡言的敷衍我?!”

九嶷笑了,用大棉被遮住了自己下半張臉,悶聲悶氣的說道:“餓了,出去吃了頓飯。”

皓月豎起兩道長眉:“還說謊?!”

九嶷一搖頭,‘露’出寬闊的額頭和兩隻亮晶晶的大黑眼睛:“沒騙你,我真吃了,不信你看”他向兩旁一展棉被,從上到下能‘露’的全‘露’了:“你‘摸’‘摸’我的肚子,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食兒!”

皓月瞪了眼睛:“無恥之徒,給我蓋好!”

九嶷一撇兩邊嘴角:“你不也是公的嗎?你害什麽臊?難不成你是‘女’扮男裝?不能夠哇!”

趕在皓月要變臉‘色’之前,九嶷正了正神情,卻是恢複了正經顏‘色’:“小狗兒,別生氣,我不鬧了。說實話,我夜裏是不能不出去。你知道我的‘毛’病,我怕我一時發瘋,再把你活嚼了。”

皓月冷眼望著他,忽然感覺身遭濃霧茫茫、不辨方向。九嶷是個讓他永遠看不清楚的人,他真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九嶷預謀要殺九尾狐有多久了?他不知道,在九嶷動手的前一刻他都沒瞧出任何端倪來。再往前追溯,九嶷到底被呂清奇踢出了多重的傷?他也依然是不知道,九嶷嬉皮笑臉的說自己沒大礙,他便真相信他是沒大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真是狡猾透頂、卑鄙到家。他對他以誠相待,可他就這麽騙他。到了如今,他說走就走,說回就回,仿佛,還是在逗‘弄’他!

對著九嶷注視良久,最後皓月低聲問道:“你會死嗎?”

九嶷要笑不笑的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你看我現在不是活得‘挺’好的?”

皓月轉身給了他一個側影,低頭閉眼做了個冥想的姿態:“我知道了。”

半晌的沉默過後,他忽然又開口問道:“你當初極力慫恿我來這裏,真是為了尋找克敵之術嗎?”

九嶷猶豫了一下,然後答道:“不全是。”

連人帶被的蹭到了皓月身旁,他一歪腦袋,深眼窩中垂下了沉重的睫‘毛’:“我受了很重的內傷,一時間沒有治療的法子,所以想找個地方補養補養身體。你師父既然慣會馴服妖‘精’,那麽我想這裏的妖‘精’定然不少,我挑幾個法力高強的吃了,興許很快就能恢複健康。”

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道:“我也不想讓你單槍匹馬的去戰呂清奇。你的本領還不如我,我都不是那頭驢的對手,你去了還不就是送死?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見過的妖‘精’多了,可像你這麽你這樣的小狗兒還真是‘挺’少見,你若是糊裏糊塗的讓驢踢死了,多麽可惜。”

皓月點了點頭,眼望前方答道:“你這幾句話,我相信是真的。”

九嶷的黑眼珠悠悠一轉,目光斜斜的‘射’向了皓月。房內隻有一點炭火的餘光,月光透過窗紙,將房內一切都照得影影綽綽。皓月紋絲不動的盤‘腿’打坐,周身的一切都是一絲不‘亂’、一塵不染。九嶷對他看了又看,看到最後,就覺得他像個‘玉’人。皓月是個從來不‘露’妖氣的妖‘精’,唯獨此刻,因為太清冷太端莊,太沒有人間煙火氣,這才顯‘露’了一點他的來曆。

“哎。”九嶷一時有點歡喜,半截赤‘裸’身體從棉被中探出來,他‘露’出了塊壘分明的‘胸’膛和修長結實的手臂。光滑皮膚反‘射’了月光,他姿態詭異的向前伸頭扭臉,一直把臉湊到了皓月眼前:“你真好看。”

皓月本是似睡非睡的半睜著眼睛,聽聞此言,他氣息一‘亂’,隨即卻是緊緊的閉了眼。抬起一隻‘玉’雕般的白手,他憑著直覺撫上九嶷的麵頰,隨即惡狠狠的向旁一搡。

九嶷被皓月搡得一栽,保持著委頓在‘床’的姿勢沒有變,他隻抬起頭,又慢慢的把臉仰向了皓月,然後低低的笑了一聲。

皓月依然緊閉著雙眼,無論如何,不看不聽不言,甚至,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