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唐斯年的母親

周萍對她熱絡的說道:“阿川,你坐。”

阿川沒有坐別人床的習慣,總覺得那是隱私的地方,唐突坐上去不是很禮貌。

她環視了一圈,最後坐在了一張小椅子上。

周萍在櫃子裏翻找了半天,才在她對麵的床邊坐了下來。

“阿川,我問你,你願意叫我一聲幹媽嗎?”

阿川淺笑,“自是不願。”

周萍瞬間抬眸看向她,嘴角有些細微的變化,挑眉疑惑的問道:“我的身份,你沒瞧上?”

阿川垂眸,再次抬起時堅定的回道:“我更願意跟唐先生叫您一聲,大媽。”

周萍頓時嘴角上揚,中氣十足的誇讚道:“好,好孩子,我就喜歡這性子!想要什麽直接說,不弄那些暗地裏的勾當,你就叫大媽。”

“夫人,現在叫我也是不願的,我想等唐先生親口告訴您我的身份時我在叫,不然他不承認,叫什麽又有什麽意義呢。”

阿川語氣真誠,眸子清亮,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周萍將手上的一張黑白照片遞給她,“這個女人是斯年的母親,於小芸。”

她接過後一怔,嘴角的笑容漸漸落下。

照片雖然有些模糊,但不難看出她和自己非常的像。

不如雙胞胎一般一摸一樣,但至少八層相像之處。

尤其是眼角的淚痣,位置角度大小出奇一致。

“阿川,你是第一個他帶回來的女孩子中,他沒有直接否認的姑娘。

連那謝家的小女兒,他也隻是介紹為秘書。

謝老之前跟我提過幾次,可後媽不比親媽,他的婚事我想讓他自己做主。

紫瑤喜歡斯年,我看的真真切切,但她不適合斯年。

斯年這些年太累,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這若是在找一個溫室的花,處處需要澆水施肥,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最後隻會磨光他的心性,他會更加疲憊。

可你不同,我看得出你是個聰明姑娘,骨子裏就帶著桀驁,就算沒有斯年,你一樣有自己精彩的人生。”

阿川竟一下子被堵住了喉嚨,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周萍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斯年和妏儀兩個人爭爭鬥鬥沒完沒了,我看著都替他們累。

生妏儀妏婷那會兒,我和你伯父正是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孩子也是奶奶和保姆們帶著,沒有父母的關懷難免過多縱容了些。

妏儀大男孩性格,什麽事情都要尖,要做最好。

可能後來有了這些弟弟妹妹們後,她總是恐懼自己不再受寵,所以養成這樣的性子。

妏婷的事想必你也聽說過,妏婷比她姐姐更是要囂張跋扈,任性的不行,再有就是我的小兒子,予希,簡直就是個敗家子。

隻有妏瓊的本性讓我欣慰些,可妏瓊卻沒有事業上的野心。

也許在作為妻子和夥伴上,我是成功的,但在做母親的這一角色上,我失敗了。

我虧欠孩子們太多,也沒有好好教導她們正確的三觀,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阿川在想,如果周萍知道是自己將那段影片流出去的,她還願意和自己推心置腹的說這些話嗎?

“夫人,我能問句不該問的嗎?”

周萍點頭,“你說。”

“您為什麽對斯年好,他並不是您親生的,還和您的女兒是對頭,我並不能理解。”

周萍嗬嗬笑了笑,“我想到了也許會是這個問題,於小芸當年是我的好姐妹,我與她的感情說是親姐妹也不為過。

天雄做出渾事我有一部分責任,事後,小芸拒絕和我來往,也拒絕我的幫助,我知道那時候她很難,家裏不理解,一個女孩突然當了單身的媽媽到處要用錢,最後還墮入風塵。

她每次掙了髒錢以後便會做些極端的事,久而久之身上留下了許多疤痕。

後來,連髒錢也掙不到了。

阿川,我這麽多年沒有一刻不在內疚,我是真的想彌補。

終於等到了她對我釋懷,願意接受我的幫助,哪怕隻是物質上的資助,這都讓我心裏能夠好受一些。

可沒想到的是,她將孩子放心扔給了我,她自己卻選擇離開了人世。

她的病很嚴重,是那些疼痛讓她短暫的清醒,她不能死,死了斯年會沒有人照顧。

可能她是真的累了吧!

斯年,最後給了我。”

阿川聽後為那個可憐無助的女人感到悲哀。

她也走過那個年代,那時候談戀愛牽下手都是過分的事情。

於小芸一個單身媽媽會遭到多少諷刺多少冷眼看待,她可想而知。

也許那時候她已有心儀之人,但她隻能退避三舍無顏再見。

也許於小芸家裏多給她一絲絲的寬容與理解,將門第之風暫且放下,她都不至於走上那條不歸的路。

為了養活自己和孩子,反反複複的經曆將她推入深淵的場景。

也許,她隻是在報複,報複她自己心裏忘不掉的恨。

也正是這些無數的冷漠,最終將她擊潰。

阿川啞聲問道:“後來呢?唐先生回了唐家嗎?”

周萍無奈的搖頭:“斯年是個心事很重的孩子,小時候親眼看見母親發瘋,發病時狂暴的模樣,在他心裏留下太多陰影。

我記得是他親自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周萍,於小芸死了。

你聽的沒錯,他叫我周萍,叫他母親於小芸。

那年他七歲馬上過八歲的生日。

我趕到的時候,於小芸穿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卸掉臉上的濃妝,素白的臉仿佛還如少女般清純。

她死不瞑目,也許是擔心斯年。

但她笑了,她在最後的一瞬間可能在想美好的事情吧?

我連忙捂著斯年的眼睛,斯年卻說:其實,她早就死了。

你能想象的到一個孩子對你說這樣的話,有多麽詭異嗎?

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當時淺笑的表情,仿佛在說著溫暖的話。

他選擇了留下,我答應他承擔他所有的費用,我告訴他我就是他媽媽。

他對他父親的恨,入了骨髓,很難消除了,在十幾歲時便脫離了唐家金錢上的資助,我偶爾會去他住的地方看看,陪他說說話,但是終究改變不了任何。

他跟我心裏也是有芥蒂的,隻不過比跟他父親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