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宿醉外被藥物迷了後頭腦不甚清明,要緊處又狠挨了一腳,蹙著似是按著描摹所生的墨色眉宇,麵上露出了一絲難耐。

他緩緩撐著身體坐直,這才看見踹了他的始作俑者,此時把自己裹的跟蟬蛹一樣縮到了床榻另一頭。

四目相對,薑白蘞看著那雙凜然又淡漠的眸子難以置信的凝視著自己,他也是呆呆的張開了嘴。

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誰也沒有開口,直到白蘞看著男子試探的朝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微微有些發抖,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不、不會是想要對他動手吧。

他一扭身子想要躲開觸碰:“咚!”

不想被子把自己裹的太嚴實,一個偏身竟然從床沿邊栽倒了床底下去。

雖是裹著被子,白蘞還是被摔的生疼,卻正因明晃晃的痛楚感讓人清醒知道不是在做夢。

白蘞落地瞧見自己消失的衣服正淩亂落的滿地,外頭的貼身的,和男子的衣飾交疊在一起。

瞧得人雙頰發紅,白蘞有些羞赫,趕忙從被褥裏伸出手來把自己的衣服撈到了懷裏。

也是好心,把不是自己的甩去了**。

床榻上的人正欲要傾身前去查看摔下去的白蘞,方才探頭,幾件衣褲便迎麵砸在了臉上。

白蘞躲在床下手忙腳亂的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心中既是疑惑又是震驚。

他不是已經做阿飄了嗎?怎麽會突然跟他那不算多熟的夫君睡在一個塌上!?

環顧四周,再加上床榻上那個麵容跟謫仙一般的年輕男子,此情此景——

這、這分明就是當年少時第一次見到寧慕衍的時候!

尚且未弄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耳朵警覺的聽見屋外的長走廊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隱隱還喊著:“快些個找,若是尋不見了寧少爺,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白蘞心裏咯噔一聲,昔年便是因為有人打著尋寧慕衍的幌子闖了進來把兩人抓個正著,從此他的命運經逢翻天覆地的改變。

回首往昔,他心髒緊縮,嘴裏泛起苦澀,那條路實在是太苦了。

富貴也好,風光也罷,不過是門外漢看的熱鬧,真正的辛酸苦楚也隻有經曆的人才知道。

隻堪堪一念心神之間,白蘞便決定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正值他想著如何藏身時,頭頂卻先傳來了一聲:“有沒有摔著?”

白蘞哪裏還有心思管露水情緣的夫君如何一反常態的關切,隻趕忙從地上起來:“有人來了。”

他一邊係著衣帶,一邊尋著屋裏何處能藏人,聽見越發逼近的腳步聲和推門嘈雜聲,他心裏就越慌。

而今他倒像是占了人便宜不負責任的登徒浪子了。

在屋子亂竄的空隙,他瞥了一眼坐在床邊上衣不蔽體的寧慕衍,像是在端詳一件遺失多年,忽又失而複得的珍寶一般的眼神,不確信,又飽含奢望的看著他。

白蘞胸口團了口氣,他理會不了這人作何眼神這般怪異,隻曉得自己現在急的滿頭大汗他還氣定神閑的坐在床邊上什麽也不幹。

若是那幫子人闖進來抓奸,到時候被毀了的又不止他一個人,兩人都是沒跑的。

“你、你就不能把衣服穿齊整!”白蘞看著那結實的腰腹,臉紅又氣憤:“也不怕別人看多了長針眼。”

寧慕衍聞聲,緩慢低頭看了一眼尚且還赤著的自己,擰著眉心似乎在思索什麽。

半晌後才埋頭慢條斯理的穿衣衫。

“你是姓寧吧,外頭好似有人來找!到時候撞見咱們如此可就完了,你還不想想辦法!”

白蘞又急又氣,還得保持著不認識這人一般,隻恨屋裏沒有什麽可藏身的,像是被特地處理過。

他聽著越來越近的吵嚷聲,心裏一團亂麻,牙一咬,索性小心開了窗。

“你要做什麽!”

正在穿衣服的寧慕衍看著小哥兒意欲翻窗逃走,這番才從**下來。

白蘞回頭再看了一眼墨發灑落雙肩長身鶴立的寧慕衍,呼吸一凝,縱是這番雞飛狗跳的,寧大少爺依舊是世家貴人的從容氣派。

他急忙搖頭醒神,他已經不是昔時未曾見過世麵,垂涎美貌的無知純良小哥兒了,美色是不能餓時果腹,寒時保暖的。

“這事兒還請郎君別說出去,你知我知,咱們相安無事,我以後定然不會攀龍附鳳的找上門來賴著。”

見人急著同自己撇清關係,寧慕衍眸光變暗:“你一個清白人家的小哥兒,發生了這種事情,我會對你……”

話還沒說完,白蘞便急急打斷:“郎君切勿謙疚,是我占便宜了。”

話畢,白蘞見眼前的人非但沒有認可他所言,甚至神色更為難看了,他心中有些打鼓。

不過哪裏還有時間同他掰扯,好話不行,他立馬拉下臉,換而警告道:“要是你同別人透露此事,我就……”

寧慕衍步步逼近,壓下眸子:“就如何?”

白蘞一頓,別人一官宦子弟,又前途無量,自己一個無權無勢的鄉野小哥兒能拿什麽威脅別人的。

他略做思量,故作粗俗,有點底氣不足的:“我、我就四處宣揚你不行,詆毀你名譽,看千金小姐公子哥兒如何還嫁你,左右光腳不怕穿鞋的。”

寧慕衍聞言眸色微變,險些被自己落在地上的外衣絆倒,他正欲開口申訴,白蘞已經趁著空隙手腳並用的爬上窗戶翻了出去,動作狡黠的像隻小狐狸。

他趕緊拾起衣物追到窗邊,急切道:“薑白蘞!”

白蘞落地跑的極快,隻隱隱聽到寧慕衍好似咬牙切齒的吼了句什麽,一心想著跑,他也未聽真切,想必是自己說了這樣不知廉恥的話惹得大少爺發怒了。

他心中有一絲戚戚然,可想著昔時在寧府的孤苦日子,今日的決然也沒有不對,如此反倒是讓他更加厭惡自己,不會再起憐憫之心說要對他負責一類的話了,以後再無牽絆的人,他也無需多想。

一路平安回到了熱鬧的大街上,白蘞才叉腰長長的喘了口氣,看著周遭的熱鬧,他麵色紅潤歡愉。

晨時的街道陸續已經有店鋪開張,小販也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音清晰的在耳邊擦過,白蘞目不暇接的四處瞧看了好一會兒的市井熱鬧。

最後收回目光抬起自己的雙手看了看,常年勞作的手並不細滑,可卻是活生生皮肉緊致的少年人的手。

死了許多年,他一直沒上閻羅殿,也沒喝孟婆湯,孤魂野鬼飄**,本是不解自己一生也未曾殺人放火,怎的不能轉生投胎,沒成想原是上天憐惜,竟然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

隻是……他小臉兒上的明媚忽然轉陰雲,隻是怎麽就那麽倒黴偏是在自己丟了清白這一日?

便是早一些,多那麽幾個時辰能掉老天爺一塊肉不成!

他偃旗息鼓的微軀著腰,慢慢往出城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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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寧慕衍:小薑怎麽不按套路走!?